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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聊齋故事之鬼娘

  刘文泰撞门而入的时候,高占山正在给大家讲鬼故事。
  
  此时,火堆忽明忽暗,油灯随风摇曳,所有的人都缩着脑袋,紧张地盯住高占山的嘴巴。他说:“那人刚进屋,青面獠牙的鬼就‘哐当’一声撞开了门。”
  
  就在此刻,突听“哐当——”一声巨响,犹似地动山摇,牲口屋那扇木门真的被撞开了……
  
  “啊……”顿时,屋内一片惊叫。
  
  “妈呀,是队长啊,你可吓死我们了!”只见高占山一边紧捂自己的胸口,一边往凳子上爬。
  
  他们还来不及掩饰自己的失态,就被另一种尴尬所包围,那就是这帮闲人在拿队里的劈柴烤火,这恰恰是队长不允许的。
  
  大家以为队长会训斥他们,可是等了片刻,他们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只见队长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他的头发根根竖在头顶,蜡黄的脸上布满惊恐之色,从气喘吁吁的程度来看,他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队长,你咋啦?”
  
  “鬼,我,我遇见……鬼了!”
  
  “啥?”
  
  队长的一句话,让整个牲口屋顷刻寂静下来,大家屏声静气地相互对望,似乎鬼就在他们中间。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牲口嚼草料的声音,大家第一次发现牲口的咀嚼声如此刺耳,他们把目光转向牲口棚,仿佛鬼就躲在那里。
  
  “嗒、嗒、嗒……”一阵类似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牲口屋前,又突然静止下来,像在窥探他们。
  
  “关门。”队长一声惊叫,门忽地被谁关上了。
  
  “鬼,我刚才遇见鬼了。”于是,队长声音颤抖着跟大家讲起他遇到的鬼。
  
  他说,他在乡里开会晚了,于是顶着月光走起夜路,当他走到村前的麦地时,听到有哭声,具体哭什么听不清楚,反正就是呜呜咽咽的。
  
  他原以为是谁家的媳妇跟男人吵架了,跑出来发泄发泄委屈。但不对,这哭声是从严家媳妇的新坟方向传来的。
  
  “你们也知道,我这人不信邪,凡事喜欢探个究竟,于是我就靠近那座坟,可是奇怪不,我心里想着往前走,步子却总也迈不动,用力迈了两步,却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样,老要摔跤。远远,我看见新坟上除了月光什么也没有,可是那哭声却是从那坟里传出来的。
  
  “我这心里直打鼓呀,我知道这严家媳妇命苦,你看,嫁到严家才半年就死了丈夫,而她自己刚生完一对双胞胎,也因大出血死了,自己的孩子都没能看上一眼!
  
  “我心里越是这么想,头顶越觉得冷风飕飕,眼见脚下越来越迈不动了,我就想往回走,可是心里又不甘,就壮着胆子咳嗽了一声,我的娘!你们猜咋,那坟后突然立起一个人来,穿着一身的红……这一下,我知道她是谁了,入殓那天我家的去了,她给严家媳妇穿的就是那套红棉衣。吓得我是一路跑啊,这不,看到牲口屋里有灯光我就冲进来了。”
  
  “呀,你还别说,这段时间,我还真是听到村前有谁的哭声。”
  
  “是啊,我家的晚上也听到过,我还说是风吹的呢。”
  
  大家议论纷纷,最后都深深叹息,他们将目光转向隔壁,隔壁就是严家的院子。他们都在叹息一个老太太领着两个苦命的孩子在这样疾苦的年代里如何才能活下去。
  
  “走,你走,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打啦……”
  
  沉默的人们被隔壁的追打声惊醒,声音先是在屋里,后来传到院子里。这是严家婆婆的声音,仿佛她在追赶谁。
  
  他们跑出屋子来到矮墙下,看到严家婆婆手持扫把,正围着院子里的“太平车”转圈,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像追赶一个人。
  
  不一会儿,小脚老太太就累得气喘吁吁,忽然,她脚下一个踉跄,人就趴在了地上:“我那苦命的媳妇呀,不是娘心狠哪,我也知道你放不下孩子,可是我怕你吓着他们呀……”旋即,她捶胸顿足地哭起来了。
  
  老太太的哭声,震撼着每一个人,他们心里怀着恐惧,在院子四周紧张地张望。这时,有人点亮了火把,火光照亮了每一双泪眼。
  
  后来,队长发话了,他说他允许严老太太每天给他的孙子接两次羊奶,年底队里分口粮时也会多给些,其他人也都附和着说些安慰的话。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那个鬼故事一直被村里人口中流传。有的小青年对此事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却遭到了刘文泰他们的训斥。那么多年过去了,刘文泰对那晚的遭遇一直深信不疑。
  
  严老太太是八十九岁那年去世的,去世的前夜,她授意两个孙子把那个常年尘封的木箱打开。箱柜打开了,只见空荡荡的箱底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套红色棉衣。正当两个孙子不解地回看奶奶时,老人已经安详地走了。
  
  只是深陷的眼窝里,含着眼泪。
聊齋故事:書生結陰親

  有一书生,出门办事,回来晚了,没有赶上住店。到家还有十五里多路,要翻过一座山,还要经过一片坟地。
  
    书生想离家不远了,再辛苦一会,索性回家歇息吧。他加快了脚步。这时巳是星斗满天了。
  
    他翻过山,走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正走着,就不知不觉地闯进了坟地。他走得实在太累了,便坐在林边一块石头上休息。
  
    刚坐下,忽然听到坟地里有动静。等他急忙朝坟地里看时,却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月光透过树丛,照得坟地里明朗朗的。过了一会,他发现在一座大坟的后面,有个白影一闪,接着传来哭泣的声音。书生赶忙站起身来,躲在一棵树后,观看动静。
  
    这时,哭声越来越大,是个女人的声音。
  
    天色已晚,这女子为什么深更半夜到坟地里来哭,我得问她一问。想着,他便朝那女子走去。走近了,书生看清了那女子跪在一座坟前,穿着一身孝服,坟前供桌上摆着一些供品。
  
    书生在女子身后站定,女子并不抬头,
  
    好像不知道身后有人,只顾低头哭泣。
  
    “大姐深更半夜到这里来哭,不知为了何事?”
  
    “啊。”那女子猛一回头,发现身后有人,便惊叫起来。
  
    “大姐不要惊慌,小生路过此地,看见大姐悲痛,顺便问一下。”书生说着,施了一礼。
  
    待书生抬起头来时,发现那女子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书生仔细打量这女子,发现这女子非常美丽。
  
    女子见问,便站起身来,道了个万福,凄楚地说道:“奴家是山下柳河村人,因丈夫患病身故,撇下奴家孤单,自思命苦,便来丈夫坟前烧纸供奉,以尽夫妻生前之情。”
  
    书生道:“半夜三更,倘有歹人或野兽,如何了得?如不嫌弃,我送你一程如何?”那女子非常高兴,便同书生一起往林外走来。书生边走边问:“不知大姐离家还有多远?”
  
    女子道:“就在前面不远。”话虽这么说,可就是走不到。
  
    这时,月光也没有了,一片漆黑。那书生浑身冰冷,心疑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我遇到鬼了,不好。”
  
    正想着,那女子突然回过头来说道:“大哥,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我愿跟你走,与你结为夫妻,你看如何?”
  
    书生一听大惊:“使不得,初次相见,如何说起此事。”女子见不答应,便猛然坐在地下。书生以为她跌了一跤,赶紧来扶,那女子顺势一把抱住,倒在他的怀里。书生越推,那女子抱得越紧,嘴里说道:“求大哥开恩,收下奴家吧。”
  
    书生被缠无奈,说道:“在此荒郊,如何成亲,要成亲也得回家告诉父母,选一吉日良辰才行。”
  
    女子道:“那么,奴家送一物给大哥,望大哥回赠一件。”说罢,抽出一条手帕,递与书生。书生身边无物可赠,便把手中纸扇递与那女子。
  
    又走了一程,女子说道:“前面便是奴家村里,大哥免送了,只是不要负约。”说罢,径直走了。
  
    这书生寻路要走,他朝四周一看,猛吃了一惊,只见满天星斗,月光照得大地明朗朗的。原来自己就站在原来的地方,再看那女子,已无踪影。书生越想越怀疑,回到家里,便生起病来。父母给他百般问医求药,总不见效,眼见病一天一天沉重下去。
  
    一天,书生的姑母来探病,问起病因,书生便把自己经历的事情诉说了一遍。
  
    姑母听后,说道:“愿借手帕一看。”
  
    书生往身上摸了一阵,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张烂了的黄表(陌钱)。
  
    姑母问道:“此女子何等模样?”书生描述了一遍。姑母听罢,吃了一惊:“好像是邻村李老友的女儿。李老友跟我同村,可他的女儿已死去一年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知你给了她什么东西?”
  
    “给了她一把纸扇。”姑母听罢,安慰了他几句,便走了。
  
    姑母回村后,把情况向李老友说了一遍。
  
    李老友也吃了一惊,两人连忙赶到他女儿的坟地上去。果然在坟头上发现了书生的那把纸扇。
  
    二人赶到书生家里,这时书生病得更厉害了,已经迷迷糊糊,不省人事。
  
    他们与书生的父母一商量,赶紧找了一个算命先生,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生算了一回,说道:“此事已经不可挽回。你女儿生前没有找到婆家,死后你给她找过阴亲,可有此事?”
  
    原来李老友的这个女儿,长到十八岁时出落得如花似玉,好多人来提亲,总没订下来。她突然得了急病,医治无效,一命归阴。李老友夫妻非常悲痛。因年过半百无子,只有此女,老夫妻视如掌上明珠,百般疼爱,不想遭此厄运,如何不伤心。一边给女儿处理后事,一边张罗着给她找阴亲,没能找到。几天后,便埋葬了。
  
    现在先生一提,李老友也把事情说了一遍。先生道:“事已至此,只好结阴亲了。”说完,也不要钱,飘然走了。
  
    几天后,书生果然死了,父母非常悲痛,只好按先生说的,与李老友的女儿结了阴亲,把二人合葬在一起。
新聊齋故事:娶獸為妻

  丁仕真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曾有术士预言日后他将会娶兽为妻。当时丁父气得差点儿没将这个算命的人用大棍子打出去—以丁家的名望、财势,怎么会让自家的独子娶一个兽妇?为此,丁仕真不到三岁,就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女家也是本城的世族,两家约定,等丁仕真十七岁的时候成婚。
  
    谁知离丁仕真十七岁生日还差一个月的时候,未婚妻却忽然得了暴病去世了。这一下丁家二老不由就想起了十七年前那个不祥的预言—难道儿子真的要下婚于毛族—这还了得!忙张罗着招了媒婆来为儿子做媒。但说也奇怪,每次议婚,不是和女方的八字不和,就是好不容易定了亲事女方就急病身亡。渐渐城里便开始起了谣言,说丁仕真的八字太硬,要克七房妻子,吓得谁也不敢把女儿嫁到丁家去。
  
    丁氏二老为此日愁夜忧,丁仕真不知算命先生的那个预言,所以倒是不以为意,见父母每日里看到自己就唉声叹气,索性借着游学为名,带着一个小僮外出游山玩水散心去了。一路上赏山玩水,闲时吟吟风月之诗,倒也惬意舒心。
  
    这一天在楚江乘舟而下,两岸风景如泼墨画卷般壮丽难言,丁仕真正在赞叹不已,忽然有几十只猿猴随着崖壁攀缘而下跳到船头。船上的船工大声呼喝驱赶,那群猴子却毫不畏人,跑到船舱里东翻西找,接着一个个担囊负箧登崖而去,竟大有把船上洗劫一空的意思。众人正在束手无策,又见四只老猿抬着一顶山藤编成的小轿跑进船舱,横拉硬拽,把丁仕真生生地捺入轿中,抬上了绝壁。
  
    丁仕真在轿中只听船中众人的呼叫之声瞬息远去,身侧的悬崖如刀锋般削过,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子才在一处洞府门口停下,那些猿猴拉拉扯扯地把他拖入洞中。
  
    只见一个相貌清奇的老翁正在洞中的石凳上打坐。见丁仕真进来,向他温言道:“贤侄莫怕,你可是丁庆云之子?”丁仕真点头称是。老翁道:“老夫姓袁,与你父昔年乃是好友,十八年前赘于此地。因为小女年已及笄,此地却没有可以匹配的良偶,幸好故人之子来此,所以才把你请了上来,希望你不要嫌弃她。”说着指一指旁边的人道,“这是你的岳母。”
  
    丁仕真定睛一看,见她身上虽然也像模像样地穿着绸衣罗裙,但凹睛凸唇,分明是一只母猿,不由叫苦不迭,心想:“母亲是这样,那女儿的模样可想而知了。”可是看看身边的那群猿猴呼啸跳跃,表情狰狞,若不答应,只怕这群兽类立刻会对自己不利,所以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敢说。
  
    老翁见丁仕真低头不语,一挥手,猿猴们牵着丁仕真便往石洞深处而去。走到内室,只见一个女子垂首坐在石床上,头上盖着一块红巾,看身形倒也苗条匀称。丁仕真大着胆子揭开红巾一看,只见红巾下满是浓密毛团,简直是人面不知何处寻。他心想:“拼着不要性命,也不能和这样的怪物成亲。”见那袁氏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也不顾自己身在险地,当即负气道:“等你毛脱落光了,我们才能做夫妻。”说完,倒头和衣而卧。
  
    第二天醒来,身边的袁氏已经不知去向。丁仕真正寻思如何才能脱身回去,就听到洞外群猿鼓噪叫啸。丁仕真悄悄走到洞外一看,原来是袁氏不知怎么跳到深涧中去了,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气息奄奄。看她和猿猴们比画的手势,大概是自惭其丑所以愤而自尽的意思。丁仕真见她伤心流泪的样子倒可怜她起来,心想:“她生来便是人父猿母,所以样子丑怪,那实在也不是她的错。”不由走过去握住她的毛手,轻轻摇了一摇。
  
    袁氏本来一心求死,现在见丁仕真对她示好,眼中露出惊喜的神采,对着丁仕真微微一笑,嘴唇掀处,露出来的牙齿如一颗颗珍珠般洁白晶莹。丁仕真心中一动,觉得她似乎也不怎么丑了。
  
    把袁氏抬回洞中,丁仕真替她盖上厚被,想自己一个大活人,绝无可能与兽类成婚,但不管怎样,总不能看着她就此死去,怕她想不开再去寻死,便陪守在旁。
  
    这一陪便是一整夜,到天快亮的时候丁仕真支持不住瞌睡起来。忽听袁氏在床上轻轻呻吟,丁仕真忙过去探视,只见满床满枕都堆积着如丝般细密的毛发,再看枕上,一张白皙如玉的芙蓉粉面,秀雅绝伦。一时间看得丁仕真目瞪口呆,不知是梦是真。良久,才听袁氏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现在,大概我能配得上公子了。”
  
    丁仕真想不到她竟会开口说话,更是喜不自禁,一追问,原来袁氏自幼跟随父亲学习,不但会说话,而且熟读诗文。那天被丁仕真斥责后,一时气愤,投涧自尽。昨天半夜只觉浑身痛痒,几遍抓挠下来,毛发竟然应手而落。
  
    丁仕真忙带着她去见袁公,袁公似乎早有前知,毫无吃惊的样子,微笑道:“既然已经得配夫妻,那此地不宜久留,速速回家去吧。”又对袁氏叮嘱道:“你也该去见一见公婆,以后不必再回来了。”说完命那些猿猴们用两乘小轿把他们抬回船上。
  
    船上的人正为丁仕真被猿猴掳去急得团团转,有主张报官的,有主张找当地猎户上山搜索的,现在见丁仕真回来,随身还带着一位美丽的少女,忙上前围住他纷纷询问。丁仕真因为事情太过古怪,怕说出去对袁氏不利,所以诡称自己为山中猎户所救,因为感念他的恩德,所以娶了猎户的女儿为妻。接着便另雇了一条船,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把经过向父母一禀,丁氏二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丁仕真见父母面色古怪,还以为他们不能接受袁氏。谁知一追问,才知道原来自己生下来就有娶兽为妻的推命。看来自己和袁氏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了。
  
    丁氏二老本来只是拗不过儿子才认下了这门亲,不过日子久了,见袁氏不但容貌秀丽与人无异,更兼性情柔顺,十分讨人喜欢,也就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儿媳妇。
  
    后来袁氏想念父母,几次求丁仕真派人去探视,但好不容易爬上峭壁危崖,却只见云封洞窟无迹可寻。
  
    也许袁翁本来就是成仙得道的高人,只不过为了小女儿的婚事才偶然显迹于人世的吧!
新聊齋:狐狸精也撕逼

  1
  
  遇狐
  
  刘赤水快走到悦来客栈门口时,突然想起家中烛火忘了熄,心里叫一声,不妙,这风再大点,怕是要走水。因此又缩回脚,立刻朝家赶。
  
  将将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屋里传来女子的呻吟,还夹着浪声浪语:“胡郎,嗯,再抱紧点。”一个少年吃吃笑道:“白仙,这枕席虽美,可不是咱狐狸洞的。那姓刘的回来,怕是不得干休。”
  
  刘赤水听到这,心里纳闷,听这意思,这俩人还不是头一回在我床上干事了。晦气!他一脚踹开门,大喝道:“姓刘的在此!”
  
  床上正紧抱成一团的少年和女郎慌里慌张揣起衣裳就跑。月光洒洒,烛光摇曳,刘赤水隐约见那白仙身材窈窕,皮肤白嫩;那胡郎身长玉立,姿容不俗。
  
  难道他们真是狐仙?刘赤水看着床上没来得及带走的亵衣,一阵恍惚。
  
  亵衣又轻又美,拿在手上像什么都没有一样,衣裳上有个小针线包,绣着一只美丽的小狐狸,眼珠子黑溜溜的活灵活现。
  
  刘赤水是南阳人,从小聪明伶俐,家里也过得丰裕。父母过世以后,他一个人住在这大宅子里,吃必精美,用必细致,是一个讲究人儿。
  
  可他再讲究,也不知道这亵衣是用什么做出来的。
  
  2
  
  小撕情郎
  
  亵衣这事怎么处理,刘赤水还没想好。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他正在灯下看书。
  
  院子里突然喧哗,不大一会儿,两个丫环竟抬着一床被子进来了。两人将被子放到榻上,一个丫环笑嘻嘻地走近刘赤水,道:“我家姓皮,我们大小姐叫白仙,二小姐叫黑仙,三小姐叫凤仙。我们三个小姐,就属三小姐最美。你若把白仙小姐落下的亵衣还给我们,凤仙小姐就给你了。”
  
  刘赤水呆了一呆,还有这说法?
  
  他走近床一看,果然一个美丽的少女正睡在被子里。那少女一头乌压压的黑发,双眼紧闭,酒香在唇齿间飘荡。刘赤水心痒难搔,将亵衣扔给丫环道:“拿走拿走。”
  
  人一走,凤仙好像有了知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刘赤水看她星眼香腮,一伸手就抱着了她。那姑娘想挣扎,却全身瘫软,只恨恨骂道:“白仙你个贱人,我饶不了你。”
  
  再端详了一会儿刘赤水,突地就不再挣扎,只趴在刘赤水腿上,软绵绵道:“不错,是个风流倜傥的读书人,一夜风流便一夜风流吧。”
  
  酒香飘荡,体香阵阵,刘赤水哪里管她是人是狐,只抱着滚成一团。
  
  第二天从床上醒来,刘赤水突地有点害怕,自己睡的到底是人是鬼?她会善罢甘休吗?会纠缠不休吗?
  
  他望着凤仙,说不出话。凤仙望望他道:“早。”
  
  刘赤水道:“你你你你……”
  
  凤仙慢条斯理穿上亵衣,穿好衣服,回头拍了拍刘赤水的脸道:“呆子,想说什么呢?你你你你?我当然是狐狸啊。”
  
  刘赤水问她:“你你你……还来吗?”
  
  凤仙嫣然一笑,笑容比外头的朝阳还要耀眼,说:“不来了。”
  
  刘赤水看她打开门,临走时又回头道,“昨儿晚上你不错。”
  
  刘赤水把被子拉了拉,怎么感觉好像,这个这个这个自己被嫖了?
  
  3
  
  撕姐妹
  
  人总是奇怪的东西。
  
  刘赤水自从父母过世,吃喝嫖赌样样来,经历过的女子也有不少,却没一个能如凤仙这样让他食髓知味。只要一想起凤仙的醉态,他就禁不住春心荡漾。有心去找她,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7日之后的一个晌午,刘赤水正坐在庭院里吃饭,对面突地多了一个人。
  
  抬头一看,他惊喜交加,可不正是凤仙吗?
  
  凤仙拿出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对他道:“这东西同女子的亵衣一样,都是不轻易示人的。你拿出去宣扬宣扬。”
  
  刘赤水看那绣花鞋,面上真绣有三寸金莲,在水面荡漾,跟活的一样,神奇至极。凤仙对他道:“这是我大姐白仙的东西,不治治她,她再拿我开玩笑可不好了。”
  
  刘赤水想起她醉中媚态,立时道:“我一定帮你,让你大姐知难而退。”
  
  第二日,他将一帮狐朋狗友约来,说要开一个“赏鉴会” 。
  
  一帮男子一看,桌上一双精巧的绣花鞋,一旦靠近,那鞋面上的金莲便在水中荡漾,好似招揽客人一般,立时便炸了。
  
  一男子叹道:“看这鞋样,这女子定是身材苗条,婀娜多姿,不高不矮。”
  
  另一男子点点头道:“不止如此,这金莲水中荡漾,可见这女子定也风骚之极,嘿嘿嘿。”
  
  第三个男子附和:“这绝不是良家女子所有,刘兄刘兄,这是哪家的粉头,你不能独享了。”
  
  刘赤水看大家越说越不像话,正要喝止,帘子后却传来凤仙的轻笑,便没开口了。
  
  从那天开始,刘赤水便日日在自家开赏宝大会。
  
  鞋面上有活的三寸金莲,这事越传越广,每天客人盈门。刘赤水干脆写下告示,说道谁想看这活活的三寸金莲,必须拿银子、酒或粮食来交换。饶是如此,男子们也趋之若鹜。
  
  又过了几日,凤仙又来了,她笑眯眯对刘赤水说:“这几日,大姐很是暴躁抑郁,她说若不还她绣花鞋,便要搬家。她道我好舍不得吗?搬便搬了。”
  
  刘赤水赶紧拿出绣花鞋,要还给她,并一再挽留:“她们走就走了,你若愿意,我便立刻娶了你。”
  
  凤仙拍了拍他的脸,道:“呆子。我爹娘老了,我们全家人都仰仗着大姐的夫君;我二姐又嫁了一个家财万贯的富商。你穷酸一个,家都快败光了,我若嫁给你,日日被嘲笑,日子过的也没什么意思。”
  
  她起身对刘赤水挥挥手道:“我走了。那绣花鞋你留着吧,我偏偏不让她如愿。”
  
  4
  
  撕父亲
  
  刘赤水再见到凤仙已是三年之后。
  
  这三年里,他虽然还是读书,却没什么功名。有过女子,却没谁比得上凤仙。他常常恨自己,一个没心肝的女子想她作甚。
  
  有一天他在南阳访亲,将近黄昏,回家的路上,遇到个马车。他本来没留意,车里一个娇媚的女子突然对他笑了一笑,车旁边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突道:“这不是小凤仙的夫婿吗?”
  
  乍听到小凤仙的名字,刘赤水怦然心动。这俩人,竟然是当年在他床上亲热的狐狸胡郎和凤仙的大姐白仙。
  
  白仙上下打量他,见他衣衫普通,笑了一笑道:“这几年过去,刘先生还是白丁一个。小凤仙看到,一定欢喜。正好,我爹过生日,你也去吧。”
  
  刘赤水就这样又见到了凤仙。
  
  凤仙还是跟以前一样美丽,对他笑了一笑,招招手,他便走了过去。
  
  然则自始至终,凤仙的爹娘都没看他一眼,只招呼大女婿胡郎和富有的二女婿。
  
  刘赤水也不在意,说:“今日岳丈寿辰,小婿吹个笛子表表心意吧。”
  
  他吹笛子的技术不错。一曲吹完,凤仙的爹说:“不错不错。”却拿起座下仆人递过来的水果给了二女婿,说:“来,你尝尝。”好似没看到站在一旁的刘赤水。
  
  凤仙脸色就变了,对她爹说:“古人说只看衣衫不看人,爹爹,你今日才让女儿见识,这话绝对不假。”
  
  她爹低头不讲话,白仙接口道:“咱一家人,吃喝全靠着二弟,爹亲热点也是应该的。”
  
  凤仙起身就走,说:“这家宴吃得太没意思。决然比不上看大姐的绣花鞋自在。姐姐,你说是不是?”白仙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刘赤水跟出来,凤仙拿着一个镜子给他道:“本来以为缘分尽了,你却又找上来了。你要跟我正正当当做夫妻,便必须挣个功名,否则我永不嫁给你。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镜子吧。”
  
  她平时一向云淡风轻,那会儿却说得郑重其事。
  
  刘赤水便点点头。
  
  5
  
  小撕生活
  
  刘赤水第二日便被凤仙赶出了家。
  
  他站在山脚下看了看镜子,里面是凤仙的背影。走一走看看,还是背影。
  
  晚上到家,刚打开书本,再看镜子,凤仙终于转过了脸。刘赤水见她妩媚婀娜,脸色平静无波,不禁呆了一呆。
  
  刚刚合上书,镜子中的凤仙突然又只剩下个背影。
  
  刘赤水又好笑又感动,这招也行。
  
  从此之后,镜子就成了刘赤水的坐标。
  
  他若看书,镜子中的凤仙便是正面;他若努力看上两日书,那凤仙就喜笑颜开;他若使劲看上五日书,凤仙便招招手,脱掉外面的衣服。
  
  刘赤水头一回看到凤仙脱衣服,烈焰红唇,烟波媚笑,立刻鼻血喷出来两桶,心道,我若继续努力,该不会能看到娘子的……裸体?
  
  他废寝忘食地读书,一点不敢懈怠。10日之后,那镜子却连人影都不见了,镜子上只有四字,“歇息一日” 。
  
  刘赤水难过至极,死丫头片子,衣服都脱了,你给我看这。
  
  6
  
  小撕才能团圆
  
  两年后的一个春日,府试放榜,榜单上的举人,便是刘赤水。
  
  刘赤水喜滋滋地对着镜子道:“我今日终于有脸见凤仙了吧。”
  
  镜子中的凤仙眉开眼笑,好似天大的喜事。刘赤水心里爱极,抱着镜子亲了又亲。凤仙忽道:“影子里的情郎,画中的爱人,说的就是咱们吧。”
  
  那声音清脆婉转,充满喜悦,他赫然回头。
  
  凤仙和两个姐姐已然站在门口,白仙道:“举人老爷,我们送妹妹成亲来了。”
聊齋 | 捉妖記

  镇上首富唐老爷家,有妖怪作祟。
  
  唐老爷有五房夫人,年轻貌美,都怀着唐老爷的孩子。半年前,一位夫人临盆。这是唐老爷的头个孩子,让他又急又喜。
  
  房内产妇哀号阵阵,门外唐老爷抓耳挠腮。
  
  忽听房内接生婆尖叫着,破门冲出,血淋淋的双手抱着头,惊慌不已:
  
  “生了……可是……”
  
  唐老爷急步跨入房内,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抱孩子的丫头更抖成了筛子。
  
  他往襁褓里一看,惊坐到地上。
  
  这孩子已没了呼吸,通体灰紫,青目狰狞,露出寸长獠牙,拖着一根尾巴。
  
  其后半年,夫人们接连临盆,都生下类似怪物死胎,骇人情景使得妖魔作祟的传闻不胫而走。
  
  坊间流传各种版本,有说五房夫人均是妖怪所化;有说浑身长毛的野兽半夜溜进夫人卧房,才生下一堆怪物;还说是唐老爷杀生太多,因果报应。
  
  说起杀生,因唐老爷成为本镇首富前,曾是深山一名猎户。
  
  他有过人的兽皮剥制手艺,其他猎户远不能及。他先用秘制药剂给活着的猎物灌下,动物立刻绵软,无力反抗,趁动物活着时将毛皮完整剥下,无不完整干净,光亮水滑。
  
  但作为一名猎户,他捕猎的运气差些,十猎九空。有次数月无获,气得他带上全套工具上山,誓要抓到猎物。
  
  精心布好一个陷阱后,唐猎户再抬头已是圆月高悬。深山夜里寒气刺骨,他掏出一壶烈酒,喝几口御寒。想着捕猎走霉运,手艺无处施展,心中郁结,不觉饮下了半壶酒,酒劲袭来,竟歪倒在树丛中酣睡。
  
  恍惚间,一股野兽的腥臊味激醒了他,眼见一只雪白前额王字头大老虎,离自己不到半尺,正用前爪扒拉地上的酒壶。
  
  虎头大如水缸,虎爪如刀,前所未见,吓得他不敢动弹,想是必死无疑。
  
  可一转念,老虎身后就是陷阱!
  
  趁虎不备,他赌命一搏,用尽全身气力将老虎撞入陷阱之中。
  
  老虎张嘴咆哮,草木震颤,他忙将秘制药剂对着虎口全部倒下,片刻便起效。
  
  老虎瘫软,唐猎户壮着胆子将其拖出。就着月光,将猛兽外皮剥下,最终制成了一张华丽的兽皮。
  
  整张虎皮透露兽王之威,金黄鲜亮,稻草与草药填充虎头,栩栩如生。当地知县听闻,将虎皮买下上贡朝廷,圣上龙颜大悦,赞了虎皮两句。唐猎户至此声名远播,他的兽皮千金难求。
  
  他不再打猎,在镇上设起作坊,大批收购活猎物,用独门秘法制作兽皮,赚得盆满钵满。
  
  唐猎户摇身变成唐老爷,建屋置地,娶妻纳妾,一跃为本县首富。
  
  原本春风得意的人生,却因妖魔作祟的传闻降至冰点。
  
  唐府请来和尚诵经超度,也请了道士作法驱邪,一时间香火缭绕,僧人道士踩破门槛。
  
  直到某天,一个小和尚在唐府里连夜诵经,独自去小解,从黑暗处蹿出一个浑身长毛的怪物,青眼利爪力大无穷,一口撕下和尚的一只手臂,叼着逃进了黑暗里。
  
  此事吓得僧人道士全部落荒而逃,此后悬赏千金,也再无人敢来。下人亦纷纷请辞,散了大半。
  
  唐老爷气急,每日胸口绞痛,强撑精神打理生意。
  
  转眼到了雨季。
  
  一日清晨,细雨绵绵,一个头戴斗笠的青年敲开唐府大门,自称可以捉妖驱邪,唐老爷强撑来到大堂。
  
  青年取下斗笠,不过弱冠年纪,淡眉,细目,透着清冷之气,长衫被雨打湿半截,看着不像能捉妖,倒像一介书生。
  
  “你能捉妖?”
  
  青年颔首:“在下姓袁,捉妖略懂一二,特意前来,如果捉到妖怪我要带走。”
  
  唐老爷虽疑虑,但觉试试无妨。
  
  且说青年就此在唐府住下,说是捉妖,却不开坛作法,烧香念经。
  
  连日阴雨,下人们见青年整日顶着斗笠闲逛,大堂,书房,眨眼又在后厨,皱着鼻子一路嗅闻着什么。他甚至到夫人们的厢房外转悠,被丫鬟们呵斥一番,终于消停。
  
  这天他从外面背来一个巨大包袱,里面全是镜子。
  
  接下来就见那青年独自坐在后院廊下,每天对着细雨磨镜子,间或仰头,对着漫天乌云轻轻叹气。
  
  下人们议论,青年像是江湖骗子,传到了唐老爷耳朵里。
  
  这天终于雨停日出,趁着阳光好,唐老爷亲自去后院一探究竟。
  
  青年见唐老爷前来,不慌不忙磨完手上最后一块镜子,起身望着晴朗天空,长舒一口气,说道:
  
  “这些天承蒙招待,请老爷将这些镜子挂在您的卧房,今夜定能捉妖。”
  
  “此话当真?你若唬我怎么办?”唐老爷狐疑地看着那堆普通的镜子。
  
  “若欺骗老爷,可将在下送官。”
  
  “这可是你说的,来人,把镜子挂起来。”
  
  数面镜子挂在卧房,任何角落都能看见镜中倒影,让人怪不舒服。唐老爷想今夜还捉不到妖,就把这堆破镜子连青年一同送官。
  
  入夜,一轮圆月浮现,唐老爷早睡下,卧房前的庭院凉风习习,只听见树叶拂动。
  
  青年立在院中,凝视明月爬上天际最高点,一切幽静安宁,毫无妖怪的征兆。
  
  临近午夜,卧房里传出一声惊恐的吼叫,紧接“砰”一声巨响,唐老爷从里面踹开房门砸出一枚镜子,青年侧身,镜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唐老爷怒气冲天,指着青年大吼:
  
  “来人!绑了这个骗子!天亮送官!”
  
  下人们赶来按住青年,拿麻绳将他反绑。
  
  唐老爷盛怒,只因他半夜醒来,发现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竟变成一头浑身长毛露着獠牙的妖怪,这定是青年在镜子里做了什么戏法。
  
  青年被五花大绑,不羞不怒,一脸淡然:“如要送官,请将所有镜子一验,若是发现做过手脚,在下便心服口服。”
  
  唐老爷虽在气头上,也觉得需要确认证据,吩咐下人把镜子全搬出,仔细检查。
  
  下人们翻来覆去检查,没见镜中妖怪,也没发现做手脚的迹象,怎样看都是几块普通镜子,下人们一时无措,愣在原地不做声。
  
  唐老爷急了,斥责下人无用,要亲自检查。谁知他刚走两步,就指着正对面的镜子说:“镜子里不就是那个妖怪的模样吗?都来看!”
  
  下人们拥着老爷往镜里看,却爆发出一阵惊呼。
  
  镜子里,下人们样子没变,只有老爷是妖怪的模样!
  
  唐老爷慌了神,看镜子,又看绑在一旁的青年:“你快说,这什么把戏?为何只有我这样?”
  
  “没有把戏,这妖怪,就是您自己。”
  
  “胡说!来人掌嘴!”唐老爷愤怒下令,可下人们都被镜中一幕吓坏了,加上青年一说,全都躲开,不敢上前。
  
  “镜中之事,皆与现世相反。现世为左,镜中即为右;现世为表,镜中即为里。月圆之夜,正是妖气鼎盛之时,藏在您身体里的妖怪容易显现。上次您化作妖怪伤了诵经的和尚,也是月圆之时,若不信,证据应该就在您卧房里最隐蔽的角落。”
  
  下人们到卧房中搜寻,从床底拎出一截黑乎乎的东西,到院中借着月光一看,竟是一截干枯发黑的手臂,手里攥着一串佛珠。
  
  下人们彻底信了,扔下手臂落荒而逃,剩下唐老爷和青年两人。
  
  唐老爷看着那截发黑的手臂,呆立原地,口中喃喃:“不可能……”
  
  青年一个响指,麻绳散落:“再看镜中,可是你旧相识?”
  
  唐老爷双腿发软,跪坐在镜前。方才因愤怒和惊吓没有细看,这下方看清楚:妖怪皮毛金黄鲜亮,头如水缸,雪白额头上有一“王”字。
  
  “是它!找我索命吗?你又是谁?”唐老爷彻底瘫软。
  
  青年道:“我是谁不重要,而猛虎是在下老友。那个月圆之夜原本约了虎兄饮酒,虎兄未到,再无音讯。追查多年,原是被你剥去皮毛。从此它的元神与你共生,你夫人所生,既是你的孩子也是它的虎崽,不人不妖无法存活。你借它毛皮换来荣华富贵,今夜不过要你归还。”
  
  “皮毛在皇宫禁地,我如何归还?”
  
  “对镜磕三个头即可。”
  
  唐老爷照做,见镜中已无老虎,也无自己。
  
  突然一只脚爪从他嘴里伸出,疼痛欲裂,想挣扎却无力挪动半分,紧接着伸出了头、身、尾,最后一整只猛虎爬了出来。
  
  唐老爷外表毫发无损,但巨大的疼痛与惊吓,让他昏死了过去。
  
  猛虎落地,抖了抖光艳的皮毛,开口道:“多谢袁兄,那夜我去赴约,半路闻到猎户酒香,一时贪嘴被擒,活该受剥皮之苦。趁着月光我附身他,想着体验一把做人倒也新鲜。猎户贪得无厌,兽皮生意活剥数万生灵,孽障积累。待我再想离开那罪孽肉身,已然不易,幸得袁兄前来相助。”
  
  青年拱手:“我追查至此地,唐府四处都有虎兄的气息,本想早些解救,怎奈前几日阴雨。幸得今日放晴,才能借助月光完成。虎兄嗜酒贪玩,凡人一世,于你不过弹指,任杀生作恶,换来荣华富贵,都成过眼云烟。那夜备下的美酒还为虎兄保留,今夜同饮,如何?”
  
  青年与猛虎在圆月之下,相视一笑。
  
  据说当夜打更人目睹,一个头戴斗笠的青年骑着猛虎飞升而去,宛若仙人。
  
  唐老爷受惊过度,三日便断了气。
  
  此事传开,方圆百里的猎户都改行做了别的营生,兽皮的生意也在此地绝迹。
髑髏狐

  圆月寺的和尚月圆,一天夜里,在别处做完法事以后,独自一人赶回寺里去。
  
  那夜明月如镜,银辉遍地,虽然路途所经大半都是荒郊野地,月圆心里却也毫无畏惧。但就在他路过一片树林时,林木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蹚动枯叶的动静,起初月圆以为是恰巧有什么小兽在活动,可是越听越不对劲,那动静分明像是人在一步步地行走,而绝非兽类杂乱无章的足音。
  
  月圆顿时起了警惕,他疑心是有人盯上了累年间埋葬在树林中的那些坟冢,想要趁着这夜半无人之时干些偷坟掘墓的勾当,思忖之间,那动静竟离自己愈来愈近,来不及多想,月圆一转身闪到路旁,躲在一株大树之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动静接近的方向。
  
  不多时,月圆看到,在月光之下逐渐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地发光,又等它再走近些后才看清楚,那原来竟是一头浑身披着炭火一般赤红皮毛的狐狸,刚才见到的闪光正是它那如缎子般顺滑的皮毛反射月光的结果。
  
  只见这狐狸用后腿直立而行,身材敦实又修长,两只耳朵支楞着,脸颊又细又长,活像个小孩子,更令月圆吃惊的是,在那狐狸的两只胳膊下边,竟各自夹着一个人类的骷髅头!狐狸走到路边一转身,月圆看见在它的尾巴尖上竟也还夹着一个!
  
  狐狸站在路边,机警地朝道路左右望了望,似乎是担心被人撞见,确定没人之后,才将手里和尾巴上的骷髅头放了下来,之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月圆在树后悄悄看着,实在想不通狐狸找来这三个骷髅头做什么。
  
  狐狸歇了一会儿之后,便重新站了起来,然后从地上抱起一个骷髅头,同时将身体转向北斗星所在的方位。狐狸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后庄重至极地将手中的骷髅头举过头顶,接着脑袋往前一耸,趁势将骷髅头戴在了自己头上。
  
  “这是要干什么?”月圆心里嘀咕。
  
  将骷髅头戴好以后,只见狐狸先是小心翼翼地像是突然受惊了似的晃动下脑袋,头上的骷髅头跟着晃了晃,但是没有掉。狐狸一阵窃喜,之后将抖动的幅度变大了些,结果只两下,骷髅头就从它头上滚落了下来。
  
  狐狸顿时愣住了,半晌,才一脚那已经跌落的骷髅头踢开,之后又拾起另外的一个骷髅头,重新戴到了头上。这次连晃了四五遭,骷髅头都稳稳戴在狐狸头上,纹丝未动。狐狸激动地拍了拍爪子,之后连忙跪倒在地,就要对着北斗星磕头,然而腰才刚打弯,头上的骷髅头就又掉了。
  
  狐狸不甘心,又捡起了最后一个骷髅头戴在头上,之后连试也没试,直接跪倒在地上,冲着北斗星便拜。这回也是凑巧,一连拜了三拜,骷髅头都牢牢戴在狐狸头上平安无事。
  
  拜完以后,狐狸似乎是有点不太敢相信,伸出爪子在自己头上摸了又摸,确定骷髅头确实还在自己头上以后,才站了起来,之后一股脑又跑回树林深处去了。
  
  月圆此时却更加疑惑,完全想不通这头狐狸是在搞什么明堂,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动静,刚想要从树后出来,那头狐狸竟又一蹦一跳地跑了回来。月圆只得继续躲在了树后暗中观察。
  
  回来的狐狸却又与先前有些不同,只见它身上前前后后缀满了树叶,像是刚在枯叶堆里打了个滚,头上戴着的骷髅头的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里,各插上了一朵鲜红的花,腰上则系着一整条用铜钱大小的野花编成的花环,爪子里握着一段枯木,也不知有什么用。
  
  跑到路边以后,照例先向路左右望了望,之后将一只爪子举在胸前,掐着手势念动起咒语,念完后,身子向前一扑在地上打了一滚儿,再站起来时,原来那只浑身毛茸茸,还不到半人来高的狐狸竟已然变成了一位身穿着鲜艳华贵的衣裳,身材高挑,眉目姣好的年轻女子,头上戴着两朵红花,腰间佩戴着各色美玉。而它手里的那段枯木,则变成了一支精致的长笛。
  
  躲在树后的月圆简直看呆了,一来是因为自己从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异性,再者是他明白自己这遭是遇到妖怪了。而女子自己同样有些吃惊,站在月亮地底下仔细打量了自己许久,原本紧皱的眉头才终于舒缓开来并露出了一丝笑容。
  
  之后,她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又尝试着朝前走了几步,步伐虽然还稍微有些奇怪,但还不至于让人起疑心。此时的她便也全然放下心来,一脚迈到了大路上,迈开步子如风摆柳似的走远了。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的月圆暗叫不好,心知这深更半夜,狐狸幻化为人,必是要去为非作歹。此时的他已将回寺的事情抛去了九霄云外,忙不迭从树后出来,循着狐狸离开的方向追踪而去。
  
  一路上,狐狸走快些月圆也就走快些,狐狸走慢些月圆也就走慢些,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知多久,不知经过了几许村落几方田野,月圆只觉得周围的景物越来越陌生,自己似乎从没有到过,抬头望望天空,一轮明月却仍旧是高悬中天之心,丝毫不见迁移,又放佛只经过了不长的时间而已,可是月圆此时已经是走得两腿发酸,气喘吁吁了。
  
  又勉强跟了一阵,前方隐约现出一座大宅,门宇恢弘,灯火通明,雪白的院墙绵延数里,一直融化进远方淡淡的夜色里望不见头。狐狸扭扭捏捏地走到大宅门前,跟两个守门人说了几句话,之后走进了门内。
  
  月圆见状,心里愈发焦急,也没多想,竟径直跟了上去。走到门前,守门人忙上前拦住他问:“尊师何来?”
  
  月圆双手合十道:“贫僧是圆月寺的僧人,今夜本是外出与人做法事,不想半路遇上伙贼人,贫僧只顾逃命,仓皇中迷了道路,方才来到此处。如今贫僧力竭体困,难以再行,望施主能好心收留一晚,明日拂晓便走。”
  
  看门人笑道:“好说好说,我家主人平日里最是崇佛好僧,莫说只是住一晚,便是住上十天半月也不算事。”另一看门人又道:“尊师来得可巧,我家主人这会儿正在堂上宴请宾客,尊师可就往堂前去拜会,或许还能讨顿斋饭吃。”
  
  月圆宣声佛号,又客套了几句,之后便进到了宅内,心下想到:那狐狸幻化成的女子特意带着一支长笛而来,莫不是知晓这家人正在设宴,便想打着伶优伴乐的幌子趁机在宴中迷人作怪?月圆心中焦急,望着宅院深处飘来的缕缕丝竹之声便行,竟对为何这偌大一座宅子里,竟然全无半点灯火,也无一个下人的怪异之处全然不觉。
  
  走不多时,便已来到堂前,耳中隐约听到一阵悲戚婉转的笛声,又走近些,望见果然是那女子正站在厅堂正中,入神地吹奏,两厢客人全都听得如痴如醉,坐于屏风之前的这家主人脸上同样带着凝重的哀悯之色,月圆担心自己这会儿鲁莽冲上堂去,反倒招人怀疑,不如等那狐狸露出马脚之时,自己再上去戳穿它。于是便闪身站到了堂下背影处,等待起时机。
  
  一曲奏罢,片刻宁静之后,轰然间众人一齐鼓起掌来,喝彩之声良久不绝,直到宴会主人轻击三下手掌,众人才重新安静下来。
  
  宴会主人吩咐下人道:“这姑娘吹得不错,赏钱五十千。”之后望向女子道:“不知姑娘师从何人?学得这一手吹笛的妙技。”
  
  女子答道:“小人并无师承,只是自家勤学苦练而已。”
  
  主人笑道:“如此便更是难得了。请问姑娘既已身怀此妙技,以后可有何打算?”
  
  女子道:“小女子孤身一人,并无什么打算,只是流落各地卖艺糊口而已。”
  
  主人道:“既如此,不如就在我府上常住下吧,也免得一路上风餐露宿受苦,我府中的乐班正缺一个吹笛人。”
  
  女子欣然答应道:“既蒙主人不弃,小人不胜感激。”
  
  主人道:“那好,我这就安排人先让你住下。”
  
  话没说完,堂下蓦然窜出来一个和尚,手中执条木棒,口中大喊道:“你们这帮人,眼前的分明是妖精!”说着便挥起木棒朝着女子的脑袋打去,只听霍然一声,狐狸戴在头上的骷髅头被一棍打飞到了地上,而狐狸则现出了原形,眨眼间逃得无影无踪了。
  
  月圆丢掉手里的木棒,青筋怒目冲着宴会主人说:“看见了?这就是你要收留的那个姑娘!”
  
  宴会主人却紧皱着眉头问:“尊师说那姑娘是妖精,可有什么证据?”
  
  一句话将月圆问得呆了,此时狐狸已经逃走了,要找那骷髅头时也不知为何怎么也找不到了,这该怎么证明呢?月圆只得断断续续讲起之前他在树林里目睹的那一幕。
  
  当他讲到狐狸将骷髅头戴到自己头上时,宴会主人忽然打断他道:“尊师是说,那狐狸头上戴着一颗骷髅头?”
  
  月圆忙道:“没错,是我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主人又问:“不知那是什么动物的骷髅头?”
  
  月圆道:“不是动物,是人!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宴会主人忽而微笑起来,抬起手招呼月圆道:“来来,尊师近前来。”
  
  月圆不解其意,迟疑间略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只见宴会主人抬起双臂,握住自己的头,对月圆道:“尊师请看,那狐狸所戴的骷髅头,可是这样的?”说着一把将自己的头颅摘了下来,原本鲜活的面孔转瞬间化作了森森白骨,而捧着头颅的双手也化为了一对兽爪,所谓的宴会主人竟已变作了一头半人多高的巨狐,正瞪着绿幽幽的双眼盯着月圆,喉头间发出呜呜的低吼。
  
  月圆忙不迭想要转身逃走,刚挪动下步子就立即被一哄而上的宾客们所包围,此刻的他也才发觉,这里所有的宾客竟都长着同一幅面孔,分毫无差。他们盯着月圆的眼中露出绿色的光来,一齐发声道:“尊师请看,那狐狸所戴的骷髅头,可是这样的?”说着齐刷刷地摘下了自己的头颅……
  
  天亮后,一个放牛的孩子在一片墟墓间发现了已经昏迷不醒的月圆,送回寺里以后,休养了半个多月,才逐渐恢复了神智。
白狐靈皮

  朱三营抓住了一只绝色雪狐狸。在野生狐狸中,浑身雪白的狐狸极为难得。当朱三营把狐狸放进笼子,不禁大喜过望。这真是上天的格外恩赐。这狐狸,不正是他想要的东西?
  
  抓狐狸的过程也让朱三营纳闷。像这样的雪狐狸一般都有“灵”性,聪明绝顶,极难捕捉。可半夜,朱三营到院子里小解,月光下,突然发现雪狐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揉揉眼睛,看到狐狸索性卧了下来。朱三营惊呆了,弯着腰上前,一把扑住了狐狸。雪狐狸,似乎心甘情愿被他捕捉。
  
  朱三营的爷爷是草原上的猎人,他很小就听爷爷说过,如果活捉到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雪狐狸,那就是逮住了“灵狐”。活着将其皮剥下来,做成马甲穿在身上,可以预知吉凶。一旦危险来临,它的毛会自然地竖起来。
  
  点起烛火,朱三营兴奋难耐,再也睡不着。索性,他在帐篷外燃起篝火,将铁钩搭到树上。朱三营很有钱,有钱自然怕死。穿上灵狐马甲,岂不可以高枕无忧?
  
  为了小心地剥下狐狸皮,朱三营练了几日手,杀死了喂养几个月的两只山猫。逮到狐狸的第三天,朱三营將它吊在了树上。他一点点剥着狐狸皮,奇怪的是,这狐狸自始至终睁着眼,竟没有发出一声惨叫。这倒让朱三营的手渐渐抖起来。这狐狸,难道成了精?或者,它专为自己而来,是送上门的“马甲”?朱三营想着,忍不住跪在地上,朝着天磕了三个响头。还有谁比他更幸运!
  
  半小时后,狐狸皮被整个剥了下来。
  
  又过了几天,朱三营穿上了狐狸皮马甲。
  
  草原已经到了冬季,牧民们从两个月前就开始迁移。最后,方圆几十里,只剩下朱三营的帐篷。朱三营要最后一个离开。他已经想好,这是他在草原待的最后一段日子,再过几天,落雪时就去东北。买上一幢房子,娶个老婆,坐在炕头上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漫无边际的大草原,朱三营可以扯着嗓子像狼一样干号,想到离开,他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可毕竟这儿太过荒僻,有钱人是不会永远住在这儿的。再说,有了这灵狐马甲,他还怕什么?喝下几杯小酒,朱三营早早睡了。很少做梦的他破天荒做了个梦。梦里,一只狐狸不停地哭泣,接着,狐狸又变成了女人,她的哭声很奇怪,像是庙里的诵经声,一阵比一阵疾,一阵比一阵响。那声音让朱三营头皮发,一下子惊醒过来。
  
  坐起来,朱三营点了支烟。风顺着帐篷的缝隙灌进来,冷飕飕的。朱三营裹裹衣服,突然,他发现身上的马甲皮毛根根直立。盯着马甲,朱三营吓出一身汗,难道有事要发生?
  
  摸起地上的猎枪,朱三营撩开了帐篷。距帐篷不远,两点幽幽的绿光瞪着朱三营。是狼!朱三营子弹上膛,悄悄走出帐篷。月光下,狼并没有跑开,它盯着朱三营,似乎毫不畏惧。朱三营举枪,瞄准,扣动扳机,就在这一刹那,突然一声长啸,朱三营最心爱的白马挣脱了缰绳,朝前蹿去。
  
  枪响了,白马应声倒下,而那匹饿狼如离弦的箭般在草原上疾奔。朱三营惊呆了,这马可是他花了近万元买来的良驹!自己竟然射杀了它!广袤的草原上,一匹好马抵过一辆汽车。看着鲜血从马肚子里喷涌而出,朱三营心痛不已。他走到帐篷后面,见拴马的绳子被咬断了,从断口看,像是狐狸的齿痕。
  
  朱三营长叹一声,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没有了马,他怎么走出大草原?草原上的牧民都赶场去了别处,又该怎么和他们联络?点起大堆的篝火,朱三营将猎枪放到一边,顺手拿起了酒瓶子。
  
  天亮了。朱三营给自己煮了奶茶,吃饱喝足,简单收拾一下,背着行李,朝着南岸塔图河走去。塔图河是他唯一的希望,那里有许多牧民去砸冰,捞冻鱼,然后拿到市场上去卖。走上一天,他还有希望在河边买一匹马。
  
  冰冷的风刀子般割着朱三营的脸,他的步子越来越沉重,好在,他已经隐隐看到了塔图河上白亮亮的冰。突然,远处响起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远远地,有牧民骑马前来。朱三营回过头,高举着双手让他停下来。牧民勒住马,朱三营拿出5000元钱买他的马。牧民笑了,将缰绳往朱三营手里一扔,说怪不得昨晚做梦发大水,原来今天有钱来。接过钱,牧民点都不点,就将胯下的枣红马给了朱三营。
  
  这匹枣红马虽比不上自己的白马,但至少也能让朱三营走出草原。骑上马,朱三营冲牧民挥挥手,急驰而去。
  
  朱三营心情舒畅,一路骑得飞快。天黑下来,越过前面的小山坡就是一个村镇,他可以歇歇脚,将马卖掉,然后坐车离开大草原。正想着,朱三营朝着马猛抽一鞭,枣红马突然一个趔趄,马失前蹄,将朱三营摔到地上。
  
  朱三营被摔得晕头转向,他想爬起来,试了几次,却根本无法起身。眼睁睁看着枣红马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朱三营明白,他上当了。这是被专门训练过的马,用来骗钱的。
  
  朱三营很走运,在地上躺了没个把小时,就被过路的牧民救了。他看上去伤得并不重,但奇怪的是,他无法行走。朱三营咬牙忍着,现在,他感觉浑身如同被千万根针扎一般。他不能动,一动那针就扎得深了些。
  
  他被送进了镇医院,医生狐疑地看着他,说他根本没病。朱三营再也忍不住,疼得哀号,说身体里每块骨头都像被钢针扎碎了一般。哀号三日,他被转到了市医院。
  
  进了市医院,为他诊治的大夫姓杨。杨大夫说他身体各项机能正常,至于疼痛,可能来自神经。
  
  见朱三营疼得死去活来,护士只好为他注射杜冷丁。药力发作,已经精疲力竭的朱三营终于睡着了。但他感觉即使是睡眠,也是时断时续,仿佛醒着,又仿佛睡着。不久,他听到门响,睁开眼,一个白衣女人缓缓走进来。她站在他的床边,说自己受尽了折磨,终于等到了他。朱三营问她是谁?她说他或许不记得她,但一定记得自己喂养了七年的雪狐狸。她和它朝夕相处,她就要死了,雪狐狸说一定会把他带到她身边,它真的做到了。说着,女人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朱三营吓呆了,猛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惨叫了一声。
  
  屋子里一片漆黑,门关得紧紧的。朱三营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原来是在做梦。可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梦?朱三营想着,感觉到浑身一阵剧痛,仿佛刀锯把他一点点儿割碎一般。他试图坐起来,却根本做不到。他想脱下身上的灵狐马甲,可马甲就像光滑的缎子般,任他怎么用力都抓不到。朱三营扯着嗓子急喊。
  
  护士跑了进来,朱三营嘴唇颤抖着说把自己的马甲脱下来,把狐皮马甲脱下来。说着,他双手挥舞,样子就像在发癔症。
  
  “你镇静一下,我马上为你注射镇静剂。你身上根本没有马甲,你穿的是病号服。”护士说着,按住了朱三营。
  
  注射了镇静剂,护士自言自语:“会不会是白化病?为什么胸口会这么白?连根汗毛都没有?”
  
  朱三营隐约听到了护士的问话,他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疼痛让他浑身颤抖,冷汗顺着每个毛孔流出来。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雪白的狐狸,它在雪地上奔跑。朱三营在后面跟着,跑出不远,狐狸突然回头,一口朝着朱三营咬来。朱三营大睁着眼,心脏停止了跳动。
  
  清晨,护士过来给病人量体温。走到朱三营的病床前,惊讶地发现他面容扭曲,已经死了。小护士急切地去喊杨大夫,却见杨大夫正坐在妻子的病床前,泪流满面。他的妻子晓茹,刚刚闭上了眼睛。
  
  晓茹是一家储蓄所的职员,两个月前,有劫匪闯入,她与歹徒搏斗,不幸中枪。她已经在医院昏迷了两个月。杨大夫为妻子合上眼睛,突然发现她弯曲的手指间,攥着几根狐狸毛。他怔怔地看着,蓦然想起,自从妻子住院,她养的那只雪狐狸就不见了。因为妻子病危,他根本没顾上寻找它。
  
  收拾朱三营的遗物,护士发现他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满满的都是崭新的人民币,一共五十多万元。而且,币号都是相连的。经警方查证,朱三营,正是持枪抢劫储蓄所枪击晓茹的劫匪!
聊齋故事之鬼妾

  吴远站在倒塌的戏园前,望着面前的残垣断壁,一片废墟,后怕不已。若非自己命不该绝,怕是也要葬身于这瓦砾之下了。
  
  吴远是一富绅,家财万贯,无其他喜好,唯爱听戏,昨日本打算来此戏园听戏,不料一好友忽然到访,是以未能前来。今早得知戏园昨天忽然倒塌,砸死多人的消息后,惊出一身冷汗,前来观看,果然如此,戏园已成一片废墟。
  
  吴远叹息,今后怕是没有听戏的地了,刚想离去,忽然看到废墟旁有一女子,正小声啜泣,吴远见那女子容貌秀丽,长得明艳动人,便上前询问女子为何在此哭泣,女子对吴远说自己是远道而来投奔亲戚的,亲戚本在戏园中唱戏为生,如今戏园倒塌,亲戚也生死未卜,自己一人在这陌生之地无依无靠,走投无路,心中悲凉,故在此哭泣。
  
  吴远听后,望着女子姣好的面容,心生歹念,便言语哄骗那女子,让其随自己回家,女子擦了擦眼泪,并未推辞,说道:“小女一人在外无依无靠,若遭遇到歹人,免不了被拐卖欺凌,若得官人收留,自是感激不尽。”
  
  吴远见女子同意,欣喜不已,带女子归家。
  
  吴远已有妻室,那女子来后未过多久,便被吴远纳为小妾,颇为宠幸,常买一些珠宝首饰给她,如此过了半载有余,吴远渐渐感觉身体大不如从前,精神萎靡不振,稍感风寒,便会患病,吴远只当自己年纪大了,也未曾在意。
  
  一日,一朋友前来拜访,这位朋友是吴远小时的挚友,只是后来他上山学道,归隐山林,便从此断了联系,如今两人已是多年未见,吴远见到好友后,很是欣喜,在家中设宴款待,又让自己的小妾在旁斟酒伺候,两人一直饮到深夜,方才尽兴,天色已晚,那朋友便留宿在吴远家中。
  
  第二日,吴远的朋友偷偷问吴远那小妾的来历,吴远如实相告,朋友说到:“我昨日见她每当站在蜡烛旁,烛火便会摇曳不定,忽明忽暗,这是阴气侵袭烛火所致,我怀疑你那小妾不是人,便认真观察她,发觉她身上的阳气非常微弱,完全不像是活人的样子,反而更像是鬼怪。”
  
  吴远听后,想起自从那妾进了家门,自己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认定小妾是鬼怪无疑,很是害怕,问朋友应该怎么办,朋友说到:“你莫要担心,我给你写一张符咒,深夜之时,趁她熟睡,贴在她额头上,便可降服她。”
  
  吴远这才安下心来,给朋友找来了朱砂笔和黄纸,朋友写完符咒,递与吴远,吴远将符咒藏在怀中。
  
  当天深夜,吴远待枕边的小妾熟睡,便按照朋友的叮嘱,将符咒贴在小妾额头上,却不料那小妾陡然惊醒过来,将额头上的符咒揭下,丢在地上,怒目望着吴远,面目狰狞,说道:“枉我委身于你这么久,你竟然不信任我,把我当做鬼怪,竟要用符咒害我。”
  
  吴远被吓得魂飞魄散,很是惊恐,急忙辩解,谎称受人愚弄,要她原谅自己,心中却更加认定她不是人,本以为她要害自己,却没想到过了一会,那小妾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躺下睡了。
  
  吴远一夜未眠,心惊胆战,却不敢轻举妄动,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起身找到朋友,给他讲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那朋友面色凝重,说道:“普通的符咒已经降服不了她了,她与你在一起太久,吸你阳气,已然成了气候。”
  
  吴远十分惊恐,问朋友该如何是好,那朋友又让吴远找来一张黄纸,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咒语,叮嘱吴远说道:“今日夜里,你再待她睡熟了,将这张符咒放在她嘴里,这样她就必死无疑了。”
  
  吴远接过那符咒,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朋友知道他心生怯懦,于是说道;“今日夜里我就守在窗外,你若有什么事,喊我便可。”吴远听后,才放下心来。
  
  当天夜里,小妾好似有了警觉,一直在房中缝补衣服,迟迟不睡,吴远与小妾共处一室,心中恐惧,如坐针毡,等到三更时分,小妾终于撑不住,放下衣服,躺在吴远身旁沉沉睡去。
  
  吴远小心翼翼的起身,招呼早已守候在窗外的朋友进到屋里,那朋友来到小妾身旁,猛的掰开她的嘴,吴远匆忙将手中的符咒塞进她嘴里。
  
  只听那小妾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床上跌落下来,在地上不断翻滚,痛苦挣扎,过了一会,竟化做一股烟消失不见了。朋友说鬼怪已经除去,吴远长舒一口气。
  
  几日之后,有官差找到了吴远,说怀疑他用妖术杀害临县一员外的小妾,告诉他说那员外半年前带着小妾来本县看戏,戏园忽然倒塌,员外当场死亡,小妾被人救出后,一直昏迷不醒,前几日病危之时,忽然坐起来大喊说盂县吴远杀我,而后从口中吐出一张符咒便死了,她家中人怀疑有人做法害她,便到府衙告状。
  
  吴远听后忙大呼冤枉,在府衙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又找到修道的那位朋友作证,终于摆脱了牢狱之灾,那朋友告诉吴远,员外的小妾应该是被倒塌的戏院砸成重伤,伤势过重,阳气散尽,魂魄离身,却又不甘入幽冥转世轮回,于是便妄想吸食吴远的阳气以还阳,却终未能得逞。
  
  吴远经此一劫,大病一场,险些送命,此后再未做过亏心之事。
你是閻王的一道菜

  北宋年间,应天府向东三十里,有一座灵古寺。寺里的和尚闲时吃斋念佛敲木鱼,忙时做法事超度亡魂。这年秋天,应天府西郊新开一家酒楼,引起灵古寺方丈释空和尚的注意。
  
    这家酒楼的老板不寻常,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他当兵时就杀人如麻,开了酒馆就发挥特长,亲自操刀杀猪宰羊,手法干净利落。
  
    酒楼招牌菜是现吃活杀。无论是猪牛羊,还是鸡鸭鹅,都是活生生的,只要客人看上眼,就当着你的面一刀杀掉,然后剔骨割肉做菜。在杀生前,老兵总要念叨一句话:“猪啊猪啊你别怪,你是阎王的一道菜。”
  
    由于食材新鲜,再加上强烈的感官刺激,酒楼刚开张一个月,就客似云来。客人给老兵起了个外号,叫作瞪眼张。
  
    这天,灵古寺方丈释空穿过应天府,前来劝告瞪眼张不要再杀生。
  
    瞪眼张正忙着做菜,耳边听得释空和尚絮絮叨叨,心中恼火,一刀将案板上的羊腿剁作两截,吼道:“没有老子当兵杀死那么多敌人,怎么会有如今的安定生活?不杀这些畜生,人们净吃素,跟你们和尚还有什么区别?我杀的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都是命里该死的。不要再嗦!”
  
    说完,瞪眼张大踏步走出厨房,来到后院。院里躺着一条被捆绑的肥狗,还有几个醉醺醺的客人,他们是前来观看杀狗的。
  
    瞪眼张冲几位看客作了个揖,然后操起屠刀,按住狗头,嘴里念叨:“狗啊狗啊你别怪,你是阎王的一道菜!”话音未落,瞪眼张手腕微微一动,屠刀在狗脖子上轻轻一抹,血就喷了出来。几个客人叫起好来。尽兴之后,纷纷返回屋,静候美食上桌。
  
    释空和尚双手合十:“罪过罪过!”然后冲着狗念了一段经文,离开了瞪眼张酒楼。
  
    瞪眼张早年背井离乡,前去边关当兵,征战沙场十余年,回到家乡已经三十多岁,家里人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他一个,无牵无挂。
  
    自打酒楼的威名传遍方圆百里,瞪眼张也积攒了不少银子,就托应天府的快嘴媒婆说媒,娶了一个自幼双亲病故的姑娘,名叫巧珍。
  
    两人结婚后,夫妻恩爱。第二年,巧珍就给瞪眼张生了一个胖小子,瞪眼张喜不自胜,给儿子取名宝儿,看做掌上明珠一般。
  
    在给宝儿办满月酒的时候,释空方丈不请自来,再次劝告瞪眼张不要再杀生。
  
    大喜的日子,瞪眼张不好发作,就敷衍道:“宝儿刚出生,身子金贵,听不得猪嚎狗咬驴叫唤。就听大和尚的,也为了我这宝贝儿子,今年我不再杀生。”释空和尚正要说以后该当如何,瞪眼张已经转过身去,跟众人喝起酒来。
  
    释空方丈无可奈何,摇摇头走了。
  
    宝儿生得浓眉大眼,跟瞪眼张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见人爱。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家里人意外发现宝儿不会说话,也不像别的小孩呀呀地叫。瞪眼张担心起来,到处求医问药,但是一年多过去了,宝儿还是不会说话。
  
    瞪眼张急了,感觉上天在戏耍自己,再加上听到流言,说自己杀生太多惹怒老天,才生了个哑巴儿子,就更气恼了。
  
    瞪眼张再次将屠刀抄了起来,靠杀生来发泄心中愤懑。然而,巧珍没有放弃给宝儿看病,她发现宝儿对外界声响有反应,耳朵其实听得见,舌头也没有问题,应该可以治好。
  
    这年开春,为了给宝儿治病,巧珍到处打听偏方,瞪眼张就招了几个手下照料酒楼。到了秋天,巧珍回到家,却不见了宝儿,瞪眼张问孩子呢?巧珍说:“正在大夫家医治呢。大夫说,过了一年宝儿就会开口说话了。”瞪眼张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
  
    翌年秋天,宝儿被巧珍接回到家中,居然能开口说一些简单的话。但是,宝儿只对巧珍说话,一见瞪眼张到来,宝儿就紧紧闭上嘴,无论瞪眼张怎样哄逗也不开口。瞪眼张自讨没趣,觉得儿子在外治疗一年整,跟自己生疏了,时间一长就好了。
  
    转眼到了中秋佳节,应天府的一个员外要在瞪眼张的酒楼宴请宾朋,来者多达近百人。瞪眼张掐指一算,要杀五头猪才能做够菜肴,就让手下采购来五头肥猪。
  
    绑来的五头肥猪依次躺在后院里,外围聚集了看热闹的人群。瞪眼张作揖之后,慢慢操起屠刀,嘴里念叨:“猪啊猪啊你别怪,你是阎王的一道菜!”说完手起刀落,猪血喷溅开来。
  
    瞪眼张冲坐在人群正中的员外笑了笑,然后去杀第二头猪。这时,瞪眼张无意中一回头,看见宝儿就站在不远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上那柄血淋淋的屠刀。
  
    瞪眼张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叫来巧珍把儿子拉走,低声吼道:“别让孩子看我杀猪!”巧珍慌忙拉起儿子进入前厅。瞪眼张缓了一口气,来到第二头猪跟前,叫道:“猪啊猪啊你别怪,你是阎王的一道菜!”手起刀落,猪一刹那便停止嘶嚎……
  
    等杀到第五头猪时,瞪眼张已经筋疲力尽,围观的看客也看腻了,就回屋静候美食上桌。后院只剩下瞪眼张一人,还有几个手下。
  
    瞪眼张按住猪头,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得耳后有声音传来:“爹爹……”瞪眼张一回头,没见到其他人。他心中狐疑,再次操起屠刀,正要开口说话,只听吱呀一声,前厅的门开了,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声音再次传来:“爹爹爹爹你别怪,你是阎王的一道菜。”
  
    竟然是稚嫩的童声!瞪眼张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儿子宝儿,两只黑漆似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瞪眼张心里一紧,脸上现出极其怪异的表情来,似笑非笑,似惊非惊,手腕一软,恰巧身下的猪垂死挣扎,一蹄子蹬在尖刀上,尖刀飞起来,没入了瞪眼张的前胸……
  
    瞪眼张死了,两只眼睛仍然望着前厅。巧珍哭成了泪人。瞪眼张的几个手下还原了当时的情境:“老爷是被宝儿那句话害死的啊!”巧珍听了不由得一惊,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宝儿从未对瞪眼张说过话,而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就间接把瞪眼张害死了。
  
    “瞪眼张你别怪,你是阎王的一道菜。”不到两天,这句话就在应天府传遍了,人们都说瞪眼张一辈子杀戮太多,被自己的儿子活活咒死了。
閻王治病

  阎王长叹两声,说阳间人现在最怕生病吃药,自己作鬼也是一样。他之所以没有喝,是与常人一样。有些害怕。
  
  前些日子,阎王患了风寒,咳嗽头痛,四肢乏力,生怕患上甲流感,立即吩咐照顾自己的母夜叉:“快传崔玉拿来生死簿,查查被打上红钩的有几位是名医,看看谁的医术最精湛,快快召来为我治病!”
  
  崔玉一到,阎王就问:“世上第一医师扁鹊,现在身居何处?”
  
  崔玉回答:“扁鹊早已转世千年,都是几百代了,已无从查考。”
  
  阎王又问:“那位为关云长刮骨疗伤,而被曹操杀害的名医,是否还在冥间?”
  
  崔玉又答:“华佗早已转入百世,要查实属困难。”
  
  阎王厉声吼道:“那你们还不去给我把张仲景请来,要不就是李时珍!”
  
  崔玉大声回应:“张仲景、李时珍,我们收入阴间不久,那次失火,不慎烧了几本生死簿,两位的名字都记录在上。现在想找到他们,比登天还难。”
  
  因为头疼,阎王立即差遣崔玉命一夜叉在冥间一一排查,而几位夜叉为了交差,却将新近收进来的新鬼带上来应付。
  
  握着生死簿,阎王一一查阅在阳间从医的人名,发现有一位新近被处死的管药的局长,头衔较大,且致人多起死亡;另一位则是刚刚学医出来,才医治一人,就将人医死了。他气得火冒三丈,将簿子掀翻一地。
  
  阎王吼道:“你们请他们来为我治病,是不是想让他们把我也医死?你们还不速到阳间去。请两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为我治疗!”
  
  崔玉上前,说一声遵命,马上差四名大小夜叉,手持勾魂枪,四处寻医,半天才回,带回两个新鬼:一位医学院教授,一位医院的院长。教授学术造假,院长身负命案,前者饮毒而死,后者跳楼而亡。
  
  阎王一审,又正在气头上,马上命令崔玉将他俩打人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转回人间。
  
  母夜叉说:“现在阳间科技高度发达,医疗设备齐备,药物种类又多,中药西药样样都有,不是大病,买几剂药就能够治好,省得身子受折磨。”
  
  母夜叉一席话,还真说到阎王的心上,阎王立即差一名小夜叉,连天赶到阳间一医院,花了一捆钞票,买回一袋中草药,寻来一口大锅,马上架柴生火,为阎王煎药,忙得不亦乐乎。
  
  药端上来,阎王伸手接过,刚要放嘴边喝下,一看药汤呈黄白色,像下了砒霜一样,他立即把碗放在台面上。
  
  夜叉上前:“王爷,你咋个还不喝下?早喝早好,身体要紧!”
  
  没有回答夜叉,阎王长叹两声,说阳间人现在最怕生病吃药,自己作鬼也是一样。他之所以没有喝,是与常人一样,有些害怕。
  
  阎王的心事,崔玉心知肚明,他对近前的一夜叉吼道:“你快去,给我把那个药监局长押来!”
  
  药监局长押到,崔玉道:“你是内行,检验一下,这药是真还是假?”
  
  “没有检测仪,让我咋个验啊?”药监局长一脸无奈地望着阎王那张枯黄消瘦的脸。
  
  “那还不简单,你喝掉不就行了!”阎王一挥手,两眼死死地盯着药监局长。
  
  望望阎王,又望望崔玉,药监局长战战兢兢:“我没有生病,还是阎王爷喝吧。在阳世之时,我从不吃药,我就是怕……行刑的时候,说是进行药物注射,我不同意、不签字,宁可穿枪子儿,就是不同意用药……”
  
  咳嗽一阵,又咳嗽一阵。阎王想想自己为五毒不侵之身,定当无碍,正端起碗来准备喝一口,试试药效,忽有一小夜叉急匆匆来禀报,说阎王爷养的那只金丝犬死了。
  
  阎王一惊,手中的药碗落地开花。马上命令崔玉追查,结果是金丝犬刚刚吃了一块扔在地上的羊肉,而那地面刚刚洒漏了一点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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