- UID
- 45267
- 帖子
- 1370
- 精華
- 0
- 積分
- 3142
- 威望
- 0
- 現金
- 0 逍遙幣
- 閱讀權限
- 0
- 在線時間
- 36 小時
- 註冊時間
- 2018-9-11
- 最後登錄
- 2020-11-8
|
我眯着眼,一路摸索着到了厕所。由于看不清,我的双手摸到了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我又摸索着打开厕所旁边水池的水龙头,水哗哗地响,虽然看不见,但好歹能摸到水。
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中,我多少有点害怕,想洗完手,快点去睡觉。
灯光一闪一闪,每闪一次,我都能透过水池上的一面破镜子,看到身后走廊晾衣绳上挂着的空衣架。
灯光又闪了一次,那一刻,我忽然看到,衣架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团白色的影子,好像悬挂在衣架上。
应该是一件白衣服,我用力揉揉眼睛,希望看得更清楚。
灯光再闪一次,衣架上什么也没有。
那团白色的影子,就在我身后。
我急忙回过头,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突然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按住我的脑袋,把我死死地按在水池里。
我呛了好几口水,拼命挣扎,脑袋一激灵,猛然睁开了眼。
太好了,原来,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我正想松一口气,结果发现,眼前这一切,比梦还要惊悚。
此刻,我正站在师专图书馆旁边的荷花池里,再往前走两步,我的头就要淹没在池塘里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在宿舍睡觉,怎么跑到荷花池来了?
池塘里的荷花传来一阵阵幽香,我暗暗掐了一把大腿,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一屁股坐在荷花池边,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满池的荷花发呆。
我之所以梦到被人按住淹在水池里,一定是因为我身处水中,就像是小时候睡觉尿急,一定会梦到到处找厕所一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正在睡觉的我,会跑到这里来?
我越想越疑惑,越想越害怕,爬起来浑身湿漉漉地往宿舍跑去。
宿舍里,灯火通明,五个室友都站在门边张望。见我回来,我的上铺埋怨我说:“高阳,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往外面跑什么?喊你又不回。”
我一头雾水:“是我自己跑出去的?”
室友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说:“不是你自己跑出去的,难道是我们抬你走的?”
我有些懵了,觉得今晚的事匪夷所思,只是折腾了一晚,我有些累了,又胡乱洗了把澡,在室友们诧异的眼光中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宿管处那儿看昨晚的监控录像。
我看见自己摇摇晃晃的从宿舍出来,走路的方式非常怪异。
每当我踏出一步,都是用大脚趾落地,然后将脚掌九十度垂直,身体就好像棉花一样轻飘飘的踏出了另一只脚,而另一只脚也是用大脚趾落地。
全程下来,我只有两根脚趾触碰着地面,像被什么东西提着。
我呆呆地看着视频,惊讶得张大了嘴。
梦游?
可是我这十多年里,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有梦游的毛病呀。
最可怕的是,就算梦游,我竟然还会跑到池塘里。要不是我做了个噩梦导致醒来及时,恐怕我真要死在荷花池里了!
我又跑到师专的保安处,那里可以看到全校所有角落的动静。
我谎称昨天晚上丢了一串钥匙,想看一下监控,管监控的大爷随手指了指监控室,示意我自己去看。
没多久,我就看到了我从宿舍出来后的影像。
就跟从宿舍里出来一样,我夸张的踮着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夜深了,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走着。
视频里,我没有直奔荷花池,而是围着校门转圈。
一圈一圈地走,跛着脚,轻飘飘地,一共走了七圈,然后,门卫出来了。
视频里的我正准备转身离开,一辆卡车在外面的马路上驶过。
雪亮的车灯将我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等一下!
我紧皱起眉头,死死的看着视频上的画面。与此同时,我还操控着鼠标,让画面后退了几帧。
最后,我让画面暂停在了卡车呼啸而过的瞬间。
当按下暂停键的那一刻,我看到了!
在那卡车的强光灯照到我时,我亲眼看见我的头顶出现了白色人影。
白色人影留着长发,漂浮在半空中,提着我的肩膀。就是在它的帮助下,我走路才像棉花一样轻飘飘的,甚至能只用大脚趾支撑体重。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的内心泛起了惊涛骇浪,脑袋嗡的一下全都空白了。
活了这么多年,这种诡异的事情我连听都没听说过,现在竟然直接发生在了我头上!
我呆呆的看着视频上的白色人影,而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更令我心惊胆战的事。
屏幕上的白色人影,忽然缓缓转过了脑袋来,将头对准了我。
可现在的电脑屏幕,明明已经被我暂停了!
在这一刻,我看清了白色人影的脸庞,竟然就是当年的那个疯——女——人!
她在屏幕里,对我咧开嘴,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我惊呼一声,打开监控室的木门,仓皇逃走,后面的大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冲着我喊:“小伙子,慢点跑,小心摔着!”
我一路跑到宿舍,哆哆嗦嗦地伸手到口袋掏宿舍门钥匙,忽然间,我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我疑惑的将那东西拿出来,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竟然是那张我早已丢进垃圾桶的绸布和照片。
它们明明被我丢进了垃圾桶,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口袋里?
此时此刻,照片右下角的那句话,竟然开始缓缓流动——“下一个就是你。”
我吞了口唾沫,惊慌失措的丢掉了照片。
现在的我满脑子都是那句话,还有当年疯女人扑向我的模样。
我觉得天旋地转,连呼吸都变得越来越困难。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连吞口水都变得困难,更别说呼吸。
终于,我承受不住这样的惊恐,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我躺在校医室的病床上。室友围在我四周,关切地注视着我。
我欠起身,刚说了句:“兄弟们,我……我这是怎么啦?”
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高阳,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我抬头朝门外望去,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戴着一副墨镜,墨镜大得夸张,遮去了半边脸。他穿着一套牛仔衣裤,肌肉膨胀得要爆裂出来。
我正纳闷来人是谁,他摘下了墨镜,我惊呼一声:“刘……刘刚,你不是死了吗?”
室友们一阵躁动,刘刚苦笑一声,对他们一拱手道:“哥几个,让我单独和高阳说几句好吗?”
室友们不甘心地退出病房,上铺室友临走还说:“高阳,我们就在外面的院子里,有事吱一声。” 说完,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刘刚。
刘刚又一拱手,冲着他歉意地笑了一下。
“那个疯女人,找过我。” 刘刚的第一句话就让我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睁大眼看着他。
他似乎没有初中时那样张狂,变得稳重了许多,甚至是有几分低调。只不过他说话时,嘴里一股烟叶味,让我呼吸不畅。
我顾不上这些,一把抓住他的手,将心中的疑问一口气问了出来:“那你怎么活过来了?那张照片和绸布,是不你寄给我的?”
“照片和绸布?” 刘刚喃喃重复了一遍,没有正面回答我,却说了一句我最不想听到的话:“这个疯女人,” 疯女人三个字他咬得很重,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搐,显然是有着很深的过节,“她已经弄死了十一个人,我因高人指点,侥幸逃了一命,看来,她又找你来了。”
我的心像一下子被抽空,紧紧握住刘刚的手说:“我真的没欺负过她,她为什么会找上我?”
刘刚惨然一笑:“你忘了,那天晚上,你不是打过她一巴掌吗?她可没有忘记。”
我颓然松开刘刚的手,坐在病床上,盯着白得刺眼的墙壁喃喃自语道:“是的,一巴掌,一巴掌……”
刘刚拍了拍我的后背,神秘地对我说:“高阳,只要听我安排,我保证你也能像我一样,逃过这一劫。”
我听了刘刚的话,当天就办了出院手续,又到系里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坐他的车和他一起又回到了王家厂。
刘刚这家伙,书没念好,初中毕业就在外闯荡,也许是找到了一些门道,居然开上了一辆豪华越野车。
当车开进镇上,我立刻感觉到了镇上的不同。
以前的王家厂镇,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而现在,路上没有几个行人,显得格外冷清。
“都是那该死的女人。” 刘刚握着方向盘,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车停在一家小旅店门口,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小镇四周的荒山也笼罩在暮色之中。
刘刚在车上,用我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对我说:“高阳,咱们同学一场,我肯定会帮你,不过我先说清楚,我的这个方法……很危险啊。”
一路之上我问过刘刚,问他有什么办法,这家伙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现在终于肯说了。
我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今晚子时,你要去一趟后山坟场,你的事,活人解决不了,只有……”他犹豫了一下,见我没有被吓倒,才最后说:“请鬼上身,以鬼制鬼。”
“鬼上身,以鬼制鬼。” 这样荒谬的话,要是放在平时,我一定会骂他神经病,可是,一想到监控视频里那个疯女人冲着我笑的画面,我忽然感到一阵阵阴冷,晕晕乎乎地点头答应了。
刘刚见我点头,似乎放松了一些,对我笑了一下又说:“从以前被疯女人弄死的人推算,明天就是疯女人对你下手的日子,你一定要赶快行动。今晚,我要你抱一只黑狗崽上坟山,请鬼上身帮忙。”
我问他坟山在哪里,他朝镇南面的山指了一下,我明白了,这是通往五一村的方向。
五一村的村民过世后,通常都会葬在这座山上。山虽然不高,里面杂草丛生,无数座坟头藏在山里,白天过路都觉得荒凉吓人,刘刚还要我半夜去。
我咽了口口水,掌心冷汗直流,一片冰凉。
刘刚继续叮嘱我:“上了山,你只能走左边,右边是竹林,走不通,你要切记,千万不能走中间那条路。”
“为什么?” 我好奇地问。
“中间那条路上,有一座谁也惹不起的坟,反正你听我的,走左边就对了,要是你不小心招错了鬼,恐怕会死得更早。” 刘刚解释给我听,还是一本正经,完全不像初中读书时那副无赖模样。
对于一本正经的刘刚,我多了几分信赖。
刘刚从越野车的后备厢取来一瓶浇酒,示意我喝上两口壮胆。我从未喝过如此烈的酒,酒像一道火线直串喉咙,烧得我猛烈地咳嗽,鼻涕眼泪流了出来。
刘刚哈哈大笑,就像当年看到我的狼狈样时一样。
刘刚又开车和我去了一趟养狗场,买了一条黑狗崽和几根红绳。
小狗浑身纯黑,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盯着我看。刘刚把买来的红绳系在黑狗的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随后,他又取出一把尖刀,割破黑狗的左腿,挤了小半碗血。
他做完这一切,把刀递给一旁目瞪口呆的我说:“高阳,去,把刀洗干净了,取点你的血倒进碗里。”
我完全照刘刚的话去做,洗净了刀,一咬牙一闭眼,把自己的大拇指割破,挤了几滴血到碗里。
刘刚等我滴完,开始搅拌黑狗的血和我的血。
那碗里,血水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他越搅拌血腥味越浓,甚至让我想呕吐。我想,他该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让我喝了这碗血吧。
幸好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搅拌好的血一滴一滴滴在黑狗崽脖子上的红绳上。
血刚刚好,把所有的红绳染成血红色。
小黑狗在怀中,歪头看着我。
等做完这一切,刘刚用非常严肃的口吻跟我说道:“当太阳下山了,你就抱着它上山。你可记住了,在走路的时候,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可以回头。而且你只能转身一次,就是等你决定要回来的时候。记住了,只能转一次。”
我想起自己要去做的事情,心里就有点慌。于是我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跟他问道:“那我请问一下,我怎样才能知道已经那个……那个……”
“你想说鬼上身是吧?”
我连连点头,那三个字我实在是有点说不出口。
他跟我解释说道:“这个简单,只要你身体不由自主轻飘飘了,那就是鬼上身。其实啊,鬼上身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我给了你这个黑狗崽,它可以帮你分担阴气,保护你的安全。你到时候可以盯着它,如果它安安稳稳在你怀里睡着,那就代表你招来了普通的鬼,这样的话恐怕赢不了那个疯女人。”
他顿了顿,继续跟我说道:“但如果它很不安的乱叫,就代表你招来了凶鬼,那你就有赢的可能。不过还有一点要记住,如果它跑了,就代表你遇到了厉鬼。到那时你想都别想,赶紧跟它一起跑。因为那代表阴气太重,连它也没法再保护你。”
我嗯了一声,将刘刚说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太阳终于沉入到群山之中,黑夜彻底降临。
刘刚开车把我送到山脚下,他摇开车窗,低声说道:“今天这事如果成了,你就能平平安安。记住,子时一到,一定要回来,否则,否则你就回不来了。”
我听着害怕,内心涌出一种悲凉感。
“管它娘的,死就死吧。” 我抱起黑狗崽,头也不回地朝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不平,到处是野草杂藤,前两天下过雨,上山的台阶上长满了青苔,稍不留意就会摔倒。
所幸路上没有出事,我顺利地来到了三岔路口。
按照刘刚的说法,我只能选左边的山路。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段路,我深吸一口气,踏出第一步。
出人意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脚下的青石台阶,不知什么原因松动了,我一脚踩上去,“哗啦”一声没站稳,一个踉跄朝中间山路倒去,连走三步才站稳。
怀中的小黑狗吓得汪汪直叫,在这空寂无人的荒山里,叫声显得很突兀。
树林里,一群乌鸦飞了出来,“呀——呀——”的声音笼罩整座荒山。
我的心凉了半截,我这是,这是走上了中间山路。
“在走路的时候,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可以回头。而且你只能转身一次,就是等你决定要回来的时候。记住了,只能转一次。” 刘刚的话再次萦绕在我耳边。
此时此刻,我面临着哈姆雷特式的选择。
回头,意味着失败,意味着面对疯女人的复仇。
前行,却有未知的风险,那座无人敢惹的坟。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回头,继续走中间山路。我想我的运气已经够糟了,应该不会比这更倒霉的了。
借着微弱的星光,我隐隐看见,第一座坟就在前面。
一阵凉气从后面袭来,我隐约觉得身后有人。
但我不敢,也不能回头。
阴冷的凉气拂过我的脖子,我忽然觉得,身体似乎轻了一点,走路有些飘。
黑狗崽安稳地睡在我怀里,没有一点动静。
就在这时,我路过了第二座坟墓。
这第二座坟墓,竟然是比刚才那第一座坟墓还要冷,甚至让我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我感觉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寒冷的感觉,身体也比刚才更轻飘飘的。
黑狗崽还在我的怀里睡,只是睡的没刚才那么安稳,鼻子不停地抽动。
继续往前,当路过第三个坟墓的时候,这里的凉气没有第二个强烈,我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变化。
随后我发现了,只要我路过的坟墓更阴冷,那我身体就仿佛换了一个鬼上身。越厉害的鬼就能让我越轻,也会让我脚踮得越高,但都没达到前天疯女人让我梦游的那个程度。
经过第七座坟,我怀里的黑狗崽不安的叫了起来。
这是一个厉害的鬼,应该可以制服那个疯女人了。
我深深的松了口气,打算转身回去。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前边有个小小的坟墓。
那坟墓很破,甚至连碑文都没有,就是胡乱竖了个石板。
我没有在意,决定在它前面的一个大台阶转身回去。
一刹那间,一阵刺骨的凉气传来,似乎连血液都冻住了。
这股凉气,竟然是从眼前这毫不起眼的破落坟墓里传来。
同时,我怀里的黑狗崽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猛然从我怀里跳了出去。它摔在地上,“嗷呜”惨叫一声,一瘸一拐的往山下狂奔。
我心中大惊,不由得想起了刘刚说过的话,连忙也想往下跑。
可是,那黑狗崽忽然倒在地上,还吐出了一口鲜血,不知死活。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踮起了大脚趾,脚腕呈现出了九十度的垂直,仅仅用大脚趾的指甲支撑着全身,可我的脚却感觉不到身体有任何重量。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连口水也吞不下去,呼吸都觉得万分困难……
此刻的我,就像是一个溺水快淹死的人,两只手拼命地在空中乱挥。
在我脖子的正前方,我似乎摸到像一块冰一样的东西,虽然我看不到它,但我能感觉到,那一定是掐住我脖子的那只无形的手。
我用拳狠狠地朝那方向打去,却像打在空气里,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大脑开始充血,意识慢慢离开身体。
就在这紧要关头,我忽然想起,在我上衣口袋里,装有一个打火机。
我挣扎着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对着脖子前面烧了一下。
无形的手果真松开了,我的身体一下子恢复了重量,我没有站稳,一屁股摔在石阶上。
顾不上疼痛,我爬起来飞快地往山下跑。
月影婆娑,山路模糊,我拼命地跑,山风在两耳之间呼呼作响。
连续两脚踩空,我一下子滚了下去。
我的脸撞到了坚硬的岩石,疼得特别厉害,露在外面的胳膊也蹭破了一大块皮。
我疯狂的想在黑暗中抓住些什么,好让自己不再继续往下滚落。但在这黑夜之中,我只能抓住一些都是倒刺的野草,疼得我根本用不上力。
终于,我停住了。
我以一个极为狼狈的姿势倒躺在台阶上,脑袋冲下,两眼充血。
而这时候,我注意到在我的脑袋旁边,竟然有一双脚。
山上还有其他人吗?
我艰难地爬起来,努力想看清来人。
“刘刚?”我惊讶地大叫起来。
站在我身边的那人,不正是刘刚吗?
可是,他似乎又不是刘刚,他瘦得吓人,皮包着骨头,眼眶深深地凹了进去,眼珠子却暴了出来。
更让人惊恐的是,他的眼珠里没有眼白,只有漆黑的瞳孔。
但他就是刘刚,至少是缩水了一半的刘刚。
我被眼前的一切搞糊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这个刘刚,踮着脚,缓缓地朝我走来,边走边朝我伸出手来:“高阳,我们一起给她烧烧纸吧……”
我吓得后退两步,哆哆嗦嗦指着他问:“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却仿佛没听见我说话一样,抓住了我的胳膊跟我说道:“高阳,我们一起去给她烧纸……”
我急忙甩开了刘刚的手,结果他的身体犹如棉花一样轻飘飘的。就是我这么一甩,竟然把他甩的撞在了旁边的山壁上。
一根干枯的树枝刺进了他的眼睛,他却仿佛没有任何疼痛感,转过头看向了我。
那截树枝,插进他的眼里至少有三厘米。
可他依然面目呆滞的抓住了我的手,嘴里只会嘟哝:“我们去给她烧纸吧……去烧……”
“你滚开!”
我被眼前的一切弄得稀里糊涂,又惊又怕之下,一把推开他,强忍着疼痛往山下走。
我才刚走两步,刘刚的身影又缓缓地飘了过来,拦住我的去路。
四周静得吓人,连虫鸣声都听不见。
刘刚又一次向我伸出手,依然是那一句话:“我们去给她烧纸吧……”
看着他空洞无神的黑眼珠,我害怕极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刘刚的手快要抓住我时,又有一只手从我身后伸出来,一把掐住刘刚的脖子。
我身后有人?
我回头一看,再次傻眼。
在我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
她也是脸色苍白,长得却很好看,身材看着很娇小,踮起脚也只有一米六,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她的眼睛没有眼白。
我知道她和疯女人,刘刚都是一类,但我的内心,对她却没有那么强烈的恐惧,甚至隐隐觉得,我和她很熟。
难道,刚才就是她上了我的身?
说也奇怪,那么一个娇小的女人,刘刚却似乎很害怕,被她掐住脖子后,两只枯枝般的手臂拼命扒拉,想要挣脱开来。
刘刚的嘴里,发出低低的野兽般的嘶吼声,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白裙女人一用力,刘刚好像纸片一样,被轻飘飘地扔了出去。
他爬起来,怨恨地看着白裙女人,白裙女人忽然抬头,长啸一声。
那啸声,如狼吟虎吼,整座荒山的树林都在瑟瑟发抖,我从未听过如此吓人的声音,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刘刚也露出惧怕的神色,一抬腿,人又轻飘飘地消失在一座坟堆之后。
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朝白裙女人看去,她也在盯着我看。
忽然,她伸出手,抓住我的胳膊,又把我往山上扯。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无力挣脱。
好歹刚才她帮过我,不应该这么快就要害我吧,我在内心里自我安慰。
我就这么被白裙女人扯着往山上走,而她又把我带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小坟墓。
这时候,她指了指坟墓,然后就看着我。
我只觉得后背一凉,小声问道:“你……是要我跪下吗?”
她摇了摇头。
“那……不会是要我挖开吧?”
她点了点头。
我倒吸一口凉气,挖人坟墓这种事情,我是怎样都不愿意做的。
可现在,白裙女人就站在我的身边,我根本没得选择!
惊恐之下,我只好搬起一块石头,又看了一眼白裙女人,把石头重重砸在坟墓上!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这破旧的小坟墓顿时被我给砸开了。而这个时候,我身旁的神秘女子也是随之消失。
坟墓被砸破之后,一股恶臭顿时扑鼻而来,让我差点就吐了出来。
我忍着呕吐的欲望,打开了手电筒,照进了里边。
看见里面的一刹那,我没忍住,趴在地上剧烈的呕吐了起来。
原来在这个坟墓里边……竟然根本没有棺材!
一个尸体就这样躺在里边,早就已经腐烂发黑,变成了一堆烂骨,无数的虫子在尸体上爬行。
那具尸骨的手上,死死地抓着一个满是污渍的塑料袋。
塑料袋?
我忍着恐惧,在地上捡了两根树枝,从指骨中把塑料袋哆哆嗦嗦夹了起来。
塑料袋都拆开后,我看见里边是一张纸片,因为包裹得还算严实,纸片上有字,竟然是一串电话号码。
为什么这个尸骨会存着一串电话号码?
难道,那个白裙女人希望我能打这个电话?
又是一连串的疑问。
我终于下了山。
刘刚那辆越野车还停在山下,我却怎么也找到那个五大三粗的刘刚。
在我的内心,还是希望山上山下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走到住宿的小旅馆,拿出那张纸片,照上面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十几秒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吴天师事务所,我是吴永生。”
吴天师?
我犹豫了片刻,小声说道:““那个……如果我说,我是从一个坟墓里拿到了你的电话号码,你相信吗?”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陆小青的墓吗?”
我又犹豫了一会,回答说:“我不知道,那是座破旧的坟,没有任何标志。”
吴永生“啊”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继续问:“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挖她的坟?”
“说出来怕你不相信。”我还是有些迟疑。
“你尽管说。” 电话那头的吴永生异常冷静。
于是,我就把自己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吴永生听过之后,忽然激动的开口了:“你不在其中啊!你被骗了!”
我顿时愣了:“什么意思?”
“疯女人的事情我知道,甚至还特意做过调查。因为那些人罪有应得的关系,我一直没去管,但你不是疯女人要报复的人,是那个叫刘刚的人……”
我一阵颤抖,站都站不稳了。
“照理来说,这次该轮到刘刚死了,或者是他已经死了,但他应该是找什么高人指点,把你的生辰八字写了烧给了疯女人,想李代桃僵,自己逃过这一劫,就算他死了,也可以借你的身体还魂。”
当天晚上,我囫囵地在小旅馆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漫长又恐怖的梦。在梦中,刘刚和疯女人交替出现,都用黑漆漆的眼珠盯着我看。
“让我们给她烧纸吧……”在梦里,刘刚依然在对我说着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第二天天刚亮,有人敲门。
我起身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陌生人。
那是个中年人,秃顶,眉毛却长得出奇。他穿着一件长衫,衫摆又长又宽,还绣着三道醒目的金丝线。
陌生人先开口说话:“鄙人吴永生,请问您是高阳先生吗?”
从来没有人如此礼貌地和我说过话,我有些不自在,连忙回答:“是,是,我就是昨晚和您通话的高阳。”
此刻吴永生却不说话了,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他的眼神是如此锐利,我更加不自在,讪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过去了尴尬的几秒钟,吴永生忽然对我说:“高阳,今天晚上,你去茶馆给那个女人烧点纸钱吧。”
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这句话,和刘刚说的一模一样。
吴永生似乎料到我会有如此的反应,叹了口气说:“别误会,刘刚让你给她烧纸钱,是希望那女人把你当成他,这样他就会逃过一劫。我让你烧,是想你亲口向她说清楚,你不是刘刚,这样你才能摆脱她的纠缠。”
我还是不相信,问道:“和死人说清楚?怎么可能。”
吴永生却不愿多说,只说了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想彻底摆脱纠缠,只有亲自解释。”
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答应了他。
我再一次回到桥头的茶馆。
时隔多年,茶馆已经破旧不堪,大门和窗户都破了,玻璃碎片散落在地上,也没人去清扫。
我回想起当初的情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吴永生指着茶馆对我说:“你今晚住这。”
我还是有些忐忑,正想说话,吴永生却听不进去,他从身旁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我,我透过缝隙一瞧,发现里边竟然都是纸钱。
“那女人在死后,没有一个人为她送终过……”吴永生表情严肃的对我说道,“你今晚就在这里她烧纸钱,这样兴许可以获得她的原谅。但是有三件事情,你一定要记清楚。”
我吞了口唾沫问道:“什么事?”
“第一,你要从晚上十一点烧到凌晨一点,也就是子时,这段时间火光绝对不能灭,哪怕灭一秒钟都不行,这里的纸钱很多,已经够你烧了。
第二,你在烧纸钱的时候,眼睛只能看着火盆。也就是说,火盆每一秒都要在你的视线里,你不能抬头,不能回头,不能离开。
第三,烧纸期间无论有任何人跟你说话,你都不能回答,任何人都不行。”
吴永生一口气说完,又盯着我看,似乎怕我遗漏什么。
这三条规矩,让我觉得有些疑惑,因为我想不通这三点的逻辑在哪里。
吴永生似乎是怕我不放在心上,就更加严肃的告诉我,如果我不遵守的话,一定会发生绝对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见他说的这么严重,只好点头同意。
他又从车里拿了个铜盆,让我进茶馆去。他说了,只要子时的时候在里面烧纸钱,其余时间随我离开还是干什么都行。
我抱着铜盆和纸钱进了茶馆,有几个人路过这里,当他们发现茶馆里有人的时候,都是吃惊的睁大眼睛。尤其是当看见我怀里的铜盆和纸钱时,都赶紧快步离开。
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茶馆里,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幸好茶馆还有电,还能开灯,甚至还有个老电视机可以看。
也许是因为有了些年头的关系,这里的灯光很暗,外边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人路过。我只能听见电视机的声音,还有外边偶尔传来的蝉鸣。
我看着电视,内心却是心不在焉,脑海里一直想着当初的疯女人。
毕竟……这里可是她当初吊死了自己的地方。
越害怕子时的到来,时间就流逝的越快。
当时间终于快到子时的时候,我也不再看电视了,而是把铜盆放在地上,点燃了纸钱丢进去。
按吴永生所说,我现在必须一直盯着火盆,而且不能让火焰灭掉,我必须专心才行。
为了减少害怕,我没有关电视,打算一边听一边烧纸钱。
午夜的王家厂镇,静得好像与一切隔绝。
我烧着纸钱,脑袋里一直在想疯女人。
忽然,我反应了过来。
等一下……为什么这么安静?
我明明开着电视机,怎么没声音了?
我很想抬头看看电视是怎么了,是不是坏了,可我脑海里还记得吴永生说过的话。
“绝对不能让眼睛离开火盆。”
就在这时,四周忽然传来狗叫声,那叫声异常凶狠,让人头皮发麻。
一阵阴凉的风吹进了茶馆,那风吹到我脖子后边,冷得我缩了缩脖子。
明明是夏天,竟然还有这么冷的风。
风吹得火盆里的火焰摇摇晃晃,我担心火灭了,就盯着火盆转了个方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
“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
是谁进来了?
我想转头看看是谁,可是眼睛不能离开火盆,更何况,吴永生说过,我绝对不能和人说话。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腿忽然映入我眼帘。
那是一双女人的腿,从我这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膝盖上边十公分的大腿。这腿看着特别白,因为看不见布料的关系,我不知道她是穿了短裤还是短裙,让我心里泛起了嘀咕。
“太短了吧?”
我也没法抬头看个仔细,只能一声不吭的烧着纸钱。
而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就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仿佛在看着我烧纸钱。
烧个纸钱而已,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心里有点恼火,不过也稍稍有些心安,至少现在有个人陪着我,而不是我孤单一个人。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她后退了一步,那原本被火盆挡住了的脚丫子,也展现在我面前。
当看清她脚丫的一刹那,我却是傻了眼。
原来她竟一直踮着脚,用两根大脚趾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就跟我梦游时一模一样。
随着那冷风吹进茶馆,这双腿就好似一根草,竟然摇摇晃晃,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我吞了口唾沫,内心充满惊恐。
随便哪一个人在这种时刻,估计都会跟我一样,瑟瑟发抖。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在这寂静的茶馆里,响彻着我的喘息声,却又慢慢转成抽泣。
不开玩笑的说,我已经吓哭了。
“给谁烧纸钱呢?” 声音忽左忽右,却清脆悦耳。
我不敢跟她搭话,只能继续盯着火盆。
忽然,我看见她的身体竟然缓缓蹲了下来。一张脸映入眼帘,距离我的脸不足十公分。
就是她!
就是那个疯女人。
这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完全不像生前那样涂着乱七八糟的胭脂。
这张脸,干净朴素,没有一丝瑕疵。
只是她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漆黑的瞳孔。
“是你呀,书呆子!” 她说话时,声音婉转,腻得发甜。
我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女鬼竟然会有如此好听的声音。只是她认出了我,不知道下一步,她会怎样报复我。
我没有吭声,一张一张往火盆里递纸钱。
她也不以为忤,用手托住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看。
我愈发慌张,汗水涔涔而下。
“你知道吗?”她忽然幽幽地说,“书呆子,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欺负过我的男人。”
“那些臭男人,一个个假装喝醉了酒,就来欺负我,还骂我,打我,说我下贱……”
“可怜我十三岁丧父,十六岁母亲去世,十八岁一场大病,丧失了记忆力,我的叔叔伯伯们都不理我,让我一个人流落街头,他们那些人,都该死。”
她说“该死”二字时,语气冰冷,房间的温度似乎也下降了几度。
“可是,书呆子,你和他们不同,你是个好人。”
我听她说得诚恳,心一动,竟然忘记烧纸,抬起了头。
她也正看着我。
“书呆子,当年,你打了我一巴掌,今天我要还回来。” 她目无表情地说。
该来的总会来,我完全忘记了吴永生的话,闭上眼,强装镇定地说:“来吧。”
一只冰凉的手,在我的左脸颊轻轻摸了一下。
“好啦,书呆子。”
我睁开眼,却见疯女人已经飘到了门口。
“记住,我叫秀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