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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秋千

  “茅房里有鬼哩还是有狼哩?你自己不会去啊!”男人不耐烦地翻个身睡到炕根下,女人想再捶却够不到了。

  “嫁给你还不如嫁个猪!”女人气得嘟囔一句,说着出了房门。今晚正逢十五,月圆星稀,亮得能瞧见手掌上的纹路。女人当下心放宽不少,走到儿子立生的屋檐下,借着月光朝窗棂里瞥了一眼,看到儿子正在熟睡,她这才轻手轻脚地进了后院。

  待小解完毕正要提裤子,女人猛然听到茅房外面起了动静,“咯吱、咯吱……”像是有人在后院荡秋千,一下、两下……在这静悄悄的夜里听着格外清晰。女人心里咯噔一下,浑身鸡皮疙瘩泛了起来。

  秦山地区有个风俗,说是家家户户后院都要绑秋千。不知道是哪年因何流传下来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就一根绳子两根橼那么简单。平日里小孩娱乐,大人也可偶尔耍上几耍。

  可这会儿三更半夜的,谁会没事吃饱了撑得倒腾这个呀?她男人睡得死猪样儿的肯定不会犯这神经!女人蹲在茅房里没敢动,心想该不会是立生在故意捉弄她吧?这小家伙才七岁就惯得捣蛋得不得了,平日在巷里不是偷老汉拐棍就是往人家小娃娃嘴里塞辣椒面,净干些出人意料的淘气事儿。可刚才分明看到儿子在屋子里睡觉呢,不大可能呀!尽管如此,女人还是压着嗓子试着喊了几下,“立生,立生……”

  没人答应,仍只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女人更慌了,她又喊:“狗蛋,狗蛋……”狗蛋是男人死去的原配留下的儿子,今年十岁,女人打心眼儿里一直瞧他不顺眼,平日里就打发他到秦山上去放羊。这狗蛋虽然性格木讷不大说话,但他心里清楚没娘的孩子没人疼,所以有时逢上天晚了就干脆住在山上的猎户陆老汉那儿。今晚他照例又没回来,女人是知道的,可家里就这几口人,她还是本能地喊了几声。

  依旧没人答应,女人只觉得心怦怦地跳到了嗓子眼儿,她提着裤带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猫着腰从茅房探头往外瞧去。只见后院里那架秋千一起一落悠悠地荡着,随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那情形仿佛荡秋千的人很享受很惬意的样子。可月夜之下,女人瞧得清清楚楚,那上面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影,当真是活见鬼了!女人顿时两腿筛糠,一口痰涌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干瞪着眼睛栽了过去。

  鸡叫三遍,天麻麻亮了。男人打着哈欠醒来,眼睛也不睁就顺手在被窝里摸他女人,连摸好几个位置都没摸着,他本能地睁眼看去,哪还有女人的影子?男人想了想,隐约觉得不对,披上袄子就往后院跑,进了茅房一瞧,女人就直愣愣地担在两块脚石上。男人忙将她抱起来,只觉得又冰又僵,要不是那俩眼珠子还在转动,他还以为抱的是个死人呢!

  村里的张郎中行了一辈子医,怪病见过不少,但像这女人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除了眼珠子能动,就比死人多口气。他又是扎针又是推拿地折腾半晌,最后还是无奈地摇摇头。男人一看郎中没辙,心中直叫苦,这时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叫狗蛋的名字,他没好气地骂道:“喊个屁喊,那小杂种没回来!”

  然后便听见一串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老头儿推门进来。原来是山上的猎户陆老汉,他这次下山来买点东西,顺路从狗蛋家门口经过,心说这两天也没见着这孩子上山来,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刚才一听狗蛋爹说没回来,陆老汉登时心里犯了疑就忍不住进来瞧瞧。结果一进门,目光便落在炕上的女人脸上。“弟妹这是……”

  男人见是陆老汉,平日里就没什么好感,何况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只微微一点头了事,再不搭理。陆老汉也不在意,又走近几步在女人脸上端详稍许,捻须道:“倒像是得了失魂症。”

  “失魂症?”男人和郎中都是一副惊诧的神情。

  陆老汉瞅着二人,面色凝重道:“我看八九不离十,若是人受了大的惊吓或撞上不干净的东西,有可能会魂魄出窍,游离于外不敢返身,那症状与此无异—”

  “不干净的东西?难道是见鬼了?”男人想了想,道,“你这一说,倒是有可能。”他随即将所知道的有关女人从昨夜到现在的情况都向陆老汉描述一遍,最后客气地问,“老哥可有什么办法?”

  “若果真是失魂症,只要想办法赶走那吓人的东西,她的魂魄自然会回来。这样吧,我老汉既然给你支了这么个路数,干脆帮人帮到底,咱几个今晚就会会那东西,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来路!”这陆老汉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年轻时曾得遇仙緣,略懂一点神鬼之术。只是他平日里不好表现,外人不知道罢了。

  男人此时见陆老汉满怀信心地表态,急忙给他看茶让座,殷勤得不得了。陆老汉趁机又问:“狗蛋当真没回来?”

  “没有啊!”男人不解地问,“难道昨晚那孩子没去老哥那儿睡?”

  陆老汉一听,愣了愣,岔开话道:“眼看天快黑了,你快去准备一斗炕灰。”

  “要炕灰干什么?”

  “捉鬼!”陆老汉淡然道。

  原来人鬼两重界,一般情况下鬼犯不着人,人也看不到鬼。所以闹鬼时,吓人的并非鬼本身,而是一些诡异现象,比如“秋千荡”。至于陆老汉所以要用炕灰,是因为这东西本性属木,经火锤炼,产生土性,五行有三,正是让鬼现形的好东西,远比那些法家用的灵符之类的道具实用多了。

  张郎中心中胆怯,趁早回去了,男人将儿子立生托付到邻居家。到了晚上,月亮渐渐升起来,洒下皎洁的光。屋子里,陆老汉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男人手提灰斗坐在他对面,神情有些紧张。

  一直等到二更时分,陆老汉突然睁开眼睛,沉声道:“来了!”

  男人心里咯噔一下,缩着脖子朝外瞅,却什么东西也没看到,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他悄声问:“在哪儿呢?”

  普通人自然听不到什么动静,但陆老汉就不同了,他常年在山中打猎,练就了超乎寻常的听力。见男人那孬种样,他没好气地瞪着眼道:“走!去后院!”

  才走到后院门口,男人就听见“咯吱、咯吱”的响声,探头朝里一瞧,但见那秋千荡得呼呼生风,上面却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有种说不出的恐怖。男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说难怪女人会被吓成那样。这时见陆老汉已若无其事地迎了上去,他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果然闹鬼哩!”走到离秋千两米开外,陆老汉停下来,回头道,“拿来!”

  男人知道他要灰斗,急忙递了上去。陆老汉伸手接过,瞅准时机朝着秋千泼了上去。还真奇了,就见那秋千渐渐停歇,随即现出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来。两人定睛一瞧,大惊失色,这鬼竟然是两天不见踪影的狗蛋。此时现了形,他凄凄道:“爹,陆爷爷,我没办法放羊了,就让我荡会儿秋千吧……”

  原来昨天傍晚时分,狗蛋赶着羊群本要去陆老汉那儿歇一晚上,不料半道上遭遇狼群,羊全被吃掉不说,他自己也被追得无处躲藏,最终失足落下悬崖。可怜这孩子生前受尽后娘虐待,连荡秋千都成为奢侈的梦想。现在,他终于可以无忧无虑地畅享了。

  陆老汉怜惜地看了狗蛋一眼,叹道:“幸好还是孩子,没什么心机和怨念,不然哪还有那恶妇性命!”

  男人平日里对媳妇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造成这种局面,他心中愧疚万分,扑通一声跪在陆老汉和狗蛋面前,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哭丧道:“老哥,都怪我由着她胡来,害了儿子性命。可是……好歹还有口气,您给想想办法吧。”

  “自己生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生的就不是孩子?真该让那女人多遭些罪,好好反省反省。”陆老汉愤愤地说,随即又是一声叹息。

  第二天一大早,男人按照陆老汉的指点,在山崖下找到狗蛋的尸体,在族里的坟场上给好好修了座坟。待狗蛋尸骨安定去投了胎,女人这才魂魄归位,悠悠转醒。

  秦山县城的福同茶楼里,闲人们听完了故事,还有些愤愤不平,纷纷骂道:“这个恶妇,死了才好!”

  “俗话说有过改之,善莫大焉!”说书先生史大通把玩着手中折扇,道:“那恶妇之后倒真变了性,每逢清明都要去狗蛋母子坟上忏悔一番。谁家要有个七灾八难的,她定是极力援助,就是对街上讨饭的乞丐,都热情得不得了。街坊邻居们都说,这女人后半辈子算是赎了前头的罪!”
荒村驚魂

  刘贵再次来到这片荒林的时候,在入口处犹豫了一下。十年前他就是从这里离开的,现在再次看到这片林子,他不免有点感慨,又有点害怕,但是在林子深处的村子里,又有他极其挂念的事情。刘贵徘徊了一会儿,还是迈起步子向林子深处的村庄走去。十年前,在离开林子时他就知道,林子有鬼的传说,所以他尽量快地向林子里走去,争取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就进入村子里。

  进村的路很绕,岔口又多,刘贵绕了几圈下来,依然没有发现村落的痕迹。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刘贵有些害怕,他想退出去,但他绝望的发现,他连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就这样,刘贵又绕了起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听着周围呼啦哗啦的响声,刘贵冒了一头的冷汗。

  夜色下,他加快了步伐,就在他筋疲力尽的时候,他发现前面有一处幽暗的亮光。刘贵如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拼命向那里赶去,等他来到近前的时候,发现那是一个草棚,草棚的周围什么都没有。刘贵小时候就听长辈们说,林子里的鬼经常会在林子偏僻的地方搭个棚子,背对着门,等人进去一跟鬼说话,它就转身把你吃掉。虽然是吓小孩的,可是刘贵还是有点害怕。

  当刘贵来到棚前的时候,果然看到一个人的背影,他一惊,刚要向后退,那个背影就说话了:“你找谁?”刘贵愣了一会,说出了朋友魏程的名字。黑影没再说话,而是伸手向左边指了指。刘贵连忙谢过,踉跄着出了门。

  出了门,刘贵向左看的时候,那里一片漆黑,有一个岔口摆在面前,刘贵有些犹豫,他该走哪一条呢?他刚想回头问问,却发现棚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刘贵心头一颤,借着亮光扫视了一眼,发现棚子的正中有一个墓碑,墓碑周围有青烟环绕,刘贵没敢细看,大叫一声向左边跑了起来,没跑多远,眼前就出现一个亮光。刘贵迟疑了一下,想到身后的那个坟墓,刘贵顿感后背一紧,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了。

  有亮光的地方是一户人家,还没等刘贵敲门,那个光就灭了,前面又有一户人家亮起了光。刘贵有些紧张,站在门前,借着前面的亮光端详了一会儿,发现这的确像个村庄。于是他转念一想,或许他刚才碰到了个好鬼呢?抱着这种想法,刘贵便跟着光向前走去。随着光亮的灭亮交替,刘贵便来到了村子的深处。当他等待新的光亮起时,旁边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年龄相仿的人走了出来,差异地盯着刘贵看。因为是逆着光,刘贵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的样子,只听这个人说:“你是刘贵吧?”刘贵一愣,那人继续说道:“我是魏程,刚才有人来说你找我,我就打开门了。”刘贵急忙四下环顾,连个人影都没有。

  刘贵进了门,魏程把门关好,问是谁把刘贵带来的。刘贵便从有坟墓的棚子说了起来,魏程低头听着,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魏程说了句:“是鬼吧?这村里经常闹鬼,天晚了,快睡吧。”“那金子的事……”还没等刘贵把话问完,灯就噗的一下灭了。就听外面传来轻微的哼笑声。刘贵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上了床。

  次日一早,刘贵睁开眼时魏程已经不在了,刘贵披上衣服出门找魏程。这么早,不知道魏程去哪儿了,刘贵只好四处走走,在屋子周围绕了半天也不见魏程回来,刘贵有些着急了。当有村民路过的时候,他就拦住人家问见没见到魏程。许多村民疑惑地看着刘贵半天,然后摇头离开,直到有一个老人被刘贵拦下时,他想了想说:“你是说十年前那个魏程?”刘贵苦笑道:“你们村有几个魏程啊?昨天晚上我还跟他住在一起呢!”老人大惊,半天才说道:“怎么可能,魏程十年前已经死了啊!”刘贵转身指了指他昨晚住的房间,老人的脸色一下变的煞白。“那是王军的房间,十年前,他和魏程都死了,你不知道吗?”

  刘贵半张着嘴,直到老人离开了,他才稍微缓过神来。他立刻回到昨晚睡的屋子里。果然,房间里落满了尘埃,在屋子的正中有一张王军的照片。刘贵吓的直接跳出了房间。冷静了片刻后,刘贵觉得要去昨天晚上一路给他掌灯引他来的那几家里问问,他们昨天晚上为什么会为他开灯照亮。由于这个村子的住户都集中在一条路上,刘贵就沿路挨个问了起来,结果令他大失所望,所有的人都说自己没有半夜起来开过灯。一个老婆婆生动地说:“我们这穷的厉害,连半根火柴都不舍得用,怎么可能半夜起来点蜡呢?”刘贵的心砰砰地乱跳起来,十年前这村就穷的厉害,否则他也不可能干出那种事来!想到来到这个村后发生的种种怪事,刘贵就浑身发毛。不再试图去找什么真相了,为了活命他要快点离开这个村子!

  刘贵沿着那条路向村外跑去,或许是心理作用作祟,他没跑几步,腿就像灌了铅一般的沉,跑到一半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了。等他来到村口时,夜色已经降了下来。但在他的面前仍然有一个处光亮,借着光亮,刘贵发现他又来到了昨天晚上问路的那个棚子了,他怔了一下,缓步走了过去。刘贵决定,如果这次再看到那个人影的话,他一定要上去看看是人还是鬼。可是,当他来到门前的时候,发现里面并没有人,但里面的光正映在墓碑上,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墓碑上写着王军的名字。刘贵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刚要抬脚离开,只听墓碑那里发出深沉的声音:“怎么,你还想走吗?”

  这个声音和王军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刘贵大叫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求饶:“王军,你放了我吧!十年前,我和魏程一时起了歹念才决定杀了你,取走你的金子,这不,这不是因为穷嘛!求你原谅我吧!”当刘贵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一个身影从墓碑后站了起来,刘贵仔细打量,这不就是十年前的王军嘛!刘贵吓的浑身都软了下来。

  那个身影问道:“刘贵,你承认你杀了我王军了?”刘贵哪敢狡辩,马上承认了。此时,棚子外面突然冲进了一帮警察,迅速把刘贵按在了地上。那个人哼笑了一声,告诉刘贵,他就是王军的儿子王尚,昨天恰好是王军十周年的忌日,所以他便晚上来到这里上香,没想到却遇到了刘贵。当刘贵说出魏程名字的时候,王尚立刻就想到了来人定是杀父凶手刘贵!这个村里的人都因为十年前的那件凶杀案而痛恨着刘贵,他们想了不少法子来惩治刘贵,“半夜鬼指路”就是其中一招。王尚给刘贵指路后,他便趁黑去敲响村民家的门,只要说一句“刘贵来了!”村民就按计划根据刘贵的脚步声,把灯点上,再灭掉,而出来接刘贵的人自然不是魏程,但是天色太黑,亮灯的时间又短,刘贵没有看出来而已。

  知道被王尚套出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刘贵恼羞成怒,他大骂道:“难道村民们都瞎了眼?大家都吃不上粮食的时候,村长王军自己藏了块金子,不给大家买粮食,要饿死我们啊!”“那你们也不能杀人啊!”一个警察踹了刘贵一脚,反绑着他就要往局里走。却被王尚拦住了。

  王尚狠狠地瞪着刘贵,眼睛却逐渐湿润起来,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王尚大吼道:“是你们看到钱就红眼了!当初即使不是你和魏程要杀他,我想也有其余的村民要杀他的!可是最后的结果呢?十年前,你是因为警察赶来了,你跑了。那天晚上的情景你不知道,但所有的村民都看到了!”说话间,抓刘贵的警察眼睛也湿润了。王尚叹了口气,哽咽着继续说道:“我爸爸藏着的那块哪儿是什么金子啊!你们怎么不想想,如果是金子的话,十年前为什么我家也挨饿?那根本就不是金子!你还记得咱村里来的那些淘金的人吗?那个东西就是那些淘金人留下的,但那不是金子,而是有放射性的有毒金属!当时我爸爸把那个东西交给乡里,乡里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为了让危害减到最底,我爸爸就自己一个人……”

  “你们这些人啊,都是被金子蒙蔽了眼睛了!”一个老警察感叹道。刘贵不再反抗,大骂自己财迷了心窍,不分好坏,说着,便面朝墓碑跪了下去,悲痛地给王军磕起了头。
冥媒

  关于冥媒的故事听到的很少,唯一的一个故事是从张阿婆那里听来的。因为在村子里大多人还没有这么先进的想法,给去世的人找个老婆或是老公,听起来略显荒唐。

  张阿婆已经近九十岁了,人却是很结实硬朗,老人一生只有一个儿子,带着自己的儿孙生活在城时,张阿婆一个人习惯了,所以一直不愿跟着孩子去城里过活,一个人生活在村子里的老院子里,老人很喜欢给我们这些孩子讲故事,那些神了怪了的故事常常把孩子们吓得一副害怕却又想听的表情,张阿婆就会笑笑说道,怕啥,都是假的,哄你们玩的。

  后来长大了也随着家人搬到了城里,只有到假期的时候会回到村子里小住,每次回村,也都还会到张阿婆那坐坐,听听她讲故事,也给她讲讲自己在网上看到的灵异故事。

  这一年又来到张阿婆的家里,闲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提到了阴婚的话题,自然也就提到了冥媒这个词,我告诉张阿婆,关于冥媒的故事传的可神了,谁知道,原本慈祥的阿婆听到了这个,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嘴里说道:

  “什么冥媒,不过都是骗人的东西。”

  说完摸起了放在身边的烟袋,装上烟丝点燃,随着那袅袅的烟雾升起,阿婆讲起了她年轻的时候的故事。其实阿婆是有两个儿子的,只不过第一个儿子在十五六岁的时候谈起夭折了。

  张阿婆不到二十岁就结婚了,婆家家境很好,是远近都闻名的大户,而阿婆结婚后没多久就怀孕了,后来生了一个儿子,这可把一家子都高兴坏了,细心的呵护着孩子,在孩子长到十来岁的时候,阿婆又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大家都忙着的照料小的,所以就难免忽略了大孩子,只是想着孩子都十了岁了,也不要特别的照顾了,就这样过了五六年,大儿子已经十五六岁了,在村外的镇上上学,那天放学很晚,每天放学晚了,张阿婆就会去接下儿子,因为回家的路上有了段是很不好走的山路,结果那天小儿子有点不舒服,忙着照顾小儿子,就忘了接大儿的事情,等发现的时候天早已经黑了,可孩子还没有回来,于是一家人就开始顺着山路找,最终是在山脚下找到的却是孩子的尸体,应该是走夜路不慎掉下来的。

  大儿子意外的去世,让张阿婆自责,她觉得是自己的疏忽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却也不知道做什么来弥补,精神一度恍惚。

  这天不知道从谁那里得知,邻村有这样一个人,可以给年轻去世的人结阴婚,可以让人在阴间不会孤单,这让张阿婆好像看到了希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大儿子在阴间找个伴了,家里人虽然觉得这事很荒唐,但看到阿婆是一个心思的想做,也不好多加拦着。

  于是就找到了那个可以结阴婚的冥媒,那个人姓何,原本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不过一次巧合的机会给两个大户牵钱结了个阴婚,误打误撞的结果还不错,也因此不光得了一大笔介绍费,还慢慢的出了名,但毕竟在山村里能接受这个的人还很少,所以他就本着来一个就要赚一笔的态度,他自然是知道张阿婆家的情况,钱肯定不会少给,他自然也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满口的答应,并开口要了不菲的介绍费,张阿婆当时已经被自责冲昏了头脑,哪里有不应的道理,一应事情就交由他去办了。

  大约过了十几天,这姓何的人来到阿婆家,跟阿婆说事情已经办好了,还煞有介事的拿出了那女方的生辰八字,说是和阿婆大儿子是最合适的,阿婆对这些事情是一点也不懂的,看人家这么快就给自己儿子找到了伴,自然就是想早日结亲,也好早日心安,具体事情也就都交于那姓何的办了,阴婚就这样结完了,张阿婆似乎了了一桩心事、

  可谁知道没过多久,张阿婆就梦到了大儿子,儿子在梦里哭诉,责问母亲为什么要把一个恶妇送来和自己一起,让他在阴间的日过得很难,每天都要遭到那恶妇的打骂和折磨。还让儿子还她什么镯子,可我从来都没有拿呀,结果孩子还没说完,张阿婆就醒了,想着梦里的情景,此时她心里也恢复了平静,想想当时给孩子结阴婚下葬都是姓何的做的,至于那女人长什么样,是什么人,她一无所知,会不会是这其中有了什么问题,本想去找姓何的问问,但转念,还是从别处打听一下,最后打听到跟儿子结阴婚的根本不是什么女孩,而是别人的村子的一个妇人,那人活的时候就以恶出名,折磨死了公婆,最后也没得善终,掉到河里淹死了,死了也没入祖坟,随便就埋在了河边,后来人们发现那坟被挖开了,但妇人名声不好,有什么下场也没人在意,现在看来是姓何的为了赚钱偷了尸体给阿婆儿子结了阴婚。

  张阿婆很是愤怒,想着儿子梦里那可怜的情形,最先是找到了一个很灵验的风水先生给拆了穴,破了阴婚,在后来就是一定要找到那个黑心的何冥媒算帐,可是找了几个月也没有找到。慢慢事情也就淡了,张阿婆没在梦见过儿子,也渐渐从丧子之痛里走了出来。

  大约又过了半年的时间,阿婆无意中路过邻村,听村里人议论说,那个姓何的找到了,不过人已经死了,就死在了当时埋恶妇的那个河边,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腐烂,露出白骨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女人用的镯子。

  故事讲完了,阿婆磕了下早已燃烬的烟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说那句:别怕,这都是假的。

  故事就是故事,各们看官们万勿较真儿哈,但求看得开心就好。
鬼投胎

  新生才入学,就有高年级的同学告诉我们晚上千万不要一个人到电脑教室和琴房去,因为那里有鬼。我问谁看到过,都说是听别人说的,不过几年前确实在那里上吊过一个女孩。

    我问:“那好几个人去可以吗?”

    “可以的,只是不要一个人去呀,三个人去。应该没问题的。”这个好心的大二师姐在吃饭时对我说。

    我心想,就是没鬼,我一人也不敢独自去呀,黑漆漆的当然怕,有同学说一个高年级同学到了音乐教室后看到琴盖自己打开,琴键自己会发出响声,声音不大,但却很好听,就是太凄婉了;电脑教室传说的更恐怖,说是所有的显示器都开着,那上面都是血淋淋的东西,跳动着的心、骷髅骨、带血的流出来的眼球……

    这所高校原来是某部队的营房,老房子、新房子都有。以前文革是整死了好多人,喝毒药死的、上吊死的、跳楼的、还有是被判反革命罪给枪毙了的……但那都过去好几十年了,再说这些冤死的人早已平反昭雪了,阴魂早就散了。我们是师大,以后都是做老师的料,每周要上好几节被列入必修课的心理学课程,我不论遇到什么事绝不人云亦云,先要问一个为什么?再说从我受的这么多年无神论的教育这一点来说,也不相信这世界有鬼。我心想准是那些大二、大三的学生怕我们这些小学妹、小学弟霸占了他们的位子才编出来这些故事吓人的。

    可是你还别说,有些东西你真不能不信,比如说迷信吧,有时还真是用科学观点解释不通呢,是巧合吗?这不,这两天那个电脑房真的出事了。

    二个大三的男生在准备毕业考试,想搞一个通宵,不知道怎么的,早晨一个班要上电脑课打开门见里边横着两具尸体,吓得那些女生哇哇乱叫,尸体的脖子上都有被掐的痕迹,口边还流着血。110接到报警,没几分钟就来了一些穿便衣的和穿制服的警察,他们又是拍照又是问话,一时间学校里被恐怖所笼罩。

    这两天,我买了好多的侦探书和恐怖小说,还看了好多鬼片vcd,就是想解开这个谜,过了许久,这事儿就这样平静下去了。学校又恢复了正常,白天上课大家还是一起有说有笑,大部分同学都安心上课,生怕学不好,有些电脑或音乐功课未做完的学生还三三两两地到琴房和是电脑房自修。学校从那次凶杀案后规定,任何人不能单独去自修。

    一晃到了放暑假,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家了,我还不准备回家,我在省武警总队的表哥这时正好有探亲假,来我这玩。

    我把学校发生的这事和他一说,他咯咯直笑:“傻帽,这个也信,没鬼。”

    “那你敢不敢晚上和我去电脑房?”我挑衅地看着他说。

    “你老哥是学武的,看这体魄还怕他个小瘪三的鬼,我非把它拿住下油祸。”我这时看到他的包里有一把真的手枪,本来是说着玩玩的,现在还真想去看看了。

    我说:“一言为定。”

    我口里虽这样说,心里还真有点发毛,那里死了两个人可是千真万确的呀,我是在又怕又想体验那种惊心动魄的刺激的心情中等着晚上的到来的。电影里的道士常常在黄纸上画上符,还有鸡血呀什么的,哈哈,想来也好笑,电影里可是假的,但我还是想拿一本圣经,能避邪最好,不能,就是拿着也不会累死,可是不知道是谁没打声招呼就拿去看了,只好作罢。

    晚上,天阴了下来,刮起了风,刮得树嘎嘎直响,路灯被吹得一摇一晃的,能听到学校里有些未关好的玻璃窗被风吹得噼啪噼啪的响。

    我和表哥走进了电脑教室,象往常一样我拿出书,打开电脑,开始搞我网页设计,表哥在看我着我搞,他最后也打开一台电脑玩起了游戏。外面的风还是很大,有两扇窗户被吹开了,有什么东西被吹倒在地上,吓了我一大跳,白炽灯被外面的风吹得直摇晃。我有点紧张了,后悔不应开这个玩笑,心里这样想,就更怕了,看了被风吹动的窗帘,真怕里边藏个什么人或鬼这时会突然冲出来。表哥起身把窗关上,才觉得心里好了些,我继续做我的功课。

    忽然,我的电脑一闪黑了,是死机了,我心里说,可是等几分钟又亮了,又黑、又亮,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突然里边出现了一个小方框,要我打上年龄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我还以为这是谁搞得小游戏,就打了上去。姓名:王小刚;性别:男;1978年8月24日生。

    我刚打完这些,我的电脑便开始抖动起来,我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只见一道青光一闪,一个什么东西说时迟那时快,从电脑里走了下来,站在我的面前。

    是个女人,不,确切的说是个女鬼,没有电影里的那么恐怖,没有长发獠牙,长得和你我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脸有些泛青,个子还算高,特别是嘴巴特别好看,象刘文西画得陕北女孩,那个性感的小嘴向上翅着,浑身上下露出一种璞玉浑金的味道。

    它和我说话,我看着我表哥,他还玩得起劲,好象走火入魔了,我知道是它搞得“鬼”,我这时一点都不觉害怕。

    我问它:“我表哥看不见吗?”

    它说:“是的,因你的生辰八字相符才看的见,你是八月二十四日出生,正好是我的祭日。”它的声音很好听,虽然有些象电影话外音似的。

    它说:“我这两天很烦,就想让你帮我个忙。”

  我说:“好的,但不能害人,这是原则,那两个人是不是你害的?”

    “不是,我保证不是,以后你会明白的。”它说。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呢?”我问。

    “我让你找一个以前在这学校教声乐的黄教授,不知他现在在那里,我害得他们夫妻两人离婚。”它说。

    “你!”我诧异地说。

    “我是四川来的,在他们家做小保姆,他们家都把我当成自家人,我也非常勤快,干完了自己份内的事也知道学习文化知识,我还在时不时到课堂上旁听,还学会了弹钢琴和怎么用电脑。”

    我能猜下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了,肯定是教授爱上了她,然后夫妻反目,她没脸见人,只有一死了之。

    它说:“纸里包不住火,时间不长,闹得学校满城风雨,那天也命该出事,我们两人正抱在一起时,门被踹开了。”

    它说她那时真是无地自容,抱着头跑了出去,后边教授在喊,她也不停,到了晚上,她又折回学校,看着教授家的灯光,又止不住哭了出来,最后来到琴房,弹完那首舒伯特的“小夜曲”,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绢带,上吊自尽。

    教授夫妇也不能在一起生活了,离了婚,分别调到外单位去了。

    “那你要我给你找谁呢?”我问它说“找妻子呀,我在阴间的时间不多了,眼看要投胎了,我想她也该怀孕了,我要用我的行动弥补我的过错,下辈子给她当儿做女。”

    我说:“这好办,我只要去人事科问问她调到哪里就行了,那我怎么找你?”

    它说:“你可以到操场去,每晚这个时候来,我认识你的,到时会从电脑里出来找你。”

    和表哥从电脑教室出来,己经很晚了,表哥今晚就睡在我这,他还牛皮哄哄地说没有鬼吧,有他在准没事。由于现正放假,它托我的事只能等到开学了。一开学我就找到人事科的李干事,知道了他们夫妇现在省电大任教,还补充说,他们两人早已复婚了。我又找到他们,向他们说起这段往事,他们分别检讨各自的不对,也对她的死表示遗憾。

    我说:“你们可以看看它,它也很想念你们,还想在下辈子做你们的儿女报答你们呢,想见见你们。”我知道他们此时的心里,一个原谅了她,一个还在怀念她,我说就约个时间吧,他们欣然同意了。

    学校开学后不久,又开始了紧张的学习生活,可是不久又在那个电脑教室传来噩耗――有人被杀。

    那天晚上八九点钟,几个胆大的男孩,象是打赌,比谁胆大敢进电脑教室,两个楞头青刚进去就大叫着跑出来,说是里面真得有一个死尸,另外几个男生还以为是他们吓唬人呢,进去一看也大叫着跑出来。这次死得是个老头,那天看热闹的人很多,以后嘛还象上次一样,警察来了又是拍照又是问话。准是它干的,我心想,你是答应过我的,不会害人的,怎么又害人呢?我现在就去问问它,想着,我就走到学校操场了,我知道她会来找我的。

    果然它来了,还是以前那样,不过好象显得有些疲惫。我怒不可恶地对它说:“怎么你又害人了?”

    她说:“没有,不过以后再也不会出这事了,我也是被迫呀。”

    我说:“你得解释清楚,人命关天的。”

    它说:“今天这个死的老头确实是我害死的,我本来对他的遭遇非常同情。他家以前是资本家,解放后他们的私房都给充公了,学校的大部分房产以前都是他家的,落实政策后给他家里补了一些钱,可是他就是想不通,赚太少,还想把以前的房产全拿回来,最后神经也有点不正常了,看到学生进进出出的,就生了杀人的念头,那两个学生就是他杀死的,这老头以前还有点的武功,我怕他再做傻事,看他今天好象又要来行动,就先把他杀了。”

    “噢!”我说:“你也用不着杀他呀,报警不行吗?”

    “可是来不急了,他今晚就要杀人,我本以为上次的事只是他一时冲动没想到他的神经真得已经错乱了。”

    “我原谅你了。”我说:“你准备和我见见教授夫妇吗?”

    “当然。”它听了有点激动。

    “那好就明天晚上吧,到时我带你去。”我说。

    “好的。”它眼里噙着泪看了看我。

    第二天它果然准时来了,青光一闪,就上了我的身。“我”向教授家走去。

    等进门了,我的声音已变成它的了,它说:“大哥大姐,你们原谅我了。我不久就要投胎了,我己向司生育的大王说好了,愿意下辈做你们的儿女,一生服侍你们。”其实教授夫妇年龄比它未死时大不了几岁。

    “我”说着就向教授的妻子扑去并抱住了她:“想死我了,那时你象大姐姐一样对我,我对你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我知道我爱上了你,但当时两个女人相爱,要有多少勇气呀,在当时两个女人相爱不仅会破坏你们夫妻的感情,也为人所不齿,你的丈夫把这看的很重以为你没有生孩子是不爱他所以……现在同性恋再不算变态了,不过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我。”说着泪从“我”的眼唰唰地流了下来。

    教授在旁边也哭了,突然我感觉我抱着教授夫人,我立即松开开了双手,我这时才注意到教授夫人的肚子微微隆起了……
窩里女鬼

  周怀民是一个流氓,从小就是痞子,没人管,也管不住,如今快三十岁了,也没个正经工作,每天混吃混喝,偷蒙拐骗一样没落下。

  这天周怀民收到老家的来信,说是政府搞规划,周怀民的老父亲留下的三间瓦房,要他回去清算一下。

  按照村干部的意思,规划后要给周怀民赔一套房子,可是因为周怀民家的房子又破又旧,还需要周怀民另外支付一笔钱才可以。

  这一听,周怀民就不干了,他还欠外债好几万,连个毛都拿不出来,干脆连房子也不要了,让政府赔几个钱给他,算是完事。

  拿了钱,周怀民头也不回的踏上了火车,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接下来这段时间怎么过!

  首先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有钱了,不然那些讨债的哪里会放过他?当然有了钱他也不会藏着掖着,他一向是宁愿下顿挨饿,这顿也要吃肉的人。

  盘算了一番,周怀民就高兴的眯上了眼睛,中间还打了个盹儿,后来被尿憋醒了,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对面的下铺只睡了一个人,长发还拖到了地上。

  不错,一向爱享受的周怀民这一次好不容易发了笔财,就买了卧铺,刚刚上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对面是一对情侣,男的睡在中间的铺位上,女的睡在下铺。

  当时他只是瞟了一眼,没想太多,现在听到上铺传来呼噜声,知道那个男的已经睡熟了,周怀民突然起了邪念。

  他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篇报道,说是一个男人在火车上钻进了一个女乘客的被窝里,被女乘客当做了自己的男朋友,两人还发生了关系。

  想到了这里,周怀民的心情激动起来,当时他可是瞟了一眼,这女的长得不耐,要是能吃到她的豆腐,那滋味一定不错。

  做惯了流氓地皮,他的胆子的确不小,想到了就动手,也不犹豫。

  卧铺这一节车厢为了照顾乘客,光线调的很低,属于昏暗的那种,趁着没人注意,周怀民一溜烟钻进了女子的被窝里。

  女子当时已经睡熟了,潜意识里以为是自己的男朋友,也不睁眼,翻了个身继续睡,这可把周怀民乐的嘴都歪了。

  事情比周怀民想象中还要容易的就办完了,心满意足之后的周怀民哼着小曲回到了自己的卧铺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火车到站后,广播里传来的提示声惊醒了周怀民,他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了车子,又坐出租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回到了住处,周怀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整个人浑身无力,浑浑噩噩的,脱了衣服倒床上就睡下了。

  一直睡到第三天下午才醒了过来,这还是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不得不起来的。

  出了门,周怀民决定去下馆子,就朝着自己平时和狐朋狗友们最爱去的那家饭馆去了。

  路上,要路过一座天桥,天桥上每隔几米就坐着一个给人测字算命看相的神棍,每一次周怀民经过的时候,他们都会神神叨叨的呼唤周怀民去测上一卦。

  当然,如果赶上周怀民心情好的时候,就会骂一声“娘的!”如果赶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差一脚踹过去了。

  只是奇怪的是,今天这些神棍一见周怀民,个个脸上都先是一愣,继而露出恐慌之色,纷纷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他。

  见到这一幕,周怀民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心生疑惑,反而得意起来,他认为这些人是平时被他吓到了,变规矩了,不敢打他的荷包的主意了。

  直到走到天桥的尽头,最后一位也是年纪最大的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神棍颤颤巍巍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裤脚,声音沧桑的说道:“你惹下大麻烦了,快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肚子正饿的咕咕叫的周怀民哪里有时间和这么个糟老头子废话,直接甩开了那个神棍的双手,嘴里骂了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是那个神棍似乎很执着,双手撑在地上,嘴里大声的喊着:“你和女鬼做了男女之事,很快就会没命的,死了也会遭到非人的惩罚的······”

  周怀民走得飞快,以至于神棍后面的话飘散在风中了。

  到了饭馆里,周怀民点了好些下酒菜,还开了一瓶酒,狼吞虎咽了一顿后,想着去找自己那帮兄弟一起耍耍,可是刚从椅子上站起来,便眼前一黑,整个人“轰隆”一声栽倒在地上了。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医生告诉他,他的情况很不乐观,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快速的老去,衰老的速度比起一般人要快十几倍,照这样下去,他没几天可活了。

  他一听,愣住了,直觉的现在的医生胆子可真大,居然编出这样的的理由来诓骗患者,直到在他的不信任的目光中,医生拿给他一面镜子,他才瞪着眼睛,颤抖不已。

  镜子中的人他压根不认识,黑发白发各一半,脸皮耷拉着,眼睛深深的陷了进去,前面的两颗大门牙已经掉了一颗了,整个人似乎瘦了三十多斤,皮肤下的骨头看得很分明。

  突然,他想起了天桥上那个年迈的老神棍讲的话,这一刻,他不得不信,立马奔出了医院,跌跌撞撞的向着天桥而去。
鬼擋路

  这个故事发生在解放前的老北京城里,那个时候姥姥还是个小姑娘,住在大栅栏。这个故事是姥姥的妈妈讲给她的,呵呵,看来我爱听鬼故事是受了姥姥的遗传。

    老北京城,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故事么,也就不是一般的多,光故宫的稀奇事儿就能整一本书。咱们在这儿,只讲一些平头百姓的故事。

    有个卖老豆腐的张大爷,经常在门框胡同、钱示胡同这一带晃悠,挑一个担子,一头是炉子,一头是家伙事儿和材料。他的老豆腐倍儿香。打老远就能闻到豆腐卤的香味儿。那时候在北京,有好多挑担子买小吃的,走街串巷,卖切糕的、卖关东糖的……相当于现在车站旁边的小摊贩,但那个时候是没有城管的,这些流动摊贩可以随意的边走边卖,到也成了老北京一景儿。

    张大爷天不亮就出摊儿,大概戌时收摊,按现在说就是八、九点钟的样子。但是赶上生意好,天气又不冷,卖到半夜收摊儿也是有可能的。忽然有那么一天,没见张大爷出摊,接着好一阵子都没听见张大爷的吆喝声,吃不到张大爷的老豆腐,胡同里的住户们觉得少了什么是的,浑身不得劲儿。大家都议论着张大爷哪儿去了?孩子们吵着要吃老豆腐,女人们就想着办法哄着,骗着,心想这张大爷怕是病了吧。过了大概一个月,有人在胡同口看见张大爷又出摊了,只是人瘦了一圈儿,气色不大好。几个胡同里的住户围上去:“怎么啦,老爷子,有些日子不见了。病啦?”“呃,病了,染了风寒,老骨头了不禁折腾。”张大爷接了一句话便不再作声,男人婆姨们光顾着买老豆腐也就没再多问,赶紧趁热端回去让孩子们吃,众人便四下散去了。

    张大爷的故事还是有一次和胡同里的李大爷喝酒,让李大爷给套出来的。

    这李大爷的老伴儿死得早,他也没再找,一个人把孩子带大,如今儿女都成家了,李大爷也没什么爱好,一个人寂寞啊。李大爷爱吃张大爷做得老豆腐,常客,每次买的时候俩人都得聊上几句。时间长了,一来二去的俩人就熟识了,聊得很是投机。哪天张大爷收摊儿早了,李大爷就会把他拽家去喝上几口,俩人一人捏一个小酒盅,滋儿咂儿的,还挺美。张大爷消失了一个月,再也没有比李大爷更想他的了。那天张大爷刚一收摊,就被李大爷死拉硬拽弄家去了。李大爷弄了俩凉菜,温了一壶酒,一开始张大爷只是闷头喝酒。直到李大爷问:“他张大兄弟,你跟我说,你这一个月到底是怎么了,咱老哥俩谁跟谁,难不成你跟我还不交心么?!”“李大兄弟,你说我多倒霉啊,咳,也怪我。晦气啊~”李大爷的话匣子打开了。

    就让我们回到一个月前。

    张大爷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四月初六,生意非常好,张大爷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地等张大爷收摊儿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张大爷朝天望了一眼,哎哟,瞧这月亮,生得老高,怕是都到了深更半夜了。老伴儿该着急了。张大爷赶紧收拾好摊子,往家赶。那天的月亮又大又圆,把地上照得一片雪白,撒了银霜一般。张大爷稳了稳担子,加紧了脚步。三转两转,张大爷拐进了一条胡同,再有几分钟的脚程就到家了。这时候,张大爷一抬头看见前面有一个人,走在他头喽。之前张大爷一直埋头赶路,也不知道这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人家都说,走夜路的时候,碰见一个人,比没遇见人还可怕。这话是有道理的。你遇见一个人,离你不远不近的,你心里不犯嘀咕么。可咱们的张大爷走走夜路是常事,也一把岁数了,什么没见过,他着急回家,顾不得想别的。张大爷挑着担子,胡同又窄,这人挡在前头,张大爷过不去。这人走得还不紧不慢的,张大爷跟了一会,心里的火冒上来,你说这人怎么这样,走这么慢还挡我前头。张大爷想着就喊了一嗓子:“借光,借光!”(这是老北京话,请让路、借过的意思)。再看前头那人,跟没听见是的,还是那么慢悠悠地挡着。张大爷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好狗还不挡路呢,张大爷心里骂了一句。可这大晚上的,就他们俩人,张大爷也不想惹出什么事端,早点回家才是王道,所以嘴上还是客气的:“前面的兄弟,麻烦您给让个路吧,我挑着担子,着急家走呢。”您还别说,这么一说,前面那人突然站住了,张大爷一愣,只见那人一侧身,面朝墙,贴墙而站,让出了一条路。

    如果张大爷就这么过去,那也就得了。可这好奇心真是害人啊,要不怎么说好奇害死猫呢。呵呵。张大爷这老头也倔,再加上好奇,他心说,我非要看看究竟谁这么逗我,巴不成就是胡同里那个坏小子。想着,张大爷就一手扶担子,一手拍在了那人的肩膀上,张大爷觉得嗖的一凉,他一使劲儿,把贴墙这位给搬了过来。这要是换作你我,肯定是干不出这事儿的,可咱们张大爷就拍着人家的膀子给人家搬过身儿来,显出了正脸儿。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血红的舌头,几乎要耷拉到正常人肚脐儿的位置。张大爷一声尖叫,就四仰八叉的躺那儿了。人们发现他的时候,老豆腐撒了一地,人还在那儿挺尸呢。就这样,张大爷病了一个月,吓得。老伴埋怨他:“你个死老头子,你说你就过去得了,你搬他肩膀干嘛?!看你以后还嘬!”人们都说张大爷遇到的是个调皮鬼,这种东西就喜欢捉弄人,鬼打墙也是它们的传统项目。所以,同学们,以后要是遇到了,不要着急,不要害怕,因为它们是不害人的。你端正了心态,自然它们也奈何不了你。
都市聊齋之鬼口

  “槐园”,外围是坚实的水泥墙,有两人高,只能从大门口那漂亮的欧式铁艺大门,透着看到里面那雪白繁华的一片盛开着槐花的海洋。铁艺大门上明亮的霓虹灯闪烁着“槐园”两个大字,龙飞凤舞,仿佛出自名家之手。铁艺大门敞开了一半,仿佛在开门迎客。谁也不知道这座花园是几时出现的,也没人知道这座槐园到底有多大。

    园外站着几个人,都是散步时无意间来到这里的,一对中年夫妇,一对年青情侣,一个老人和他的眼盲的孙子,还有一个巡警。为了叙事的方便,按照人物的先后出场顺序,暂且称他们为:中年男、中年女、男孩、女孩、老人、盲童、巡警吧。

    一行人走进了槐园,被眼前雪白的槐花海洋所迷惑,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铁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然后凭空消失,变成了一堵水泥墙。而那明亮耀眼的霓虹灯也突然暗淡了下来,组成文字的小灯泡坏了一些,“槐”字的左边暗了下来,“园”字的里面暗了下来。

    刚踏进园里,巡警敏锐地感觉到身上的对讲机里面只有嗡嗡声,他拍了拍对讲机,还是没有总部话务员那喋喋不休的声音。突然脚下一沉,地面竟然裂开,人向下坠去。

    在下坠的呼呼的风声中,他能辨别出那几声尖叫都是自己的同伴所发出。眼前漆黑一片,仿佛在向地心掉落,那么久,那么深……

    一个柔软的东西接住了急速下落的巡警,内脏仿佛有些移位那样难受,血液也沸腾了许久才缓和下来。“大家都在吗?”巡警在这种环境下要负起责任了。几个不同声音的回答,人一个都没有少。可这究竟是哪里?

    巡警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总算找到那支许久不用的手电筒,拧开开关,手电筒光线很强,照出了巡警面前几张扭曲变形的脸,他吓了一跳,才发现那都是自己的同伴,满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巡警抬头,上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把灯光射向脚下,在白炽光线下,脚下是一种怪异的黑红色,软软的,像塑胶,如果不是这怪异的地面,想必大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早已粉身碎骨了。灯光向前扫视,居然是无边无际的空洞。

    巡警沉声道:“我们现在身处一个很怪异的环境里,大家千万不要心慌,跟着我,一起向前走看是否有出路,不要落单,不要乱走。”

    地形一直很平缓,而且地面又极柔软,每走一步鞋子都会稍微陷进地面,多消耗许多体力。

    一直前行了十来分钟,眼前逐渐出现了光明。很冷硬的光芒不知从哪里发出,不是很强,却足以让他们看清眼前的一切,一道与地面同色的墙面将前路截断,与头顶、两侧合围,形成一个封闭的两人高的空间。

    盲童侧耳倾听:“你们听,有流水的声音。”他循着声音走到左侧,伸出手摸索着,然后使劲一推,突然间,左右两侧同时打开了一道门,那门与墙面同色,在盲童的一推之下竟然同时开放。

    女孩好奇心强,抢着先闪进门后,男孩怕她出事也急忙跟了进去。只听到女孩的叫声:“咦,这是什么东西?还向外流着泉水。”巡警在看到同伴们都安全走进了门后,才最后走进去。

    谁也看不出来那悬在半空中的黑色物体是什么东西,不规则的形状,从一个小口向外喷涌出清水,在地上形成一个小潭,多余的水也没有向外溢出,不知流向了何方。

    女孩因为紧张有些口渴,很鲁莽地掬起一捧水就喝了下去。巡警急忙阻止,可是女孩却咋着嘴笑了起来:“好甜的水,你们都来喝点吧,比什么矿泉水味道都好呢。”男孩也喝了几口,露出一脸赞同的神色,于是中年夫妇和老人都围着水潭畅饮起来,只有巡警和盲童没有喝。巡警总感觉眼前的一切有些诡异,然而看到同伴们喝了这水没有任何异常现象,也就没有阻止他们,可他自己却一口也没有喝,而盲童,也摇着头说他并不渴。

    喝饱了水,大家有了精神,再仔细看这室内,除了这个向外流水的黑色物体外再没有任何东西,于是都退了出去。

    右侧的门一直打开着,中年男走在最前面,第一个走了进去,然后听到他的一声惊叫:“天啊,这是阿里巴巴的宝藏吗?老婆快来看啊,好多财宝啊!”中年女听到他的叫声,一把推开了站在她前面的年轻人,第二个冲了进去。然后只听到她尖锐的叫声,一声又一声,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巡警第三个冲了进去,然后是年轻人,老人和盲童。

    这里或许真是阿里巴巴的宝藏,墙上四处镶满桂圆般大小的珍珠,在那无所不在的光线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地上凌乱堆放着许多金块和色泽各异的宝石。那成堆的钻石仿佛碎石一样不值钱地胡乱分布着,每个人都被眼前的一切所惊呆。

    过了许久,沉默被中年女的再次尖叫所打破,她那并不苗条的身体向宝藏直扑了过去,重重摔在上面,然后她伸手把眼前所能看到的东西全部向自己怀里拨拉着,嘴里嘟囔着:“这些全是我的,全是我的!”

    巡警艰难地清了清因为震惊而变得发干的喉咙说:“这里可能是一座古墓,我们要保护好现场,这里的一切如果无人认领都是属于国家财产,你不能拿走这些。”

    老人领着盲童先退了出去,他微笑着说:“我这年龄,财富已经不能引诱我了。”一对年轻人对望了一眼,女孩大声叫道:“我宁愿你用自己的力量去创业,然后给我买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石!”男孩也笑了起来,他随手从墙上取下一颗珍珠,递给了女孩:“纪念一下嘛。”女孩望向巡警,巡警却把头扭到一边,女孩笑了,把珍珠放进了兜里。他们三个也退出了房间。

    巡警发现对面也就是左侧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他再回头,却撞到了墙。女孩尖叫起来:“门呢?”宝室的门不知几时也关上了,把中年夫妇关在了里面。巡警使劲推门,却坚硬如铁,他叫上男孩一起撞门,却纹丝不动,仿佛那里天然就是一堵墙。墙内传来中年夫妇的尖叫声,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他们的叫声越来越凄厉,而且掺杂着零乱的求救声。女孩不禁捂住了耳朵,巡警和男孩更加猛烈地撞那道墙,直到中年夫妇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周围死寂,只有巡警与男孩浓重的呼吸声,谁都能猜测出中年夫妇遭遇到了不幸。

    呆立,相视,巡警已经做出决定,“闯出去,找人来救援!”几个人分散开来,寻找出路。巡警站在前面的墙边,那里有一块地方的颜色比较浅,巡警伸出手抚摸,手竟然陷了进去。他身子向前探了探,整只手臂都穿越了墙面,他大叫起来:“快过来,这里可能是通道!”

    巡警侧着身子猛地向墙撞了过去,安然落到了墙的后边,而墙丝毫无损,仿佛一个肥皂泡,针穿透了过去,而肥皂泡却没有破。

    墙后面是一个更大半封闭的空间,墙壁上遍布着许多南瓜般大小的半透明泡泡,肿瘤似的畸形丑恶不堪,却如活物般一起一伏,在光线的反射下光怪陆离。

    巡警沉声道:“大家小心,不要触摸这些东西。”“这些是什么东西?长的真恶心。”男孩评价着。他好奇地靠近泡泡,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观察着。

  那泡泡突然爆裂开,喷出数道惨绿的液体射在男孩身上。他惨叫连连,那些散发着腥臭的液体落到他身上就开始冒烟,极速腐蚀着他的身体。男孩脸上也被溅到一些液体,五官已经不复存在,身上四处可见森森白骨。他痛苦万状地挥舞着手,撞到了泡泡上。

    泡泡就像蛇吞噬鼠类一样,张开了数倍于自己身体的大嘴,将男孩包裹了进去,然后合拢,恢复了原貌,除了那略显胀大的形状,没有人能看出它刚在两三秒之内吞噬掉一个人。

    女孩已经惊呆,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巡警死死抓住,不让她靠近那些泡泡。她歇斯底里大叫起来:“快救他,快救他啊!”巡警拔枪,隔着很远的距离对着泡泡开了一枪,那腥臭的液体又在四处飞溅,泡泡好像有疼痛感,扭曲了一下,外形显得更加令人恶心。又一枪,泡泡终于破了,里面没有男孩,只有一湾透明的液体,从破碎的泡泡里流了出来,在地上凝成一团,如水银般,缓缓向低处流去,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女孩捂着嘴,低啜起来。老人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说:“我们已经落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但求自保吧,能活着出去才能解开这个谜,为死者报仇。”

    巡警、女孩、老人和盲童继续向前走去,尽量站在中央的位置,离泡泡越远越好,走了百来步,前面不再有泡泡出现,空间也变得狭窄起来,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通道。

    通道曲曲折折,仿佛没有尽头。尽管里面空无一物,巡警仍然不敢放松警惕,手里握着警棍神情紧张。没有人说话,就连盲童也感觉出气氛的不正常,一直沉默不语。然而走了约有十几分钟后,盲童的声音打破寂静:“爷爷,你要上哪去?”

    巡警回头,看到走在最后的老人脱离了队伍,手里牵着盲童向来路返回。一个满头银丝面容慈祥的老妇人站在老人的面前,微笑着向他伸手。老人脚步沉重,向老妇人走去。“乖孙子,前面是奶奶啊,我们去找她。”盲童突然停住了脚步:“爷爷,我听不到前面有人呼吸的声音。”老人使劲拖着盲童向前走:“奶奶就在前面等我们。”

    这突然出现的老妇人实在让人怀疑,她就像一个投影仪在白布上投出的影子般飘渺,而且又有敏锐的盲童提醒,巡警把手中的警棍投了过去,正好砸中老妇人,然而警棍没有片刻停留,穿透了她落到了后面很远的地方。

    女孩惊呼一声:“鬼啊!”巡警紧抿着嘴,跑过去抓住老人,老人却以一种超乎他自身的力量猛然推开巡警,继续拖着孙子向那鬼影走去。盲童也拼命挣扎着,以一种很悲哀的声音叫着:“爷爷,爷爷,不要拉我过去!”他的挣扎以及带着哭音的童稚声好像让老人清醒了一下,他愣了一愣,松开了手,脚步却没有片刻停留,继续向着前方走去,把盲童留在了原地。

    巡警一把抢过盲童,把他推向身后的女孩,然后又冲向前面的老人。他再次抓住老人的胳臂,然而老人此时也已经抓住了鬼影伸出的手,于是巡警仿佛触电般身子一麻,手不禁松开了。

    鬼影带着老人,在通道里转眼就消失了。巡警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他握紧了拳头,衣角却被盲童扯了扯,他低头,看到盲童悲哀的样子:“叔叔,我爷爷会死的,是吗?”

    巡警无言以对,他知道盲童其实真的很聪明,即使对他撒谎也隐瞒不了事实。他只能牵起盲童的手,继续向前方走去。女孩跟他并肩行走,却低语:“我们进了鬼域,我们出不去了。”她的声音颓废低迷,在重重的恐吓下,她还没有崩溃,但神情也已经恍惚黯然了。巡警握住她的手,那是一双冰冷而又柔软的手,他鼓励她:“有我在,我们一定会闯出去的!相信我!”女孩苍白的脸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盲童却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默然着。

    这条通道很像一条九曲盘丝洞,幸好没有岔路,三个人跌跌撞撞一直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前面隐隐出现很明亮的光线,女孩子叫了起来:“那会不会是出口?!”她挣脱巡警的手,向前跑去。

    巡警牵着盲童跑不快,却在后面急叫:“不要跑,小心!”他的话音刚落,女孩脚下那本来微软的地面竟然瞬间化成一潭液体,透明状,缓缓流动,女孩身子半陷进液体中,她拼命挣扎,身子下陷却越快,她尖叫着:“快救我!”巡警放开手中的盲童跑了过去,那潭液体却以一种极大的阻力将踏足进去的巡警推了出去。女孩越挣扎,那液体粘性越大,最后慢慢凝成人形,赫然是她的男友。男孩血红的双眼狞狰地瞪着女孩:“你忍心把我自己扔在这里吗?你不是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吗?”他那还未成型的半固体的手滴着粘液,将女孩紧紧缠住,向地下拉去。

    巡警再次拔枪,向男孩的头部射去,子弹陷进了那粘稠的液体中,男孩咧着不断流淌着粘液的嘴,那张仿佛融化了的脸因此更加扭曲变形,他含糊地嘟囔着:“她是我的,要永远陪我,谁也抢不去。”女孩已经没有声音了,头软软地垂着,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就此死去。

    那液体静默了片刻,然后快速涌动,回旋,在急速的旋转中,瞬间恢复成原来的地面,没有液体,没有女孩,平静一如几分钟以前。

    巡警呆立在原地,几秒之后,他发疯一样拿着匕首猛挖那块地面,边挖边狂叫着:“把她放出来!我答应要带她出去的!”地面被切割得破碎不堪,在巡警的挖掘下形成了一个个小洞,慢慢渗出一些黑乎乎的液体。

    “叔叔,姐姐已经死了吧。”盲童怯生生地道出一个残酷的事实。巡警置之不理,还在疯狂地拿着匕首在地面上挖掘着。

    地面突然颤抖了一下,把巡警和盲童震倒在地上,巡警趴在地上还在继续舞动着匕首向下挖掘。地面终于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忍受不住巡警在它身上的切割疼痛。一阵狂风从通道的一端呼啸而来,因为地形的狭窄变得来势汹汹。

    巡警只来得及将盲童抱在怀里护住他,两人就被狂风卷起,像被一个喷嚏喷了出去一样,在空中翻滚着,飘荡着。在极度的眩晕中,狂风突然骤停,巡警抱着盲童从空中掉了下来,重重落在地上。

    依然天旋地转,过了许久,巡警才有点清醒,天空一弯月牙细细亮亮照在眼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都过了我们接班的时间了。”是同事在不远处向这里喊着。他回头,身后一片空地,荒草摇曳。

    “你看到这里的槐园了吗?”他问。同事疑惑:“这里一直就是一片空地,几时有什么槐园啊,这半天你跑到哪里去了?总部一直在找你。”对讲机里开始噼里叭啦传来总部话务员的声音。

    巡警看着身边的盲童,“我们在做梦吗?”盲童认真地回答:“叔叔,爷爷说今天是农历七月三十日,鬼门关,会不会是鬼们把我爷爷他们带走了呢?我们就像在鬼的肚子里转了一圈,因为没有喝那个水水所以才活了下来。”巡警噤声不语,过了许久才苦涩地说:“谁知道呢?我宁愿这是一场梦。”
聚魂燈

  周建伟是个插画作者,专门为一些时尚杂志画插画。平时没事,他会对着画上的一群俊男靓女发呆,仿佛其中一个会成为他的女朋友。周建伟很想找一个诗情画意的女朋友,三年前,这种想法差点儿就变成现实。

  这天,画插画到深夜,周建伟累了,打个哈欠起身。突然,他看到新买的蜡纸灯罩有些异样。仔细看,上面若隐若现显出了一个女孩的身影。女孩穿着旗袍,头发高高挽起,宛如三十年代的美女。周建伟诧异,接着,他看到女孩的眼睛里流出泪水,泪水打湿灯罩,人影渐渐消失了。

  周建伟呆呆地,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灯罩上怎么会有美女?她为什么会流眼泪?周建伟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看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他上床关灯睡觉。

  一觉睡到下午,起来吃点东西,周建伟又出去散了会儿步。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坐到桌前画插图,不知怎么,他有点儿心神不定。画几张就抬头看看灯罩,仿佛期待着在灯罩上发现什么。

  整本书插图快要画完,周建伟伸了个懒腰,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他正要去厨房为自己冲杯咖啡,突然,浮白色的蜡纸灯罩又变了,图中出现一个美丽女孩。女孩穿着洁白的婚纱,袅袅婷婷,极为引人注目。他呆呆地看着这女孩,觉得她美得炫目,几乎令人心醉神迷。可不过片刻,女孩的眼睛里淌下了两行泪水。周建伟揉揉眼再看,灯罩透出温暖的光,泪水消融了女孩,灯罩上什么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灯罩上怎么会出现女孩的身影?周建伟正发愣,手机响了起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那声音温婉动人。她似乎是幽幽叹了口气,问:“你怎么还不来?还要我等多久?”

  周建伟诧异,半晌问对方是打错了吧?他没和任何人约会。

  “我是阿娟。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女孩轻声问。

  周建伟吃惊地瞪大眼睛,半晌,问她在哪儿?阿娟说她在溪水桥边,他们约好的地方。合上手机,周建伟木呆呆地起身出门。

  打车赶到溪水桥边,桥边空荡荡地,一个人都没有。周建伟按照阿娟打来的号码拨过去,对方却提示无法接通。

  在桥边徘徊了一小时,周建伟怏怏不乐地离开。回到家,他勉强画完最后两幅插图,心里闷闷地。阿娟,她还在等他?她真的还在等他?他感觉自己像在做梦。或者,是有人在恶作剧?

  把插画样本送到杂志社,周建伟和朋友一起喝了杯茶,然后回家休息。睡了一下午,起身时又是夜晚了。周建伟边喝茶边看书,不时地,他抬头看看台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凌晨,周建伟打个哈欠。这时,台灯灯罩的颜色又变了,还是那个女孩。这次,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晚礼服,看上去格外华贵。周建伟的心怦怦直跳,盯着那灯罩,约摸两三分钟后,灯罩的女孩滴下两行泪,消失了。

  周建伟困惑不解。索性,他把台灯插座拨下来,打开大灯,将灯罩拆开。可令他失望的是,灯罩是普通蜡纸,里里外外反复看了,什么都没有。

  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周建伟开始胡思乱想。手机响起来,他赶紧接听,还是阿娟。周建伟忙说昨晚在溪水桥等了一小时却没看到她。阿娟轻轻叹了口气,说他错过了时间,她等得太累了。周建伟忙问她在哪儿?他想马上见到她?阿娟说还在溪水桥。

  一路上,周建伟急切地催促着司机,快些再快些。终于,二十五分钟后,周建伟赶到了溪水桥。桥头上,站着一个穿晚礼服的女孩。周建伟几乎惊呆了,那女孩就是灯罩上的人,几乎一模一样。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一阵疼痛,不是做梦。

  周建伟走到她身边,女孩说她是阿娟,她已经在此等了三年。周建伟再也抑制不住,上前紧紧拥抱她,眼泪流下来。他哽咽着说以为她出事了,曾经,他在溪水桥边,等了三天三夜。

  阿娟浑身颤抖着,半天没说话。三年前,在一个插图交流群中,周建伟认识了阿娟。两人谈天说地,十分投机。几个月后,他们陷入了热恋。周建伟几次提出见面,却被阿娟拒绝。一来两人并不在同一个城市,二来,阿娟说想考验一下他的爱情。两人的心心相印,是否与外表有关?私下里,周建伟认定阿娟长得普通。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他更看重的是心灵的交流。终于,在两人相识一年后,约定了在溪水桥边见面。

  晚上的溪水桥美丽迷人,周建伟还拿定主意,只要阿娟长得不至于让人害怕,他就要向她求婚。可是,那天路上大塞车,他晚了半个小时。当他赶到桥边,全然不见阿娟的踪影。他无比懊恼,一直等到凌晨。后来,他连着去了三天,等了三个晚上,阿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Q号再未亮过,群里也没有人再联络到她。周建伟既痛苦又迷惑。可除了Q号,周建伟对阿娟几乎一无所知。偶尔,他会胡思乱想,阿娟难道出了事故?

  整整三年,周建伟几乎已经忘记了阿娟。可三年后,她又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急切地问她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三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阿娟叹了口气,说她被人囚禁了,一直无法脱身。直到几天前才脱身出来。

  周建伟拦了出租车,带阿娟回到住处。他说出了在灯罩上看到她的影像,阿娟笑了,说一定是他思念过度。周建伟拥抱着她,觉得这幸福几乎是不可思议。

  昏昏沉沉中,周建伟一觉到了天亮。伸手一摸,身边空荡荡地。他坐起来,床头放着一件淡紫色的晚礼服,阿娟不知所踪。将衣服收起来,周建伟发了半天愣。阿娟突然就走了,甚至没跟他打声招呼。只是,今晚,她还会不会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她这三年的境况。

  第二天深夜,阿娟的电话又来了。奇怪的是,她依旧在溪水桥边等他。周建伟打车过去,将她接了过来。

  缠绵一整晚,天亮时,阿娟又悄悄走了,她留下的是一件婚纱礼服。周建伟呆呆望着衣服,百思不得其解。而他无论什么时候拨打阿娟的手机都是无法接通。为什么她能打过来,他却拨不过去?

  阿娟陪了周建伟三天,这三天,她穿了旗袍,婚纱,晚礼服。她只是陪着他,不说多少话。这天,周建伟和阿娟缠绵过后,又累又倦,却克制着自己不睡。阿娟躺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周建伟一直大睁着眼睛。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直到凌晨三点钟,周建伟看到阿娟起身,只穿着睡衣慢慢朝外走去。周建伟急忙起身,跟在她身后。阿娟拦了出租车,直奔溪水桥的方向。周建伟诧异,忙也拦了车跟在后面。到了溪水桥,阿娟下车,扶着桥栏,突然飞身,纵身而下。周建伟惊呆了,大声喊着阿娟。仿佛在半空中,阿娟回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泪水。晨光昏暗,阿娟脸上的泪水却如此清晰。

  看着桥下湍急的河水,周建伟痛不欲生。溪水桥河段水流甚急,因为落差大,任是水性再好的人都不敢在此一试。呆呆看着河水,周建伟恍若梦中。阿娟,为什么要跳河?跳河的,是不是真的阿娟?

  从那天起,周建伟再也没见过阿娟。她再没有电话,再没出现在灯罩上,就像她从来没找过周建伟一样。深夜,躺在床上,周建伟常常莫名地感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半个月后,有朋友来访。朋友收藏古董,一眼看到周建伟的台灯,问这是从哪儿买的?这可是罕见的古董。周建伟说是在一家古玩店买的,觉得灯罩古朴便买了来。朋友诧异,说这灯至少是明代的东西,灯檐四翘,宛若屋脊,又称“屋灯”。野史记载,这灯罩能聚冤魂。周建伟吃惊地张大嘴巴,能聚冤魂?他突然想到了流泪的阿娟,急忙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朋友。朋友也大吃一惊,说只是野史传闻能聚冤魂,难道是真的?

  第二天,周建伟找到了古玩店老板,详细询问台灯的来历,说还想收几个这样的台灯。老板说那东西是一个叫李玉河的人送来的,当时只是寄卖。

  周建伟辗转找到了李玉河。

  李玉河看上去脸色苍白。一听周建伟提起台灯,忍不住一哆嗦。周建伟开门见山,说在台灯上看到了阿娟的冤魂,看到了阿娟跳河……他什么都看到了。李玉河听罢,突然抱住头蹲在墙角,大声喊着叫周建伟别说了。三年前,李玉河醉酒,走到溪水桥边,一眼看到盛装而来的阿娟。当时他一见倾心,欲火中烧。那天溪水桥竟然空寂无人,李玉河强行将阿娟拖进树林施暴。阿娟性情刚烈,等李玉河发泄之后,起身直奔溪水河,李玉河眼睁睁看着她投河自尽。从那天起,李玉河天天在台灯罩上看到阿娟,阿娟每晚都来向他索命。他以为台灯转手即会无碍,谁知,阿娟现在还是找上了门。说着,李玉河用头撞墙,直撞到额头鲜血直流……

  在溪水河下游的派出所,周建伟查到了无名女尸的记录。阿娟,一直无人认领,即被埋进了乱坟岗。历尽周折后,周建伟将她的骨灰取出来,送回了家。

  偶尔,周建伟还是痴痴呆呆地看着台灯罩,一心希望阿娟的出现。他想起阿娟曾说过的话:在我看来,女人的至美有三种,一种是古典的,比如身着旗袍;一种是现代的,比如身着婚纱;一种是高贵的,比如身着晚礼服。建伟,你喜欢我穿哪一种?

  周建伟将头深深地埋进枕头,低声说:阿娟,无论你穿哪一种,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
冤墳的白霧

  一

    清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庹亮捧着一束鲜花来到了青山陵园。此时的陵园里,只散落着几个祭拜者。他穿过一排又一排的陵墓,最后停在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刻着的逝者名字叫葛仲杰。这个人与庹亮非亲非故,仅是他抓获的上百个嫌疑人中的一个。庹亮是县公安局的一名警察,三年前,他和同事吕武在县公安局大楼七楼小会议室例行询问葛仲杰,没想到葛仲杰居然从七楼跳下身亡。他一直觉得这事蹊跷,却又找不出破绽,只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葛仲杰,因此内心很是过意不去,两年来,每到清明,他都要悄悄来陵园祭拜。

    庹亮把鲜花放到墓碑前,然后双脚并拢深深鞠了一躬,轻轻说道:“葛先生,庹亮看你来了。”说完这句话,他就站在墓碑前发愣。

    少顷,一个穿公墓管理员制服的男子走过来,指着墓碑问:“他是你什么人?”

    庹亮扭过头,打量了一番男子,说:“朋友。”

    男子说:“你这朋友可有些怪呀!”

    庹亮一惊,不解地望着他,问:“咋了?”

    男子说:“埋在这座陵园里的人一万都不止,这么多人埋下都没事,就你祭拜的这座墓真是出奇。”

    接下来,男子说出的话,让庹亮感到不可思议。男子是公墓管理员,大约在清明前半个月,他在作黄昏前的例行巡查时忽然发现,有一股白色的雾气从这墓碑下面冒出来。因为存在的时间不长,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到了正好清明节那一天,因为扫墓的人太多,所有的管理员都延长了下班时间。那天傍晚又有白色的雾气从这墓碑下面冒出来,好几个管理员都看见了。后来他一直留心观察,仅他看到的白色雾气一共冒了五次,而且都是在傍晚,陵园里没有人的时候。

    按照男子的说法,墓地是一个人的最终归宿,生前的喜怒哀乐恩恩怨怨说是一了百了,其实未必。他们亲眼见过,有黑色雾气从别的墓碑下面冒出来,这种现象见得多一些,因为它是预兆死者的家人将有灾难,这一点几乎都在后来得到印证。据说某些墓地中还会冒出紫色雾气,那是后人将有大富大贵的吉兆,不过,在青山陵园还没见到。而像眼前这座墓,不停地往外冒白色的雾气,是死者心里有大冤屈,躺在地下仍在大声吼叫的缘故。

    听完男子的述说,庹亮呆住了。

    男子意犹未尽地指着旁边一座墓说,这座墓去年二月就冒过黑色雾气。清明节死者的家人来扫墓时,男子好心告知,提醒他们注意。那家人以为他是要骗他们的钱财,摆出一副爱听不听、爱理不理的样子。没想到才过三个月,这家人的一对双胞胎男孩就在河里淹死了。

    庹亮听了,特意走到那座墓前看了看。在男子所说的那座墓旁,真的有一座合葬的双胞胎男孩墓。

    这时,远处传来喊声,男子扭头大声“哎”了声,转过头,说:“你朋友肯定是有冤屈呀!你得帮他申冤……”说完,男子走了。

    庹亮细细琢磨男子的话,他的话和自己的心思不谋而合。葛仲杰肯定是有冤屈,可自己该从哪里下手呢?

    二

    这天晚上7点,庹亮接到了刚下火车的曾教授。曾教授是到北京去开会,路过这里,特意下车来看他。

    曾教授五十多岁,是研究青铜器的权威,两人有着二十多年的友谊。二十多年前曾教授还只是这座城市一所中学的一名普通教师,一次带学生登山时从山上摔到山凹里,摔伤了腰,是接到学生报警的年轻力壮的庹亮把他背了出来。至此,两人成了莫逆之交。后来,曾教授考上了研究生,到武汉读书,读完书又进了广州一家研究院,但每年两人都要见上一面。

    庹亮在一个小酒馆给曾教授洗尘。喝了几杯酒之后,他禁不住把下午去青山陵园祭拜时那个管理员说的话讲了出来,末了,问:“曾教授,你看管理员说的话像不像真的?”

    曾教授聚精会神听完,吃了一口菜,说:“到了我这个年纪,往往会相信,世上一切事情,从来不会是来无踪去无影,哪怕是一根飞丝也是有来由的。”

    “啊—”一听曾教授这么说,庹亮不由有些惊愕。如此说来,曾教授是相信了。

    曾教授问:“你今天祭拜的这个人是你什么人?”

    庹亮便把葛仲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葛仲杰是驻本县某集团公司的一名财务会计。当年有人到县公安局揭发葛仲杰贪污巨额公款,并提供了过硬的证据。本来经济案件县公安局一般不插手,直接移交县检察院去办,可那次局领导却安排他和一个来局里实习的警察学员吕武去问问情况。两人把葛仲杰带到县公安局七楼一间小会议室,例行询问了30多分钟也没有任何成效。这时,庹亮感到有些尿意,便出门上了趟卫生间。就在他返回时,猛听到室内传出“啊”的一声,他赶紧跑进去,只见吕武摔倒在地,窗户洞开。吕武在地上指着窗户说:“葛仲杰把我推倒在地,从窗户跳下去了……”他冲到窗户前,往外一看,葛仲杰已经脑浆迸裂地躺在下面……

    “他为什么要跳楼?”曾教授疑惑地问道。

  三

    在宾馆客房里稍稍休息了一下,庹亮小心问道:“曾教授,您在葛仲杰的墓前看出了什么?”

    曾教授沉思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两只刻有甲骨文的龟片开始卜卦。一连两次,卦象都是一样。按规矩,本不需要第三次,曾教授还是再试了一次,结果与前两次一模一样。

    庹亮有些惊奇地在旁边看着,问:“您会卜卦?”

    曾教授笑笑,说:“研究甲骨文的人没有不会卜卦的。年轻时不太相信,人老了,能力下降,才想试试这些方法,看看能否弥补自己的某些不足。”

    庹亮说:“就这其丑无比的两片龟甲,能让您未卜先知、预知未来?”

    “凡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您给我看看明天我能否中彩票?二等奖也行。”庹亮笑嘻嘻地说道。

    “卜卦最大的特点是‘不谋专事’,再说殷商时期的人卜卦,只占凶吉,不问钱财。”曾教授看庹亮没听懂,补充说,“你别忘了,龟甲只有殷商时期才有。”

    庹亮恍然大悟,忙问:“您刚占的卦象如何?”

    曾教授思忖着说:“卦象不错,大吉,正好是卦象的特征之一—扶正伐邪。”

    庹亮疑惑道:“扶正伐邪?这跟葛仲杰的墓有什么关联?”

    曾教授闭着眼睛,说:“我研究青铜器,去过大大小小不少的古墓。因此,我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是王侯墓,还是平民墓;我再看一眼,就知道这座墓是冒瑞气,还是冒邪气……”

    庹亮迫不及待地问道:“您刚刚看的这座墓呢?”

    曾教授缓缓说道:“它在冒怨气。”

    “啊—”庹亮惊了一下,随即问道,“以前您碰见过这种怪事吗?”

    曾教授说:“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就说发掘古墓吧,如果是当年封了王的,发掘的前天晚上,当地肯定要下大雨。今晚出现的这个像衣服一样的东西,应当是冤魂,甚至就是葛仲杰。他晓得你不怕他,我也不怕他,所以才冲着司机去,但他没有恶意,只想让我们为他做点什么事。看来近期有事要发生了。”

    庹亮张着嘴,半天没说话。良久,才轻轻说道:“不可能,我不信。”

    曾教授笑了笑,说:“没关系,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信了。冥冥之中,世间万物都不是没来由的,看似随心所欲,其实受着时空事无巨细的安排,所以古往今来才一直有天网恢恢之说。”

    庹亮讷讷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对,扶正伐邪也就是这个意思。”曾教授坚定地说道。

    四

    曾教授走后没几天,果然出了一件奇事:县公安局警察吕武同家人开车出外旅游,在一个根本不应出车祸的地方出了车祸,吕武死了,他的家人安然无恙。这令勘察车祸现场的交通警察百思莫解。

    在清理吕武的办公室遗物时,庹亮在他的桌子里看到一个旧笔记本,打开一看,是一本日记,里面详细记载着三年前葛仲杰跳楼的经过:原来葛仲杰不是自己跳下去的,而是吕武趁庹亮离开时,把他从窗口推下去的。吕武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当时县里有个大领导找到他,要他弄死葛仲杰,就把他招进县公安局,否则,就回家务农。为了自己的前途,吕武答应了。大领导要葛仲杰死,只因为他知道集团公司一笔巨额资金的去向……

    看完日记,庹亮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感到后背凉飕飕的。他绝没有想到葛仲杰的死居然会有这么复杂的内情,会牵连到这么多人和事。

    当天,庹亮把吕武的日记本郑重其事地交到了县纪委。这正应了曾教授说的那句“只想让我们为他做点什么事”。

    不久,那个手握重权的大领导和驻县某集团公司老总被纪委“双规”,紧接着移送司法机关审判。

    又是一年清明节,稍后几天,庹亮捧着一束鲜花来到青山陵园。一进大门,就遇到了那个公墓管理员。

    男子看到他,走过来,神秘地说道:“帮你朋友洗清冤屈了?我一直在观察,你朋友那座墓今年没有冒白色的雾气了…
門外的白衣女子

  今晚虽然和外商谈得很辛苦,但毕竟有了起色,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送走外商后,见天色已晚,我打发走司机小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小柔那里。

  门外的白衣女子几个月前,开酒店的张老板请几个同行吃饭,当时我也在场,不知怎地,我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漂亮的女服务员。借口上卫生间,我在无人之处拦住了小柔,问她愿不愿意到我酒店做事。小柔脸一红,竟然跑了。

  不久,我就接到小柔的电话,说愿意到我这儿来做事。我哪舍得让她做事,当即买了一套大房子,瞒着老婆把她供养起来。但刚刚过去一个月,小柔就不满足这样偷偷摸摸,整天吵着要我和老婆李兰离婚,娶她。这怎么可能?我想想都觉得好笑。

  小柔一看到是我,小嘴撅得老高,满脸不高兴。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和老婆离婚的事。“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这离婚的事不是说离就能离了。”我又像以前一样,伸手搂住小柔,用甜言蜜语来哄骗她开心。说实在话,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李兰离婚,和小柔在一起我纯粹是找乐儿。

  “你又想骗我!”小柔挣脱我的双手,大声嚷嚷,“我今晚就死给你看,让你一辈子不得安宁!”我本来是想过来轻松一下,却没料到是这种结局,真扫兴!我白了小柔一眼,没把她的话当真,自顾自上床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是下半夜。“咦,小柔呢?”我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发现小柔不在床上,觉得很奇怪,下了床,四处寻找。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我一把推开了门,借着客厅微弱的灯光,朝里一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小柔身着白色睡衣,身子直挺挺地背对着门,吊在屋顶的钩环上。那件白色真丝睡衣是我上个星期刚刚给她买的。

  我吓傻了,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逃离这是非之地,于是匆匆抓起自己的衣服,夺门而逃。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被冷风一吹,我后悔了,不该这么一逃了之,最起码也要把小柔的尸体处理掉。好在我平时行事一贯很小心,和小柔之间的事还没有第三者知道。这么一想,我稍稍安下心来。

  我哆嗦着手点燃了一支烟,考虑了半天,决定请一个帮手,把小柔的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埋掉。我拨通了司机小王的手机,小王这小伙子我很欣赏,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不属于他该知道的事决不乱打听。

  时间不长,小王开着车到了。我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向小王简要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小王面露惧色,欲言又止。我一见,拍着胸脯说:“事成之后,我决不会亏待你这个朋友的,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我都这样说了,小王还能说什么?在我的指引下,开着车来到小柔的住处。

  我推开门,一股阴风扑面而来,不禁打了个冷战,双腿忍不住抖了起来。我把小王往前一推,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再也不听使唤了。

  不一会儿,我听到小王低低的喊声,壮着胆子朝里走去。小王已经把尸体用床单裹起来。他作了一个手势,意思要我帮他搬一下。我刚弯下腰,全身就僵住了,手指着小柔的尸体,吓得说不出话来。“没关系,大概是她死不瞑目。”小王用手在尸体脸上抹了一下,小柔圆睁的双眼总算合上了。

  我和小王搬着尸体,塞进了小车的后备厢,发动车子快速向郊外开去。在半路上,小车突然狠狠地颠了一下,好像轧到了什么东西。小王吓得脸色煞白,一踩刹车,车停在路边。

  我和小王面面相觑,都希望对方下车看看,但显然没有哪个愿意单独下车,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我和小王同时下车。我们朝车底一看,什么也没有,再朝车尾望去,顿时头皮发麻,车尾后备厢门大开,尸体不见了,只剩下那条裹尸的床单。

  “是不是在路上颠掉了?”我声音都变调了。“有可能。”小王点点头。我们开着车沿着来时的路小心地寻找着。车一直开到小柔的住处,马路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更不用说一具尸体了。

  一阵风吹来,小王突然手指着我旁边的车窗,眼睛因惊恐睁得圆圆的,我直感到后颈发凉,想回头却又不敢,彻底吓蒙了。

  小王猛地发动车子,车子快速向前开去。到达市区时,天已放亮。“我看到一张变形的面孔贴在车窗上。”小王心有余悸地对我说。

  这两天我不知是如何度过的,一闭上眼,小柔那双圆睁的双眼就出现在我的眼前。还有那尸体,怎么就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我借口有事,推掉了这两天和外商的所有谈判,一个人待在酒店办公室里,留意着这两天所有的新闻,奇怪的是没有看到任何有关遗弃尸体的报道。

  难道真如别人所说的那样,是小柔“尸变”了吗?我又想到了小王看到贴在车窗上的那张变形的脸,一股寒气从心底弥漫开来。

  两天后,我找了个买主,果断地把房子贱卖了。自此一连几天,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我总算放下心来,全身心地投入到和外商的谈判中。如果都像今晚谈得这么顺利的话,半个月后就可以和外商把合作的合同签了,到那时,随着外商资金的注入,我的酒店将是全市唯一的五星级酒店。

  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家,破天荒地亲了李兰一下。气氛有点不对,我愣住了,李兰脸板得很难看,瞪着一双眼睛,仿佛要吃了我似的。“那座房子是怎么回事?我想听听。”话是从李兰嘴里一字一字吐出来的。

  卖房子的事没有人知道啊,李兰从何听说来的?我心里疑惑不解。“现在害我的人多得是,你别听信别人谣言。”我装着满不在乎地说。“姓刘的,我告诉你,你别给我装蒜,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说你糊弄人,缺德!把闹鬼的房子卖给人家!”李兰几乎是指着我的鼻子在叫。

  李兰这一说,我吃惊不小,连忙找个理由搪塞说:“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太旧了,我瞒着你重新买了一个大套,是准备给你个惊喜。不料一个懂风水的朋友告诉我,这个房子位置不好,不吉利,所以就卖了,准备再重新买一套。”李兰见我说得有理,就没再闹了,说过两天,她去看看那套房子到底怎么样。

  第二天一大早,我登门拜访了买主,从买主的脸上,我看到的是一副被惊吓扭曲的表情。买主告诉我,说每天半夜三更,门口就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是那种嘤嘤的似哭似笑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恐怖的了。

  事已至此,我心里有鬼,无话可说,只好把房钱退还给买主,把房子收了回来。刚过一天,李兰就把房子的钥匙要去了,问清地址后,迫不及待地跑去看房了。她看了房子后,立刻就喜欢上了,在家寻死觅活吵着要搬过去住。我有苦说不出,只得把家搬了过去。

  当晚,我因为一个细节问题,和外商商谈了一天,感到很疲倦,想着晚上还要整理资料,就没回去,在酒店里歇了。次日天刚亮,李兰就打了电话过来:“昨夜我碰到鬼了,是一个女鬼,你赶快回来!”她哭着对我说。我心一凉,意识到糟了。

  我心急火燎地刚赶回家,李兰就把我拉到一边,惊魂未定地说,昨天下半夜,她听到门外有女人的哭声,就下床,从猫眼里向外望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年轻女子,披着头发,双手抱头,蹲在家门口惨惨地哭着。

  我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缓过神来,难道真的见鬼了吗?不亲眼看见,我还真不太相信。到了晚上,我把所有的应酬都推掉了,决定一夜不睡,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到了下半夜两三点钟,我实在支持不住,半梦半醒之时,突然听到门外似乎有动静,紧接着一阵嘤嘤的哭声传来。我一个激灵,几乎是蹦着从床上跳到地上。我没敢开灯,稳了稳神,从猫眼向外望去,门外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不对啊,我犯疑了,门外装得是感应灯,如果有响动,按理应该会亮的,莫非感应灯遇鬼不亮?这么一想,我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突然,一丝亮光从猫眼里射了进来,我定睛一看,猫眼另一端一只布满血丝的红眼珠正怪异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没有思想准备,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一口气没喘上来,往后一仰,跌倒在地,张了张嘴,想叫却叫不出声音来。李兰吓得哭了起来,一阵捶胸擂背,我总算缓过神来。我想了想,又朝猫眼里望去,一抹白色的衣角在楼梯口拐角一闪,消失了。

  我从来不相信世上会真的有鬼存在,但这一切真的无法解释。恐惧此时就像是春天的野草,在我心里疯长起来。

  现在我已经无法集中精力与外商谈判,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非要包养小柔。整整一天,我和李兰都在为搬家而忙碌着,李兰受此惊吓,情愿回到原先的旧房里;但我依旧不死心,想确定在门外哭泣的女鬼是不是小柔。

  这天夜里,我把小王喊来陪我,一同来揭开这个谜底。

  依旧在下半夜两三点钟时,哭声传来了,穿过门缝嘤嘤作响。有小王相陪,我胆子壮了很多,眯着眼从猫眼里向外望去。门外蹲着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子,从背后看,和小柔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女子好像知道有人偷看她似的,停止了哭声,“嘿嘿”笑了两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她站了起来,朝我挥了挥手,连头都没回:“来,情郎,跟着我,我带你找我的尸体。”说完,向前走了几步,停在那里不动,似乎在等着我。

  我豁出去了,这一切反正躲是躲不掉了,不如就跟着这个女子,说不定真能找到小柔的尸体,好好安葬,帮她超度,或许能逃过此劫。

  我向小王使了个眼神,心一横,拉开门,跟在女子后面。女子背后似乎长了眼睛,我们快,她快,我们慢,她慢,始终和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走着,走着,来到一座房子前,我一惊,是殡仪馆。女子阴森地笑了几声,进去了。小王脸色惨白,指着不远处的大树下:“老板,我走不动了,我在那里等你。”我瞪了小王一眼,心里骂道:“真没出息!”

  我跟着女子来到一个大香炉旁,只见小柔脱掉脚上的鞋子,朝香炉里一扔,幽幽地说:“终于到家了。”说完,女子突然回过头来,朝我咧齿一笑,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果真是小柔!”我惨叫一声,拔腿就逃。

  我一口气跑出殡仪馆,来到那棵大树下,四处望了望。小王哪里去了?我正在纳闷着,“你有完没完,干嘛老是踩着我,还想再弄死我一次?”突然,从泥土里冒出个黑漆漆的脑袋来,乌黑的脸上睁着一双还算有点亮光的眼睛──是小王!他从泥土与树叶堆里伸出双手,向我抓来,一阵风吹来,两只袖子撕裂成布条在风中飘荡。我吓得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了。

  两天后,老婆李兰才在街头找到了流浪的我,而我灰头土脸,彻底傻了,已经完全认不出家人。当天下午李兰就把我送到了精神病院。

  还是两天后,在精神病院里,我蓬头垢面,目光呆滞地坐在电视前,电视里,张老板和外商签过字后,满面春风地和他们一个一个握着手,不无遗憾地说道:“本来你们这次是和我一位最有实力的同行合作,没想到天不佑人,真是不幸,他疯了。我建议用这第一杯庆功酒祝这位同行早日康复,干杯!”

  “说得好!说得好!”我拍着手嬉笑起来。突然,我的笑容在脸上僵住了,手指着电视里另外两个人恐惧地说:“他们是鬼,他们要害我啊!”

  那两个人一个是小柔,一个是小王,分别站在张老板的左边和右边。也许到死我都不会明白,我第一次看见吊在卫生间的小柔尸体,其实只是一具逼真的塑料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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