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願望租借店

願望租借店

第一章 詭異租借店


「嘀嗚嘀嗚嘀嗚嘀嗚嘀嗚嘀嗚——」警車的聲音,總是象徵著案件的發生。

  「死者趙良駿,男,四十六歲,職業為作家,目前正以小說《紅梅禍水》暢銷文壇,據說預計還有幾部小說正準備出版。死因:利器貫穿肺部導致的呼吸困難,窒息而死。凶器:不明。」畢恭畢敬的小警察向自己的頂頭上司宣佈驗屍結果以及死者資料,只不過很明顯,他的上司並不高興這樣的結果。

  「凶器不明?難道說是被兇手帶走了?」葉然緊顰眉頭。

  葉然,女,二十五歲,無父無母,沒有親戚。二十歲自中國政法學院畢業後隸屬於K市警察局,在五年時間裡榮升為刑警一大隊隊長,專管惡性殺人案件,可以說是平步青雲。有人估計,再過幾年,她就能登上K市有史以來第一位女性公安局局長的寶座。不過,她也有著足夠的實力,不然這個位置可不會那麼輕易的入手。

  「好像是……」小刑警撓撓頭,剛從警校畢業的菜鳥是很難在面對命案現場的時候不發抖的。更何況這次凶器洞穿了肺動脈,血噴濺了出來,染得滿屋子都是。

  「隊長,發現了一張名片。」手下另一名刑警小步跑來,遞上一張卡片。

  「名片?」葉然伸手接過。

  這張名片的顏色很奇怪,是淡青色的底色,配深藍色的字。這種配色相當少見,最起碼,葉然就沒見過。

  與其說是名片,不如說是店舖的宣傳卡,上面幾個字佔據了大約一半的空間——願望租借店。

  「願望?」葉然微微錯愕,畢竟這個詞被用在店名上實在是少見,看來這家店的主人也屬於另類一族。

  翻過卡片,葉然閱讀著上面的店舖簡介:「本店出借,出租各種顧客想要租借的東西,租期任選,價格低廉,無需保證金,但請按時歸還,以免麻煩,嚴禁據為己有……」「這是什麼店啊。」葉然的臉色綠了大半,不過這好歹是唯一的線索。掏出手機,葉然撥了上面的號碼。

  「您好,願望租借店。」一個聲音從話筒另一邊傳過來。

  「您好,我是K市警察局第一大隊隊長葉然,請問您有沒有一個叫趙良駿的顧客?」葉然用標準公事公辦的語氣,同時對這個聲音的主人感到好奇,相當悅耳的聲音,卻分不出男女,只有一種感覺,好聽。

  「有的。他怎麼了?」

  「死了。」

  「哦?」聲音十分平靜,有幾分波瀾不驚的感覺。

  「他在您這裡做了什麼嗎?」葉然繼續問道。雖說有關聯的可能性很小,不過還是要追問。

  「他租了一支筆,租期十年。」聲音回答道。

  「一支筆?十年?有沒有搞錯!」葉然難免驚訝。本來,筆這種日常用品,沒有人會去租,更妄論十年這種租期。一個刑警會意,拿了一個袋子進來,葉然斜眼一瞟。

  那是很普通的樣式,咖啡色,上面染滿了血跡,讓人有一種這支筆裡灌得不是墨水是鮮血的感覺。

  「請問那裡有嗎?」聲音似乎關心筆勝於關心人。

  「有。不過它目前是證物,不能歸還。」

  「沒關心,呆在你們的保險櫃裡,總比呆在凡人的家裡好。」

  「什麼意思!」葉然皺起了眉頭。

  「需要做我的筆錄嗎?」聲音立刻轉移話題。

  「需要,一會兒我會去拜訪。」硬憋著一口氣,葉然掛斷了電話。

  ****

  開車來到老城區,葉然走在老舊的石板路上。

  「真受不了……不是說是『新潮』都市嗎?怎麼還有這種地方。」葉然皺著眉頭,鞋踩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一旁的水渠裡,有些青苔正在長著,別添了幾分情趣。兩旁的房屋都是古老的石板屋,鋪著瓦片,甚至有些還長著青籐。夏日的陽光灼熱的曬進來,卻感覺不到一絲熱,反而十分清涼。

  在石板路上漫步著,葉然一家家尋找。

  「願望,願望,願望……找著了!可是……好小……」葉然哭笑不得的看著面前的店:低矮的屋頂,更低矮的門楣,門楣上掛著的藍色風鈴,幾乎看不見的招牌,從玻璃櫥窗中透出來的滿滿噹噹的貨物……

  「請問是願望租借店嗎?」葉然推門進去,明知故問。

  「是的,是葉然小姐嗎?」有如鬼魅的聲音,從葉然身後響起。

  葉然強行按捺住叫出來的衝動,回過了頭。

  「你……你好。」葉然很不自然的開口了。

  不怪她,面前的人長得實在是相當的讓人害怕。

  不是相貌的問題,平心而論,他還長得相當俊美。不過,他的頭髮,卻是很淡很淡的灰色——準確說,白色的。嘴唇也一樣,蒼白的完全沒有血色。還有眼睛,雖說外面戴了一副厚厚的眼鏡,可是還是能看見裡面白色的瞳孔。總之,在葉然看來,這傢伙非常適合去扮演鬼。

  「我叫蕭矢。」面前白色的人點點頭。

  「你好,蕭先生。」現在她說話已經能夠保持流暢了。

  「我的樣子很奇怪嗎?」蕭矢忽然抿嘴一笑。

  「是很奇怪。」葉然承認了。

  「沒辦法,我是『白子』,就是說,體內色素比平常人少。像我這樣的小孩身體特別弱,往往一出生就死了,我能活到現在是個異數。請坐吧。」說著話,他拉開了一張椅子。

  ****

  「……就是這樣了,你知道什麼嗎?」葉然把案件的大略的一講,隨即問道。

  「不知道。」蕭矢微微一笑,近乎白色的瞳孔中有著戲謔。

  「……你……」

  「不過你有沒有想到,他是自殺的?」蕭矢飽含深意的眼神注視著葉然。

  「自殺?怎麼可能!他是個有名望的作家,作品已經出版,十分暢銷,還有幾本正準備出版……」葉然條件反射似的說道。

  「平時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蕭矢站起身,慢悠悠的說。

  「你什麼意思?」葉然追問。

  「字面上的意思。警官小姐,有很多事,是說不明白的。」

  「我不是什麼警官!」葉然強烈抗議。

  「可是你不是『隊長』嗎?」蕭矢的記性不錯,把她只說過一遍的頭銜記住了。

  「我們沒有『警官』這一說!」繼續抗議。

  「那麼,警察小姐。」蕭矢仍然笑道。

  「你你你……算了,不說了。」葉然無力的抱頭,這個看起來一根指頭就能戳倒的傢伙怎麼這麼讓人無力?

  「那還有什麼事嗎?」

  「什麼事?哦,對了,你不是說他在你這裡租了東西嗎?什麼時候?」葉然終於想起了正事。

  「十年零一個月前。」

  「租了什麼?」

  「一支鋼筆。」

  「別開玩笑了好不好,那種東西,出去買不就行了,還用『租』?」葉然皺著眉頭,很不滿的說道。

  「可是就是這樣啊,他在我這裡租了一支鋼筆。」蕭矢一臉無辜的說。

  「我明白了,那麼,請你最近不要離開本市,可能還會有些事情要問你。」葉然強忍要扁他的衝動,一腳踹開門,走了出去。

  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蕭矢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茶,露出意味深遠的笑容……

  ****

  「隊長,你要的東西出來了。」隊裡的後勤,葉然的好幫手梁涵手裡拿著一摞資料,遞了上來。

  「哦,好,謝了。」葉然伸手接過,馬上迫不及待的翻閱起來。

  「死者名稱:趙良駿。性別:男。年齡:四十六歲……廢話,我要看的是重要內容!」葉然一邊嘟囔著一邊翻閱,「死因:肺動脈被不明銳器洞穿,失血過多而死。死者個人資料:趙良駿,三十六歲出道,以一部小說《紛爭都市》震驚文壇。三十六歲?」葉然看到這個數字,心裡微微一驚。

  「那傢伙不是說……他在十年前……碰巧了吧。」葉然撓撓頭,這件事,好像不是單純的巧合。

  「其文風流暢華麗,讓人不忍釋卷。後又以長篇小說《紅梅禍水》、《心靈震撼》、《痛苦徘徊》等描寫戀愛情感的小說讓世人矚目,還有幾部小說正在醞釀當中……我要看得不是廣告!我咧……受不了!」葉然把一摞厚厚的「廣告單」拍在桌子上,順手揪住一個倒霉的小刑警,「喂,死者親屬口供出來了沒?」

  看著傳說中平時和藹可親,一遇到案子就會變成凶神惡煞的隊長現在宛如噴火暴龍的造型,小刑警吞了吞口水,顫顫巍巍的說:「還……還沒。」

  「還沒有?那群傢伙是幹什麼吃的!都多長時間了!」葉然平時脾氣非常好,但是一遇上「案子」兩個字,尤其是難案怪案,整個人都會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整個刑警隊上上下下誰沒被有「噴火龍」之稱的葉然教訓過。不過她的才幹也確實是好,辦案速度也相當快,而且事後也會去賠不是,因此她的人緣也相當好。

  「好像是因為……死者關係最密切的相關人員……他的情婦,為了遺產吵鬧不休……」小刑警膽戰心驚的回答。

  「遺產?」一個寫書的能有多少?

  「大概三百萬左右,還不算還沒出的書稿的稿費和版稅。」

  「這麼多?」好,作案動機出來了。可是一個情婦,沒有正式婚姻關係,怎可能……

  「呃,據說這個情婦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小刑警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中國的法律還真是方便。」情婦沒有繼承權,但是她的孩子可是有。

  「所以一直沒問出來。」

  「那麼好,你們繼續問,我要去一下案發現場。」葉然也不耽擱,抓起背包就出了門。

房間裡被染成一片紅色,有些地方已經乾涸,顯出令人作嘔的黑紅色。濃濃的血腥味瀰漫著,讓人非常不舒服。
  葉然站在房間中央,看著地毯上白灰畫成的人形痕跡,大腦開始飛快運作。

  葉然的習慣之一,便是在案件陷入迷谷的時候來案發現場看看,在這裡往往能發現什麼。曾經有人說是死者托夢,葉然只是微笑置之。

  「這裡的東西,我都看過了……不過,好像有些不對勁。」葉然在心裡暗暗說道。

  「那支鋼筆……」那支棕色的鋼筆,真有那麼值得嗎?要去租而不是買?一支那麼貴重的鋼筆……等等,貴重?

  據說,趙良駿是個相當愛惜東西的人,這麼貴重的鋼筆,應該也會被好好的保護,那就應該有裝鋼筆的盒子。

  只是靈機一動,就足以讓葉然來翻箱倒櫃了。不一會,一個同為棕色的盒子便被她找了出來。這盒子看起來相當普通,也難怪技術處的人忽略了。不過這盒子可不小,厚度看起來和一本百科全書差不多,不像個鋼筆盒,倒像是個鞋盒,只不過小了點。

  打開盒子,裡面就和葉然所想的一樣,空空如也。黑色的絹布上有鋼筆壓出來的痕跡,看來者的確是鋼筆盒,只不過什麼用處都沒有。

  葉然自嘲的一笑,找了半天,結果找出來一個「鞋盒」。

  「等等……」葉然的心裡忽然劃過一個念頭。

  如果只是鋼筆盒,這麼厚重幹什麼?而裡面也很淺,難道說……伸出手去抽去絹布,下面,果然有個暗格。

  看著露出來的東西,葉然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

  「什麼,自殺?!」梁涵的大嗓門響徹警局。

  「對啊,都有遺書了。」葉然趴在旋轉椅上,百無聊賴地說。雖說自殺最好,也不用頭疼抓犯人這種千古難事,可是……真得很無聊嘛。

  最重要的原因,還是那個人的話……怎麼會那麼巧?

  不過葉然想歸想,事實就是事實,改變不了。

  遺書上說,名噪一時的大作家,居然是個抄襲者。

  遺書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他因為盜竊了某已故作家的稿子,雖說沒有人看出來,但是終究會良心不安,故此自殺雲雲。不過令人奇怪的是,那位已故的大作家,怎麼會寫出那麼多稿子卻又不發表?疑點還有很多,例如這位作家怎會知道一些現代的事物等等,可是一概被那張遺書上鐵板釘釘的字跡否定了。

  那確實是死者的筆跡,經多方確認比對了。

  不過……葉然看著手中的一個本子。

  這是從鋼筆盒裡拿出來的另一樣東西,一本日記。

  葉然不清楚它能派什麼用處,只知道可能會有用。不過打開來一看,卻發現這本日記跨越了相當久遠的一段時間,總共有十年之久。

  又是十年,這個熟悉的數字已經出現太多次了,不再像是一個巧合。

  不過整本日記裡都被塗抹得滿滿當當,幾乎看不出裡面寫了什麼。技術處的人試了半天,結果還是以失敗告終。

  換言之,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有人知道了。

  不對,有人!

  葉然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了蕭矢淡然的笑容。

  他好像什麼都知道,也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想了又想,葉然還是決定去登門拜訪。畢竟自己也有任務,把那支鋼筆還給他,那畢竟是人家店裡的東西。

  而且,那盒子裡還有一樣東西——一份租借單。

  ****

  又一次踏上這條老街,葉然的心境已經能放開了。先前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景物現在看起來倒是有幾分閒適恬靜,頗有化外仙境的感覺。午後的斜陽照在地面上,撒下一片金光。溝壑裡長著的小草在這陽光的洗禮下,也多了幾分精神。

  這樣的都市裡,這種地方,恐怕快要絕跡了吧。

  店門上方的風鈴清脆的鳴響著,葉然走了進去。

  「你好啊,警察小姐。」坐在凳子上的蕭矢看見她,笑瞇瞇的站起來迎客。

  「勞駕……今天我沒穿警服,你就別這麼叫了好不好?」

  「那麼,葉小姐,你有什麼事嗎?」

  雖說是半斤對八兩,不過好歹還有些改進。葉然打算忽略稱呼,說正事。

  ……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對了。」蕭矢手裡端著杯子,頗有些自得地說。

  「是啊。」葉然雖說恨的牙癢癢,可是人家畢竟沒錯。

  「那麼,我可以收回貨物了嗎?」

  「可以。」從隨身提包裡拿出那支鋼筆,葉然遞了過去。

  「這件事你幹得不錯。」蕭矢接過去,看著鋼筆,喃喃地說。

  「你說什麼?」葉然皺眉。

  「沒什麼,葉小姐要不要喝杯茶?上好的茉莉花茶。」蕭矢拿出來了一個杯子。

  「免了,我一向不喝任何會影響精神的東西。」葉然拒絕了。

  「這樣說很失禮呢,茶可是中華五千年最偉大的發現之一。」蕭矢頗有些愛憐的摸著手裡的杯子。

  「我可不是什麼民族主義者。」

  「那真是可惜,要吃點東西嗎?我給你講個故事。」

  「吃東西不必了,故事?」

  「對啊,一個純屬虛構的故事。」葉然說道。

  「好吧。」反正也沒事,在這裡消磨一個下午也是個好主意。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他想當作家,想的都快瘋了。可是,這個職業,需要的是天賦,好的天賦。他沒有,沒有天賦的人,再努力都沒有用。

  他不放棄,為了這樣一個理想,他甚至拋棄了學業,來到一個城市尋找幫助。因為這個城市裡據說有讓任何人都能成為作家的地方。

  他成功了,他找到了這個地方。

  他來到了一家小店裡,這家小店租借東西,不過都是一些日常用品,但是他感到不尋常。

  他租了一支鋼筆,租期十年。店主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千萬,到了時間速來歸還,不要妄想霸佔。

  他點頭了,得到了這支鋼筆。

  這支鋼筆果然有魔力,它居然自己會寫字。

  原來,這支鋼筆上,寄宿了一個有名作家的靈魂。作家死了卻不甘心,他還想要寫文章,於是寄宿在了這支筆上。

  這支筆,給他帶來了財富,名譽,地位。他忘乎所以了。

  一晃,十年過去,貪婪的人卻不想要歸還鋼筆。在他看來,當初少少的押金,完全比不上這支鋼筆。

  他違約了,於是要付出代價。

  有名作家壓抑了整整十年,看著自己的心血之作署上了那個人的名字,終於爆發了。

  通過這十年的時間,它的靈魂積蓄了力量,終於……

  鋼筆在他一次爛醉的時候,插在了他的背上。

  ****

  「你說什麼?!」葉然一下子跳了起來,

  「一個荒誕的故事而已。」蕭矢卻顯得相當平靜。

  「這是真的嗎?」葉然注視著他。

  「怎麼可能呢?他是自殺的。還有遺書。」

  「不,如果真像你說這樣,這支鋼筆的字跡已經取代了這個人的字跡,它完全可以寫出一模一樣的字來,蒙蔽世人。」葉然一字一頓地說。

  「也許可行吧。」蕭矢仍然是一派輕鬆自在。

  「不是『也許』是『就是』,如果是這個作家的鋼筆,自然可以把日記上不利於自己的部分塗抹掉。」葉然冷冷的說。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蕭矢拍了拍巴掌以表讚許。

  「你……」葉然氣煞。

  「警察小姐,」蕭矢忽然恢復了稱呼,「就算我說的是真的,又怎樣?你認為一群腐朽昏庸的人類,會相信這種荒謬絕倫,荒誕不經的事情嗎?」

  「他們不信,我信!」葉然瞪著面前的人。

  「哦?為什麼?」蕭矢感興趣的反問。

  「直覺。」葉然坐回座位上。

  「可惜,直覺不是能夠立案的標準。」

  「是,不過以後也許會。我一定會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葉然看著蕭矢,轉身離去。

  「警察小姐,我有句話要說。」蕭矢忽然叫住了她。

  「嗯?」葉然回頭。

  「事情的起因,只是因為人類的貪婪。若是他及早收手,會這樣嗎?不會。因此,再把我送進監獄之前,請找找另一個人的不是。」蕭矢看著葉然,開口了。

  「……我明白了。不過遲早有一天,我會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葉然說了這句話,扭頭就走。

  ****

  腳踏在石板道上,葉然仍然無法平復自己的心潮。

  他說的話,是真,是假?難道,這一切不是巧合?可是這種事情,未免太超出常理了。

  從脖子上抽出一條鏈子,葉然靜靜的注視著鏈子上的墜子——一個已經磨損得看不出本來樣子的徽章。

  「我葉然在此發誓,絕對,絕對要發現事情的真相!」握緊了手中的墜子,葉然喃喃自語道。

  ****

  「這次你幹得不錯。我們得到了一個差強人意的靈魂。」願望租借店裡,蕭矢懶懶的對手中的鋼筆說道。

  忽然,鋼筆浮了起來,自顧自在一張白紙上寫字。

  你為什麼告訴他這件事?

  「反正人類也不會相信這種事情,外加我對那個女孩很好奇。你沒注意到嗎?她身上有很特殊的氣息。」

  你最好適可而止,別忘了你的身份。

  「你只不過是貨物之一而已,最好給我閉嘴!」蕭矢手一揮,鋼筆立刻乖乖停下,倒在了桌子上。

  「愚蠢的人類,妄圖佔有自己無力承擔的物品,就只能付出靈魂的代價。」露出一個冰冷彷若惡魔的微笑,蕭矢輕輕拾起鋼筆,起身走入庫房。
分享到: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第二章 鎮魂曲


「……那麼,請善待本店的貨物。」搖曳的燭光下,白色長髮的人說道。

  「謝謝你。請問,這把琴叫什麼名字?」抱進了懷中銀色的豎琴,少女怯生生地問。

  「鎮魂曲。」頓了頓,聲音響起。

  ※※※

  「我說涵涵啊,音樂會這種事情我一向沒興趣,你為什麼要拖著我來?」

富麗堂皇的,據說是仿照奧地利「金色大廳」,只不過主色調是銀色的「銀色大廳」之內,葉然整個人趴在座位上,興趣缺缺的說。

  「就是因為沒興趣,我才要你來好好陶冶一下藝術情操!」和葉然完全不同,梁涵是個標準的藝術愛好者,對音樂的熟識以及各種樂器的演奏能力,讓葉然一直很好奇她為什麼不去幹藝術類職業而跑來當警察,害得她葉大小姐如此頭疼。

  「真是……這次來這裡的是誰?」雖說不像奧地利維也納那裡的金色大廳那麼有名,這個銀色大廳好歹也算是個省級的音樂廳,名氣一般的演奏者應該是來不了的。

  「我告訴你哦,是被譽為本世紀最偉大的豎琴演奏家——薛京。」梁涵興奮的說。

  「不認識。」葉然興趣缺缺地說。

  「你個沒常識的!好,我告訴你。薛京,世界知名豎琴演奏家,作曲家。其作品風格以陰鬱灰暗為主題,不過所有人都有共識,他是個天才!他所作的曲子,其他人都演奏不了。今天,他就是要演奏他的成名曲——鎮魂曲!這首曲子可是非常著名的,它……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梁涵的吼聲在這個大廳裡迴盪。好在現在來的人還不多,才沒造成噪音恐慌。

  「我的梁大姐……我知道了,您老人家的情報搜集能力一把罩,可不可以饒了在下無辜的耳朵?」葉然真得很後悔,為什麼當初挑助手的時候挑了看起來文文靜靜工作能力也不錯的梁涵?後來才知道,梁大小姐平時倒是文文靜靜,只不過一旦牽扯上感興趣的話題就會化身為恐怖的人形女暴龍,其殺傷能力為複數級,主要目標為某名叫葉然的地球生物……唉!

  「不過說起來,琴呢?那種大傢伙不應該早就擺在舞台上嗎?」看著人稀稀拉拉的入場,葉然四下張望道。

  「請問,你認為是什麼樣的琴?」梁涵換成了一臉親切可人的微笑。

  「當然是那種一人多高,又寬又長,好幾根弦的……」葉然比手畫腳道,恍然不覺暴風雨已經近在咫尺。

  「你這個常識白癡!那是潘多拉的琴,薛京的是奧路菲的琴!」梁涵的大吼聲再次響徹雲霄。

  附帶一提,梁大小姐還是個動畫愛好者,歷史悠久的《聖鬥士星矢》自然不在話下。

  「啊啊啊啊,我想起來了,你是說天琴座的奧路菲吧。」葉然雙手一拍,恍然大悟。

  奧路菲,是古希臘神話中的人物。據說,他有一個深愛的她也是他最愛的妻子朱莉迪絲,但是朱莉迪絲被毒蛇咬傷,一命歸西。痛不欲生的奧路菲來到冥界,與哈迪斯王交換條件,終於帶走了朱莉迪絲。結果卻因為在通往人間的路上不經意的一回頭,讓朱莉迪絲永遠的留在了冥界……是一個相當悲情的故事。上大學時,葉然選修了古希臘神話考證,對這個故事可以說是熟到不能再熟。

  「對,你總算有大腦了。」梁涵欣慰地說。

  「切,不過不知道他彈得怎麼樣,能不能與可以用琴聲打動冥王哈迪斯的奧路菲相比。」

  「能不能相比我不知道,可是我卻知道……」梁涵壓低了聲音:「他號稱『人間的奧路菲』。」

  「他彈得有那麼好嗎?」葉然詫異的說。

  「不是彈奏的問題……你知道嗎,他也有一個新婚妻子,就在他登台演出的那一天,他的妻子死了,是病死的。而且,那天的演出,讓原本濟濟無名的他一舉成名天下知,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而且……所有人都說,他的曲子,是能夠『引來亡者的鎮魂曲』!」梁涵嚴肅地說道。

  「是嗎……」一瞬間,一絲不祥的感覺劃過葉然心頭。

  「而且,他的琴的名字,就叫做『鎮魂曲』!那是一把銀色的豎琴,沒有人清楚它的製作者是誰,只知道那把琴的琴弦極細,甚至肉眼完全無法看到。在撥動它的時候,會有魔力從中散放。還有……」

  「還有?」

  「據說,他在彈奏琴時的表情,好像在與人共舞!所有人都說,那是他妻子的亡靈,附著在了琴上。」

  「……」葉然沉默了。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傳說,我們完全沒必要放在心上。看,開始了!」梁涵恢復了常態,興高采烈的在驟然暗下來的燈光下指著站在舞台正中央的人。

  葉然卻無心去看,只是兀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一切很不對勁。

  猛地,一陣仿若哭泣的聲音傳了過來,讓她心中一驚。

  原來,演奏已經開始了。

  聚光燈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子不住的撥動著琴弦,發出陣陣猶如哀鳴的聲音。

  那種似泣似語似嗔的聲音灌入耳中,讓葉然沒來由的心煩。

  這樣的音樂……葉然不覺皺緊眉頭。

  看看旁邊的人,卻是一副享受的樣子,葉然也沒話好說,只好獨自忍耐著。

  忽然,葉然好像看見了一個人,卻又看不真切,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罷了。

  奇怪……葉然搖了搖頭。

  ※※※

  散場了,梁涵步履輕盈的拉著葉然就走,誰料才剛到門口,就被人攔下來了。

  「有事嗎?」葉然走上去問道。

  「你好,我是這個音樂廳的經理。」看起來剛過而立之年的男人搓著手,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們可是憑票入場的!」梁涵不甘心的噘嘴。

  「不,你們……是警察嗎?」經理小心翼翼地問道。

  葉然和梁涵相視一眼,都感到錯愕。

  她們今天可沒穿制服,這人怎麼認出來的?

  看到兩人疑惑的樣子,經理拿來了一張報紙,上面有一張大大的彩照,乃是上次連環殺人案告破後兩人英姿勃發的樣子。

  「是的,我是市公安局第一大隊隊長葉然,她是我的助手梁涵,有何見教呢,經理先生?」葉然點頭承認了。

  「這個……不知道該如何啟齒。」經理擦著額頭上的汗,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

  「到底怎麼了?」兩人也看出事有蹊蹺,趕緊追問。

  「那個……薛京失蹤了。」經理吞吐了半天,終於開口了。

  「你說什麼?!」

  一個世界級的豎琴演奏家居然在K市失蹤了,這事可不好交待。

  「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無緣無故的……剛謝幕就發現人不見了!」

  「帶我們去看看。」兩人交換一個眼神,異口同聲地說。

  ※※※

  「哇——這裡就是後台啊,好豪華!」梁涵由衷地讚歎著,葉然的心事卻完全被這次的時間吸引了過去。

  一個知名豎琴演奏家失蹤,為何?

  為財?不,現在為止還沒有受到勒索電話,更何況在眾目睽睽之下,想要不露聲色的從大家面前劫走一個大活人,想來想去都不可能。思前想後,也只有一個可能——這位薛大師自己走了。

  可是……葉然的目光轉到一堆東西上。

  那是薛京的行李,目前正在被梁涵粗暴的翻著。

  「都是衣服……等等,這是什麼?」在梁涵的「纖纖素手」撥弄下,一個紫檀木的盒子露了出來。

  打開來,裡面是一把豎琴。

  當然不是像「鎮魂曲」那種名琴,甚至連「好琴」都算不上。連葉然這個外行中的外行都看得出,那是一把木琴,十分簡陋的樣子。不過也能看出,製作它的人很用心。上面的木頭十分光滑,看來是有人長期撫摸過。

  「給我看看……給我的奧路菲——朱莉迪絲?」葉然念出木琴上的字跡,當下頓悟。

  這應該是他已故的妻子送的禮物吧。

  「這是什麼?」那邊,梁涵拿著一張紙大驚小怪的說。

  「我看看……願望租借店?」看到這個名詞,葉然一把把那張紙躲了過來。

  不理會梁涵不滿的叫聲,葉然注視著上面一行行字跡。

  「出租物品:豎琴『鎮魂曲』……果然!」心中不降的預感,應驗了。終究還是和他有關。

  蕭矢……記憶中,一雙白色的眸子忽然閃現。自己看到的人,果然是他!

  「出租日期,三年。租借人:劉萌……不是薛京?」葉然看到一個陌生的名字,不覺發了蒙。

  「劉萌?這不是薛京的妻子的名字嗎?」梁涵湊上來歪著頭看著,漫不經心的說。

  「你說什麼?!等等,他妻子幾年前死的?」葉然忽然發現了什麼,轉過頭來大聲問道。

  「三……三年。」梁涵被葉然的樣子嚇到,小聲說到。

  「一切都對上了……按這個上面的日期……歸還時間,今天!」葉然恍然大悟。當下也顧不得什麼,拔腿就跑。不過跑到一半,她又回來拿了一樣東西。

  蕭矢,我絕對不會再讓你為非作歹了!

  我……一定要阻止你!

一間偌大的倉庫裡,男子懷抱著豎琴,蜷縮在一個角落裡。
  「薛先生,請把本店的物品歸還。」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聲音響了起來,男子驚恐的回頭,身著白衣,正以一雙白色眸子注視著他的人,正是蕭矢。

  「我不要,我不要!誰……誰都別想把萌萌從我懷裡奪走!」薛京瘋狂的揮動著雙手。

  「抱歉,你的妻子已經死了。」蕭矢步步緊逼,走了過去。

  「誰……誰說的!她還在,只要我彈琴,她就會出來,就會出來!」薛京瘋狂的吼著,手不住的撥動,發出一陣陣尖銳的聲音。

  「那麼,抱歉了……」走到他的身邊,蕭矢彎下了腰。

  「住……住手!」一個清亮的聲音阻止了蕭矢,成功地讓他後退了幾步。蕭矢回頭,看到大門中,氣喘吁吁的葉然正倚在那上面,看著他。

  「果然是你……」蕭矢小聲地歎氣。

  「薛先生,你的妻子已經死了,不要再執迷不悟了。」葉然慢慢的走過去,蹲下來,對著仍然處於瘋狂狀態的薛京說道。

  「我不信,我不信……萌萌她還活著,還活著!」

  「你說錯了,她已經死了,三年前,她就已經死了!」葉然的聲音有如當頭棒喝,讓薛京一下子呆滯起來。

  「怎麼可能……每次我彈琴,她都會出來。對我說,加油,我喜歡聽……她那麼溫柔,那麼美,雖然別人看不見她,但是我能看到……我愛她……」薛京眼神迷茫,看著前方。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知道,」葉然轉過身,看著蕭矢。蕭矢則回給了她一個苦笑。「這傢伙把琴租給了你妻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時她已經病入膏肓,只想為你做些什麼,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這個店,於是她就來了,租了這把琴。然後……她死了。」

  「她的靈魂,附在了琴上。」蕭矢忽然補充道。

  葉然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哪,你也說了,她還在,她還在……」薛京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住地問著,只不過,蕭矢的回答卻是搖頭。

  「她已經死了,但是她的靈魂,卻遠遠沒有強大到能夠與活人相見的地步。薛先生,你看到的,只不過是另一個靈魂而已。她的目的,就是讓你逐漸墮落,把原本可以撥出天籟的指引的手用在引領亡魂上……這就是它們的目的。」

  它們?葉然注意到了這個不同尋常的代詞。

  「怎麼會,怎麼會……」薛京雙眼無神,空洞的注視著前方。

  葉然忽然從他的手裡,拿走了那把豎琴。

  「你想幹什麼?」蕭矢變了臉色,難道,她想……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知道,她應該想要見你……是真正的她。」若不是有著真摯的感情,一個女子怎會如此不惜一切?但願自己能幫幫他們,最起碼……

  葉然開始撥動琴弦,那是相當雜亂的音調,聽到蕭矢不覺皺眉。可是葉然本人卻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樣,仍然在不停的撥著。

  忽然,葉然的身上,出現了一圈金色的光環。那光環顏色很弱,而且只有一瞬間,但是仍然被蕭矢捕捉到了。

  那是什麼?好像能夠……

  在葉然雜亂無章的「琴曲」中,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準確說,是一個半透明的「人體」。

  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已經不是活人了。但是那張清麗脫俗的秀美面龐,卻仍然不失生前的美。

  她,應該就是薛京的朱莉迪斯——劉萌。那個為了戀人,不肯離開這人世間,附身在琴上的女子。或許她比真正的朱莉迪絲要幸福,因為她至少可以看著自己的愛人生活在陽光下。

  「京……我的奧路菲……」低低的聲音從她的口中說出,已經不可能再有淚水的雙眼裡,有什麼東西在閃動。

  「萌萌……真的是你嗎?」薛京無神的雙眼中,忽然綻放出了光芒。

  「是我……真的是我……傻瓜,你還感覺不出來我嗎?居然被別人騙了那麼就……」虛無的臉龐上,兩顆淚珠滑落。

  「我寧可被騙,因為那樣,最起碼我還有你能陪著我的感覺……」薛京伸出了雙手,想著他的愛人……

  「你的曲子很好聽,我知道,那是你真正的實力,不是因為這把琴……而且,這把附著著靈魂的琴,根本不是你的琴!你真正的琴,是這一把……雖然簡陋,但是真正的琴,不需要完美的工藝,需要的是情。」不知道什麼時候,葉然已經停下來了,拿出了什麼東西。

  「我很想聽聽看,你真正的琴音。」那個東西,是那把粗糙的木琴。

  「你居然還留著……」靈體的劉萌臉上綻放出屬於小女孩的笑容。

  「那是你花了多少心血才送給我的,我怎麼可能丟掉。」薛京深情地注視著妻子,眼中含淚道。隨即,伸手接過了木琴。

  輕輕的撥動著,許久不曾動過的琴弦,開始了屬於它們的律動。

  一支曲子,從薛京的手中,緩緩流出……

  那是真正的,屬於他的曲子。

  不是那種哀怨陰鬱的聲音,而是陽光與快樂。

  柔和的音樂中,好像可以看見兩個身影。

  昔日,生活在屬於自己的愛情甜蜜中的兩個人,快樂的跳舞……

  音調急轉,又多了哀傷,不過,那是在戀人死後,悲痛欲絕的哀傷。沒有做作,在愛情上綻放的哀傷……

  再一次轉變,又回到了喜悅。兩個人重逢的喜悅……

  曲子,停了。最後的喜悅,只維持了短短的一分鐘。

  好像奧路菲跟朱莉迪絲的重逢,真正的喜悅,只能維持那麼短……隨即,又是分離了。

  「我的時間到了。」陽光透過窗戶明亮的照進來,劉萌的身體逐漸逐漸透明。就算是葉然也看得出來,那是她作為靈魂的最後歷程結束的先兆。

  「一路走好。」薛京相當的平靜,只是默默地注視著愛人。

  他們同時伸出手,緊緊地相擁在一起。唇,貼合在了一起。

  奧路菲,終於找到了朱莉迪絲,卻不得不面對戀人無法和他在一起的故事……終究,人,不能勝天。

  劉萌鬆開了手,葉然彷彿看見,她的嘴唇動了動,然後,在笑容中,她變成了一片金色的光芒……

  劃分生與死的冥界大門,關上了。

  ※※※

  「她說了什麼?」蕭矢忽然問道。

  「她說……」薛京幸福的仰望天空,「她希望我,能夠找到第二個屬於自己的朱莉迪絲,還有……」薛京忽然轉頭,看向靜靜佇立在原地的葉然,「她很謝謝這位小姐,因為她,萌萌才能跟我見最後一面……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女孩。」

  「是啊,很不可思議……」蕭矢接上了話茬,但是他所想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件事。

  ※※※

  「失蹤」的音樂家平安歸來,自然又是一陣騷動。不過,很快就平息了。銀色的豎琴「鎮魂曲」,也回到了它的真正主人手中。

  「你說有力量鎮壓了你?」蕭矢看著手中的豎琴,輕輕的撫摸著。

  豎琴的琴弦一陣律動,似乎在表示認可。

  「真是有趣呢……一個『普通』的人類……居然能……不過,你也收手了吧?不然,憑你,不可能那麼輕鬆被鎮壓。」蕭矢輕笑道。

  豎琴不動,似乎在逃避。

  「好了,別躲了……這和你們當初的故事很相似,對不對?朱莉迪絲……你的奧路菲走了,你卻留了下來,想必很不甘心吧?」

  琴弦一陣猛動,好像在辯論著什麼。

  「我明白了……不過當初,你真的沒有恨意?奧路菲離開了你……」

  琴弦動了動。

  「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吧。」放下豎琴,蕭矢看著遠方的天空,輕輕的歎息著……

  ※※※

  「然子,我弄到了薛京新出的專輯!」梁涵一推開門,就用她的大嗓門吼道。

  「我已經有了。」葉然不緊不慢的說。

  「那也沒關係,你知道嗎?這次薛京的風格完全變了,從以前的陰鬱風格變成了陽光派了。自從那次事件之後,他好像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你說,是不是跟『鎮魂曲』丟失有關係?不過真奇怪,他居然也不急躁,而且還改用另外一把豎琴……很有趣是不是?」

  「是啊。」葉然漫不經心的說。

  「這次他的主打曲有兩首,第一首是……致我的朱莉迪絲——天琴的輓歌。第二首……送給我的朋友——蒼葉?奇怪了,他的朋友……他有什麼朋友……不過這首曲子也很好聽……然子,該不會是……」梁涵的聲音,淹沒在葉然放出的CD聲中。

  聽著熟悉的旋律,跟另外一首,雖然不熟悉但是非常親切的曲子,看著手中一張隨著CD寄來的,穿著婚紗的女人跟薛京擁抱的照片,葉然露出了笑臉。

  奧路菲,終於找到了她的朱莉迪絲。想必之後的天琴,不會再撥奏出那樣令人悲傷的樂曲了吧?

  這曲哀怨的鎮魂曲……終於終了了。
第三章 靈狐報恩


  「唉唉唉……平時休假不時有任務就是有死人,今天怎麼沒有呢?」站在大街上,正義使者葉然說著和正義完全不貼邊的話。

  今天她買的房子所在的小區要搞遊樂設施,這本是一件好事。但是嘈雜的聲音讓昨晚剛剛下夜班回家的葉然忍無可忍,又不好意思去找人家的麻煩,結果,只能自己出來了。

  站在大街上,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四處徘徊,順便找找看有沒有熟悉的人。真奇怪,平時就算沒任務也有一個名為梁涵的麻煩來找,今天怎麼就是沒有呢?

  茫然四顧,葉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蕭矢?」念出這個名字,葉然有些詫異。

  自從趙良駿一案過後,她似乎可以常常看見這個人。而且,每次看見都有不好的事情。難道說這傢伙又要……思前想後,葉然果斷的決定,去看看他要幹什麼!再加上,好像從來沒看見他出門……決定了,去找他,順便打發無聊的假日。

  豈料還沒等她上前,就發現一個人影用可以稱之為「沖」的速度跑了過來,正是蕭矢。

  「你有毛病啊!」真奇怪,平時他不是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嗎?

  「你認識我?」面前激動的人抓住她的領子,臉幾乎要貼上來了。

  「你腦子壞掉了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失憶症?

  「不是,我是問你認不認識我!」蕭矢仍然不放手。

  「當然認識,放手,誰不認識你這個煩人的傢伙!」葉然一把拍開他的手,這世道還真是變了,連神經病都能隨便上街。看著面前的人,葉然實在很懷疑蕭矢是不是有雙重性格,或者……

  「你真的是『蕭矢』嗎?」葉然狐疑的注視著面前的人。沒錯,白色長髮,罕見的白色瞳孔,近乎無血色的嘴唇,俊美的臉……還有身上的衣服……

  等等,衣服?

  自從她認識蕭矢之後,他就一直只穿一身白色的衣服。什麼時候……

  看看對方身上一身黑色的摩登打扮,葉然認可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是『蕭矢』。你到底是誰?」有誰沒事幹去冒充那種人?

  「我是!」對方似乎很焦急,不過這樣更加重了她的疑慮。

  「你絕對不是。我問你,你究竟是誰?」

  「我……」和蕭矢有著一模一樣面孔的人急了,想說什麼卻一副說不出口的樣子,「總之,我要見他,快帶我去。」

  「你和他有仇?」

  「對……啊不,我們是朋友、朋友。」下意識的回答之後,對方一副後悔的樣子,連忙矯正。

  「唔……如果是這樣,我可以帶你去。」蕭矢絕對不是好人,那麼,把他的仇人帶過去也不算什麼壞事吧?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是朋友,自己作為一個警察,也有幫助別人的義務。

  想到這兒,葉然帶著一臉感激的神秘人,向目的地願望租借店走去。

  ※※※

  「警察……哦不,葉小姐?」看來今天蕭矢心情不錯,沒有進行他最喜歡的嘲諷遊戲。在葉然進門的時候,他正坐在凳子上品茶。

  「看來這個是真貨了……」看著對方一身白衣,淡雅的樣子,葉然點了點頭。

  接下來……回頭尋找那個冒牌貨,豈料剛才還有人的地方早已是一片空地。

  「蕭矢!!!!」一聲大吼,葉然把頭扭回來,看見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抱在一起。

  「十……十夜?」「正牌蕭矢」被對方緊緊的壓迫著,困難的吐出這麼兩個字。

  難得看見這副光景,葉然幸災樂禍的看好戲。

  忽然,葉然不經意的一回頭,卻發現「冒牌蕭矢」的背後多了一條尾巴。不是假貨,是那種真正的,貨真價實的,黑色的,毛茸茸的尾巴。

  而看到這種東西長在人的屁股上,結果只能聯想起……

  「狐狸?」葉然怔怔的開口,卻不料讓正在「難捨難分」的兩個人同時停下動作。

  「你看得出來我是什麼?糟糕,尾巴露出來了。」被稱為十夜的人從蕭矢身上一躍而起,忙不迭的手舞足蹈。就在葉然的面前,他的頭髮漸漸變黑,身材也變得矮了一些,看起來倒和葉然一般高。原本模仿蕭矢的俊逸面孔不斷變換著,最終變成了一張雖不算太過俊美,但是卻充滿了狡黠的臉。

  「你是……」

  「他是狐妖十夜。」眼見瞞不住了,蕭矢歎了口氣,回答道。

  「哦。」出乎意料的,葉然的反應很平淡。蕭矢並不知道,葉然基本上是從小就開始看各種各樣的靈怪故事,其心理承受能力超常的強勁,基本上一般的事情是嚇不著她的。

  「十夜,你有什麼事情嗎?怎麼會跑來找我?準備歸還物品了嗎?」把黏著在自己身上的人扯下去,蕭矢問道。

  「嘿嘿……這個……」十夜摸了摸頭:搞什麼,自己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還……

  「我希望你能延緩租期。」十夜正了正臉色,說道。

  「不可能。」蕭矢想都不想就拒絕的。

  「好歹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你就不能通融?」十夜跳了起來,很不甘心的說。

  「不行。對待客人,我一視同仁。」蕭矢坐在椅子上,微微抬起頭,看著十夜扭在一起的眉毛。

  「你……可惡!」十夜跺了跺腳,衝出了門。

  「記得,明天就是租期的截止日了。」蕭矢在背後不緊不慢的說道。

  ※※※

  「你們兩個……」一直沒時間開口的葉然總算有了說話的餘地。

  「他是我的舊識。」蕭矢淡淡的開口,同時作了個「請坐」的手勢。

  「不是人類的舊識?」

  「很正常。我這裡不分種族,統統歡迎。」似乎一接觸到店裡的事情,蕭矢就會變成那副淡雅無謂的樣子,讓人有些不習慣,實在很難把他和剛才嬉鬧的人扯上關係。

  「那我呢?」葉然打趣道。

  「不歡迎。」

  「耶……為什麼?」葉然不滿的說。

  「我們這裡是幹什麼的?」蕭矢反問。

  「做不法勾當的!」葉然斬釘截鐵的說。

  「你是幹什麼的?」

  「警察。」

  「就是這樣了。」說完話,蕭矢慢條斯理的喝他的茶。

  「你……不過,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開店的?錢嗎?」難得能心平氣和的和這傢伙說次話,葉然決定一直問到底。

  「錢?那種紙有什麼收藏價值。」蕭矢不屑一顧,「我是為了人類的靈魂。」

  「咦?」

  「如果人類因為貪念霸佔了本店的貨物,那麼他的靈魂將歸我所有。我喜歡收集人類的靈魂,很漂亮。」

  「無聊。」

  「你不是警察嗎?難道不應該正義的說『你是錯的……』等等等等一大串?」看著葉然完全不在意的樣子,蕭矢忍不住了。

  「老兄,本小姐的任務是保護無辜的人,不是保護那種人間垃圾。按你的說法,如果他們真的是因為貪婪,那麼一點——都不值得可憐。不過……類似於之前的,鎮魂曲類的事件你怎麼辦?」葉然話鋒一轉。

  「一樣,我不在意人類的任何感情。」

  「無情,人類人類的,說得好像你自己不是人……」葉然歎氣道。

  「你相信神鬼的存在嗎?」

  「有些時候相信吧。反正,信則有,不信則無。」葉然淡淡一笑,起身打算離開。

  「你認為我是人類?」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即將告辭,已經出了門的葉然,蕭矢忽然問道。

  「你不是嗎?」走出黑暗的小店,站在炫目的陽光下,葉然笑著反問道。

  「我……」忽然間,兩個人影重疊了起來。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麼和自己說過……

  ※※※

  走出願望租借店,葉然心情出奇的好。

  那傢伙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人呢……如果按照他的說法,那麼他反而是一個「清道夫」了。

  葉然心裡,並沒有特別強烈的「正義感」,她之所以做警察,也是因為少年時的約定而已。因此,在瞭解對方的做法之後,葉然也就不再覺得他是個壞人了。

  嘴裡哼著小曲,葉然心情愉快地在街上走著。

  「耶……」轉過一個街角,葉然忽然看見一個剛剛認識的人。

  是十夜,他現在手裡抱著一大捧花,正在步履匆匆的走著。

  「狐狸和花?奇怪的搭配……有了,跟上去看看。」有道是「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好奇心比貓還要旺盛的葉然自然也不會罷休。

  七歪八扭,他們來到了一家醫院面前。

  「狐狸來醫院……這裡又不是獸醫院。」葉然一邊歎著氣,一邊溜溜噠噠的走。走到一半,十夜忽然拐了個彎,走進了男廁所。

  「嗚……」在名節(!)跟好奇心兩者之間徘徊了許久,葉然終於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後者。

  這間廁所上面有個窗戶,葉然擦了擦手,縱身一躍,成功的扒在了窗沿上,接著……

  在廁所裡面,沒有人,只有……

  一隻大約和狼差不多大,閃爍著黑色光芒的黑狐,正端莊的坐在裡面。額頭上,頂著一片葉子。

  按說這個場景應該是很可笑的,可是葉然就是笑不出來。

  忽然,黑狐整個跳起來,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再落地時,已經是一個大約二十歲,面貌普通的青年了。他撿起一邊的花,直接衝了出去,甚至連就在門邊的葉然也沒看見。

  「嗯……有問題!」葉然點了點頭,直接又跟了上去。

  走上幾層樓梯,他們到了一間病房前。十夜也不遲疑,連門都不敲,走了進去。

  「好,我來聽聽看!」湊到門上的玻璃前,葉然小心的往玻璃裡面一瞄……

  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現在十夜正攥著她的手,在說些什麼。

  「小飛,你又來看我這個老太婆了。」裡面傳出一個蒼老遲緩的聲音。

  小飛?十夜改名了?

  「奶奶,別說了,這是應該的。」似乎應該是十夜的聲音也灌進了葉然的耳朵裡。狐狸有人類的奶奶?

  「小飛啊,你別來看我這個土埋脖子的老太婆了,你該找個對象啦。」老太太抬起手,放在十夜的手上。

  「奶奶……」剩下的話葉然沒聽,她有更重要的任務。

  ※※※

  「你說那個老太婆?」不到一分鐘,葉然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對象來打聽消息。

  「她啊,命還不錯。有個男人,本來在她剛生了孩子之後得了癆病,就是肺炎,可是沒想到,居然挺過來了。有個兒子,在她六十多歲的時候出了車禍,結果還是活過來了。有個孫子,喏,就是裡面那一個,本來差點淹死了,結果還是活過來了,厲害吧?這人命好。現在都快一百了,還活著呢。老伴孩子都死了,還好有個孫子,能幫幫他。」護士一看就是個愛說人閒話的人,一開口就是喋喋不休的。

  「謝謝。」葉然禮貌的點頭,然後兀自沉思。

  真得很奇怪啊……難道說……

  「奶奶,我已經有女朋友了。」病房裡傳出聲音。

  「真的?你可別騙我。」

  「真的,她就在樓下。」

  「那好,你把她帶來給我看看。」老太太相當執拗,不留餘地的說。

  「那個……」十夜的聲音聽起來卻相當為難。

  「還是沒有吧?哎,我一個老太婆,拖累了你……」

  「不,有,我現在就去叫她!」十夜說完這句話,就跑了出來,結果正好和葉然撞在了一起。

  「對不起……是你?」十夜看見葉然,又驚又喜的說。

  「啊?什麼?」葉然裝傻道。

  「你知道我是誰吧?」

  「呃……知道。」

  「那你幫我個忙!」十夜一把揪住葉然,十分可憐的說。

  「什麼忙?」裝瘋賣傻戰策不成功,葉然問道。

  「冒充一下我女朋友。求你了,不然……總之,我以後會報答你的。」十夜已經開始口不擇言了,似乎真的很急。

  「哦,好……」

  「跟我進來!」一把拉住尚在五裡霧中的人,十夜就那樣又衝了回去。

「奶奶,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拉著葉然,十夜高興得站在躺在病床上的老人面前。
  「奶奶好。」葉然裝作柔順的說。好在這種角色在以前扮演多了,也不覺生疏。

  「你好你好……」現在葉然才看清楚,老人的牙齒已經全部脫落了,臉就像風乾的橘皮一樣皺皺巴巴的,瘦骨伶仃,手上的骨節和靜脈都看得一清二楚。

  「奶奶,我叫小葉。」

  「小葉啊……你能喜歡上我這個孫子,是他的福氣,福氣呵……」老人的眼裡顯出慈愛的光芒,看得葉然陣陣心酸。

  「奶奶放心吧,我會照顧他的。」現在已經沒了十夜插口的餘地,一老一少聊得不亦樂乎。末了,老人還高興得叫她常來。

  ※※※

  「我可以問問是怎麼回事嗎?」走在下樓的樓梯上,葉然終於發問了。

  「謝謝你。」用「小飛」的臉,十夜感激地說。

  「不用了……舉手之勞。」

  隨即,十夜低下了頭,似乎想說什麼,卻一直沒有開口。

  「我被她救過。」躊躇了良久,十夜終於開口了。

  葉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傾聽。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救過我,那時我差點死掉……。那時候她才是個小孩子。後來,我恢復了,想報恩……本來只想達成她的一個願望,沒想到她說,她希望在有生之年有親人陪伴……可是她命剋六親,我只好去找蕭矢。」十夜的臉上綻放苦澀的笑容,不過很快又沒有了。

  「我用從他那裡借的東西不停的變成她的親人……丈夫,孩子,孫子……你知道嗎?沒了那東西我的變身就不能成功,我本來以為她活不了太久,沒想到……現在已經反悔不了了。如果違背契約,那就比死還可怕。可是我……我不能不報恩。」十夜說著,低下頭,臉上似乎有淚水劃過。

  「……有沒有辦法?」葉然終於開口了。

  「沒有。契約是不可能違背的,可是她……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才來找蕭矢商量,可是我找不到他,只好在有他的氣息的城市裡變成他的樣子招搖,終於讓我碰見了一個,我差點絕望了……可是還不如碰不見呢。我應該早就知道的,他是不可能徇私情的……哎……」十夜說著,自嘲的笑道。

  「……」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了。下次我會送你禮物的。」甩甩頭,十夜又恢復成了開朗的樣子,蹦跳著下樓了。只留下葉然注視著他的背影,輕輕的歎息……

  ※※※

  今天葉然開了個先例——一天之內,兩次拜訪願望租借店。

  「我就知道你會來。」扶了扶臉上厚重的眼睛,蕭矢白色的眸子無奈的看向來人。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來做什麼。」不客氣地拖過一把椅子坐下,葉然緊緊盯著面前的人。

  「我說過,不可能。」蕭矢搖頭道。

  「那我租,這總可以吧?」葉然攤開手,說道。

  蕭矢想都不想就搖頭拒絕:「不行。」

  「為什麼?我也是客人啊?」

  「沒有那麼強烈的慾望,是做不到的。」蕭矢淡淡的說道:「我的物品只會租借給有著強烈慾望的人,你……還不行。」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身上有著所有「東西」都不敢接觸的牆。

  「憑什麼?」葉然十分的不甘心。

  「一切有天命,任何人都化解不了。葉小姐,我希望你能從兩面去看問題。」蕭矢摘下臉上的眼睛,似乎被放大的白色瞳孔注視著遠方。

  「你……算了,我自己去想辦法。」咬了咬嘴唇,葉然走出了門。

在她背後,蕭矢發出了輕輕的歎息……

  ※※※

  第二天—— 「你來還東西?」葉然又一次和十夜巧遇。

  「是啊。」亮出手中一片當初葉然看到的,綠色的葉子,十夜臉上帶著無所謂的笑容:「我想開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再想想辦法。」

  「對,天無絕人之路。」

  「是啊,天……無絕人之路。」十夜低聲重複,隨即抬頭,看向天空……

  「你總算肯來了?」願望租借店裡,蕭矢似乎正在打掃房間。

  「沒錯,我還不想萬劫不復。」十夜把手中的葉子和一張紙一起扔過去,「契約解除!」

  「你還算識大體。」蕭矢接過兩樣東西,露出了笑容。

  「兩隻狐狸,兩隻狐狸,跑得快,跑得快……」奇怪的手機鈴聲從十夜腰間響起。十夜順手抄起來,按了接聽鍵。

  「小飛,你奶奶快不行了!」尖銳的女高音,是那天那個護士。其聲音大的連葉然和蕭矢都聽得清清楚楚,十夜,自然也聽見了。他臉色慘白,頭也不會的就衝了出去。

  「十夜!」葉然叫了一聲,跺跺腳,也追了上去。

  醫院裡—— 「我奶奶,我奶奶呢?」十夜衝到了樓上,卻被終於趕上來的葉然揪住了。

  「你找死嗎?現在的你根本就不是『小飛』!」一把拎住十夜,葉然氣喘吁吁的吼道。

  「我……」十夜一臉左右為難的樣子。

  「我先去問問。」順手拉住了一個護士,護士聽了她的話之後,驚訝的說:「你是那個老人的親戚?她快不行了,準備後事吧。對了,她孫子呢?她嘴裡,一直喊著『小飛』的名字。」

  「可惡……」十夜沮喪的站著,他現在完全不知道怎麼辦。

  他為了報恩,不惜以千年修行換取一個機緣,可是,卻沒辦法幫助救過自己的人。

  心願未了的靈魂,是無法平安的轉世的。他不想,也不能讓她的靈魂一直漂泊著,完不成心願……

  但是……若是違背契約……再去跟他要……那麼……

  身為非人,他很清楚那種靈魂被拘束的痛苦與不甘,他不想那樣,可是,一定要報恩……

  「奶奶,奶奶。」正在十夜左右為難的時候,葉然已經走了進去。

  「是你……小葉啊……你來了……小飛呢?」老人艱難的抬起眼簾,打量著葉然。

  「他,他……」葉然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已經死了,對不對?」老人卻很平靜,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不光是葉然,連站在門外偷聽的十夜也滿臉驚惶。

  「呵……我是女人啊,怎麼可能分辨不出自己的丈夫,兒子,孫子……」似乎是迴光返照,老人的臉上有了神采,「我知道,他們都早早死了,一直陪著我的,不是人……對不對?」

  「對。」葉然點了點頭,感到眼眶有些濕潤。

  「唉……苦了他了,陪了我那麼久……我,能見見他嗎?」

  「可以。」回答的人,卻是走進來的十夜。

  「是你啊……一直陪著我的人……」老人艱難的轉頭,露出滿足的表情。

  「……」十夜一直沉默著。

  「你不是人……對嗎?」

  「是,我是妖狐,俗稱的『狐狸精』。」十夜拚命咬住嘴唇,倔強的不讓淚水流下。

  他一直沒想到,老人居然心如明鏡,早早的,就看出了他真實的身份。

  再完美的幻術,都騙不了一顆水晶琉璃般的心。

  「狐狸精……你是善良的狐……我能看看,你真正的樣子嗎?」老人的眼裡,有乞求的光芒。

  「嗯。」念動咒文,十夜身上泛出點點光芒。稍頃,站在那兒的,就是一隻黑色的,有著金色眼睛的妖狐。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已經沒事了嗎?」看著變回原型的十夜,老人滿足的笑了,「真好……你一直陪著我……我要走了……謝謝你……」已無牽掛,老人闔上了雙眼,睡去了……

  ※※※

  墓園。

  莊重的漢白玉墓碑,上面嵌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人,有著清麗的面龐。那,就是老人年輕時的樣子吧?

  把手中抱著的一大束花放下,葉然毫不意外的看見了坐在一邊的十夜。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稍稍被露水打濕,整個人看起來好像一尊雕塑,但是眼睛裡卻有著雕塑沒有的靈氣。

  「沒想到,老人早就知道了你是誰。」沒話找話,葉然歎氣道。

  「是啊,我太小看人類了。」十夜拍拍身上的露水,微笑道:「人類是很弱小,可是他們卻有著我們沒有的東西。真的是很有趣的生命呢。」

  「你這話怎麼說得這麼彆扭?」葉然不甘的反擊,隨即兩人都笑成了一團。

  「不過蕭矢好像早就知道了。」回想起前幾天離開時他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葉然就有些不爽。

  「他就是這樣,喜歡賣關子。」十夜眺望著遠方,回憶道。

  「我看他是喜歡耍人才是真!」葉然忿忿不平的說。

  「在背後說人長短可不好。」一個有如鬼魅的聲音在葉然背後陰森森的響起。

  「嗚哇——老大,人嚇人,嚇死人!你來幹什麼?」葉然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還好,魂兒沒丟。

  「祭拜啊。」晃了晃手中一束百合花,蕭矢俯身放下。

  「還有呢?」就為這個?

  「把我的員工帶回去。」

  「你的……員工?」

  「從今天開始,十夜在願望租借店上班。」蕭矢平靜的說。

  「老天啊……」

  「呵呵呵,上天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牆頭草,隨風倒!」

  「在墳前不要吵鬧。」

  ……

  漢白玉的墓碑上,照片中清麗的人臉,綻開了笑容……
第五章 天鵝之死

「唉……接機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葉然不耐煩地走來走去,一邊看著腕上的表。
  「各位前來接站的客人,從維也納抵達本市的K161次航班現在已經降落,請前來接機的旅客前往出站口……」

  「然子~~~~」一個甜甜的聲音伴著高跟鞋清脆的聲音逐漸走來。

  「好久不見了,荔子。」看到來人,葉然總算鬆了一口氣。

  「是啊,自從上大學我們就分道揚鑣了。」被稱為「荔子」的人也感慨地說。

  「不過我可沒你有出息,大美女,現在恐怕也一堆人追吧?」葉然故意調侃道。

  「瞧你說的。」

  張荔,是葉然的高中同學,也是當時他們班的班花。本來他們班是非常正經的文科班,但是張荔一畢業就上了舞蹈類學校中的佼佼者,中央舞蹈學院。然後有出了國,到了藝術之都維也納進修,可謂青雲直上。相比較起來,葉然一直留在本市,成了整天和屍體打交道的刑警隊隊長,她們倆的生活,也不知道誰更精彩一些。

  「我是說真的,你真得沒有人追嗎?看看你的身材和臉……你不吃嗎?」坐在肯德基裡面,葉然一面大吃大嚼,一邊奇怪的看著只是在小口小口啜飲橙汁的張荔。

  「我可是跳芭蕾舞的,要保持身材,一口都不能吃。」看著葉然津津有味的樣子,張荔羨慕的說。

  「那很好啊,生活得比較自在,又可以滿世界跑,不像我,請個假還要三番四次的說。」葉然舔了舔手指上的殘渣,對張荔說道。

  「你啊,從以前開始就這樣。特別能吃,還不胖。我們那些為了身材擔心的女孩子可羨慕死你了。」

  「那是因為我的運動量大,需要好的能量補充。」葉然找張紙擦了擦手和嘴,「說真的,你這次居然來K市,還真是不容易。你這種世界級的大明星,居然肯到我們這棵小枝頭上來,真是不勝榮幸。」

  葉然的話半是恭維半是真話,現在被譽為「初翔的天鵝」的張荔可以說是在芭蕾舞界已經有了一定的名氣,能來K市的確相當不容易。

  「我是為了見見老同學。喏,給你。」張荔順手從口袋裡抽出一摞紙,「明天晚上我演出的門票。你不是千叮嚀萬囑咐要我給你一張嗎?」

  「真的?謝謝!」為了這件事梁涵已經在背後陰魂不散好幾天了,能夠擺脫她葉然自然是不亦樂乎,「可是這……」票不是一張,而是三張。其中兩張還是……

  「我專門為你準備的情侶票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能老是待字閨中啊。說定了,你一定要來。」張荔一臉鄭重的樣子。

  「別想!我對和『藝術』兩字沾邊的事情沒興趣!」

  「不去的話,這兩張票可就白費了。不管不管,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答應不行。」把手裡的票塞進葉然手中,張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最快的速度溜了。

  「你……」看著手中的三張票,葉然哭笑不得。

  ※※※

  走啊走,走啊走,葉然在腦海中列出自己常常遇到的男性人名名單,結果悲哀的發現,自己的異性朋友實在是太少了。不過很正常,警察這個職業接觸的人往往特殊,試問有哪個被害人親屬會和警察勾肩搭背?又有哪個犯罪嫌疑人能和警察心平氣和的吃飯?要麼乾脆去和被害者交朋友?開什麼玩笑!

  「耶~~~~小葉啊。」正在葉然胡思亂想的當兒,一個很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

  「是你啊,十夜。」葉然回過頭,看見十夜那張略帶狡黠的臉正在自己背後燦爛的笑著。

  「怎麼不是我?被無天良老闆差遣出來買東西。你在幹什麼呢?我看看……芭蕾舞天鵝湖?」十夜不客氣地一把把票搶過來,大驚小怪的說。

  「是啊是啊,要不然你陪我去看?」葉然突然想起來,自己認識的異性除了涉案人員(= =|||)還有這麼一對兒。

  「不行,晚上我不能隨便出門的。要不然你和蕭矢一塊兒去?他好像也在買這場芭蕾舞的票但是買不著。」十夜興致勃勃地提出建議。

  「和他一塊兒去?鐵定沒好事。」

  「可是我欠過他一次人情,要還的。」狐狸之心暴露無遺,果然……

  「說的也是……大不了今天晚上不去了!」葉然痛下決心,反正腿長在自己身上,去不去無所謂。

  ※※※

  夜晚。

  「哎……最終還是來了。」葉然無奈的站在銀色大廳門口。雖說她本不想來,可是在隨後打來的電話裡,張荔用很「溫柔」的口氣「督促」她一定要來……

  「嗨。」

  「我就知道是你……勞駕,別每次一見面就嚇我一跳,OK?」葉然按住胸口,對站在背後的人說。

  「這能怪我嗎?每次來,你都沒察覺到。」背後,蕭矢一臉委屈的樣子。

  「你不覺得你的腳步聲太——輕了嗎?」

  「你的耳朵不好。」

  「你個幽靈!算了,先進去吧。」葉然無奈的歎氣,為什麼自己遇到他就沒好事?但願今天別出什麼類似於房屋倒塌人員死亡兇殺綁架爆炸縱火(= =|||你當這裡是哪?伊拉克嗎?)之類的事件。

  坐在二樓的包間裡,葉然嚼著附贈的魷魚絲,看著目前還空無一人的舞台:「嗯,事實說明,這種地方最大的好處就是它附贈的零食。」

  「你能不能有點藝術情操?」

  「那種東西對我的職業沒有任何好處!我要有的是敏銳的觀察力,思維能力和推理能力,外帶好的體力。至於那種玩意,問別人就可以了!」葉然回過頭來斬釘截鐵的說。

  「你這樣退休之後怎麼辦?我可不認為你能一直做警察。」

  「看推理的小說電視連續劇!外帶給別人忠告,就像阿加莎·克莉絲地寫的馬布爾夫人一樣。」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當警察?」

  「因為……啊,開始了!」整個大廳裡,燈光忽然一暗。幾束聚光燈,打在了舞台上,有一種柔和的感覺。

  「你看,是荔子。」指著舞台上正翩翩起舞的人,葉然高興地說。

  「你的同學?」蕭矢問道。

  「對呀。」

  「真奇怪,同學是世界級的舞蹈家,自己卻……」

  「要你管。」

  張荔的舞姿確實很美,舒展昂揚的姿態把天鵝起舞時的美展露無遺。就連一個和「藝術情操」兩字無緣的人,也看的不住點頭。

  幕落,下一幕,就是王子的舞會了。

  「台上的人是誰?」蕭矢忽然皺起了眉頭,推了推眼鏡,問道。

  「黑天鵝奧吉麗雅啊。」葉然白了他一眼:有沒有搞錯,比自己還沒有常識。

  「我問你扮演者是誰。」蕭矢不緊不慢的說道。

  「呃……我看看……」葉然瞇起眼睛,看著在聚光燈下不甚清晰的臉,「不認識……」

  「就是不認識才不正常。按照慣例,黑天鵝奧吉麗雅和白天鵝奧傑塔是一個人扮演的,白天鵝是你的同學,黑天鵝你居然不認識?」

  「換角了唄,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慣例』這種東西,就是要別人去違反的。」葉然不以為然地說。

  「可是換角總要換個好點的,這個黑天鵝的舞姿不如白天鵝。」蕭矢搖頭道。

  「哎呀,黑天鵝又不是什麼好的,你那麼在乎幹什麼。好了好了,繼續看。」葉然完全不在意的撇過頭去,高高興興的繼續消滅零食的大業。

  看著台上黑天鵝的舞蹈,蕭矢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

  散場。

  「然子~~~~」後台,張荔興高采烈的衝了出來。

  「荔子。跳得不錯。」葉然上前,衷心地為同學的成績高興。

  「嘿嘿嘿,你這種藝術情操為零的人的讚美,我才不會高興呢。耶——這位是?」張荔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一轉眼又看見了蕭矢。

  「我的案子的嫌疑人。」葉然一臉正經的說,聽得張荔瞪大了眼。

  「我是她的朋友。」蕭矢淡淡一笑。

  「噢~~~~真難得,你朋友長得這麼帥。哎……古人雲,朋友夫,不可戲也——」張荔一臉相見恨晚的感覺。

  「我說荔子,你說他和我?老天,我還不想在豆蔻年華早夭呢。」葉然受不了的直翻白眼。

  「呵呵……肚子餓了。」張荔先是一臉傻笑,又變成了一臉痛苦狀。

  「這次換我請客,我知道一家吃不胖的店。」蕭矢也很懂得「禮尚往來」的道理。

  「好啊好啊,我們走~~~~」連讓葉然表決的餘地都沒有,張荔拽著葉然就跟了上去。

  蕭矢所說的店果然沒錯,全是素菜,還是不加油的那種,但是味道相當不錯。張荔吃得津津有味,葉然卻一直皺著眉頭。

  「不好吃……這樣怎麼可能補足我缺少的卡路裡?」

  「哎,還是你最好。吃不胖。」張荔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嘴,無奈的笑道。

  「那是因為我運動量大。」葉然自得的說。

  「跳舞的運動量可也不小。」蕭矢在一旁說道:「舞者要在舞台上作出許多高難動作,很不容易的。」

  「說得好,一看就比然子博學多才。」張荔拍了拍手表示贊同,「說真的然子,當初我們考大學的時候,老師可是說過就我們兩個最有希望上藝術類院校,你居然放棄機會,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當時就一個機會,我們兩個選一個,誰知道你居然放棄了……」

  「我五音不全。再說,後來不是沒選我嗎?」

  「真可惜……如果你也參加,那麼我們就是同伴了。說真的,你為什麼要當警察?」

  「因為我想當,有意見嗎?這是我從小立下的『宏願』呢。」

  「受不了你……不過跳舞消耗的能量的確不小,我在上場前還要小睡一會兒恢復體力呢。不過……要是吃多了,一樣胖。」

  「你跳得舞很不錯。」

  「謝了,我們舞者就要有置身處地的感覺,把自己想像成天鵝,才能跳得好。為了這個,團裡曾經組織過去天鵝的聚集地,我們還看見過被偷獵者打死的天鵝呢,真殘忍!」

  「那個黑天鵝是誰?」蕭矢忽然插嘴道。

  「啊,那是我的前輩。上場前她執意要跟我換的。我就答應她了。」

  「跳得沒你好。」

  「不是啦……是因為她最近不在狀況。」張荔有些尷尬的一笑。

  「是嗎?」蕭矢淡淡一笑,不再問了。

  黑色的天鵝……為了生存,會怎麼做呢?我真的,很好奇……

  「唔……我還要再找家店吃點東西。」三個人分道揚鑣後,葉然抱著「送佛送到西」的理念,善心大發的送蕭矢回店裡。
  「等一下!」忽然,後面有人的聲音。

  追上來的人是個大約三十歲的中年女子,厚厚的脂粉掩去了眼角細細的皺紋,卻掩不去那種略帶蒼老的神態。可是從臉上可以看出,年輕時,她估計也是個美人。美人遲暮,一貫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惋惜的事情。

  「有事嗎?」葉然禮貌的問道。

  「我有件東西勞煩你轉交給張荔。」女子微笑道,挽了挽頭髮。

  「什麼東西?你不能當面給嗎?」

  「哦,那個……我有急事,馬上就要走了。你幫我把這個給她,說是我給她的祝福。」女子從包裡掏出一片潔白的羽毛。似乎是鳥翼上的羽毛,修長光潔,十分漂亮。

  「哦……」葉然下意識的點頭。

  「那麼,再見了。對了,你是警察嗎?我有句話告訴你,美和丑一直是在一起的。」說完這麼一句話,女子轉身就跑。

  「奇怪的人……」葉然看了看手中的鳥羽,有些奇怪的說道。

  「她是剛才跳黑天鵝的人。」一直沒說話的蕭矢終於開口了。

  「你能看清楚?真不容易,看你戴那麼厚的眼鏡,眼神還不錯嘛。」葉然打趣道,卻發現蕭矢臉上的表情出奇的凝重。

  「怎麼了?」葉然奇怪的說。

  「沒什麼……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做。」蕭矢淡淡一笑,並不回答。

  「神神秘秘的……算了,我也要回去了,Byebye~」打個招呼,葉然順手叫住旁邊的一輛出租車,走了。

  蕭矢靜靜的看著離去的車,發出了若有若無的歎息……

  「就讓我看看,你的實力如何吧。」

  ※※※

  回到家,葉然痛痛快快的沖了個冷水澡,然後打開電視,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

  「真無聊……現在做些什麼好呢?睡覺吧,明天雖說是休假,說不定又有任務……」自言自語的嘟囔著,葉然乾脆把原先的坐姿調整成躺姿,就那樣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好累啊……不過飛在空中的感覺,很好……

  飛在空中?

  我是人,怎麼能飛?

  等等……偏過頭,兩片巨大潔白的雙翼在身體兩邊扇動著。

  我有翅膀啊……那麼說,我不是人類了?嗯,我是天鵝……

  天鵝……

  ※※※

  我飛著,飛著,不停的飛……目標是哪裡?我不知道……不過,還有很多同類啊,我看見了很多很多的天鵝……

  「砰!」

  槍聲?好痛……我被打中了嗎?被獵人打死了……

  「要準備工作了!」

  這是誰說的話?好耳熟……可是天鵝怎麼會這麼說話?

  「呵呵呵,上天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這又是誰說的……好自大的感覺。可是我是天鵝啊,怎麼可能聽懂人類的話……

  「歡迎光臨,警察小姐。」好熟悉的聲音啊……白色的頭髮……

  等等,我究竟是什麼?

  我是天鵝……我是葉然……我是人類!

  我是人類,怎麼會被獵槍打死?

  我,是人類……

  ※※※

  「啊!」葉然一下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怎麼回事……剛才,到底是怎麼了?我怎麼會認為我是天鵝?還被獵人打死……是夢嗎?可是感覺起來又不像……

  等等,天鵝?我不是有……

  一下子跳了起來,葉然把隨身帶的包打開。

  果然,那片羽毛,不見了。

  「怎麼回事……」葉然的眉頭皺在了一起。

  對了,蕭矢,他絕對知道!回想起當初他若有所思的表情,葉然肯定的點了點頭。

  抓起包,一腳踹開門,葉然奔跑在晨曦之中。

  ※※※

  「蕭矢!!!」拉開願望租借店的門,葉然的聲音絕對達到了「響徹雲霄」的等級。

  「既然還沒死,吼那麼大聲幹嗎?」疲憊的從後面的屋子裡走出來,蕭矢瞇著眼睛,十分不悅的說。

  「你很盼我死是不是!」葉然努力克制自己要砍他的衝動。

  「呵……既然你對芭蕾舞沒有任何興趣,自然不會中了她的招。如果那樣你都會死,那你這個警察也就太不合格了。」

  「你……我問你,這是怎麼回事?」想起剛才,葉然就不寒而慄。

  萬一自己沒有那麼確信,那麼豈不是……

  「咒術,也稱詛咒。這個世界上會用的人已經很少了,沒想到還有人會用。」蕭矢淡淡的解釋道。

  「什麼意思?」

  「你既然是個好警察,那麼應該能自己推理出來。」

  「你……算了。」葉然閉上眼睛,開始理清思緒。

  很明顯,對方要殺的人不是自己,那麼,就是荔子了。自己,只不過是個倒霉的替罪羊,還好,若是荔子……

  「我們舞者就要有置身處地的感覺,把自己想像成天鵝,才能跳得好。」呵……萬一真的是在荔子身上應驗,那死的幾率恐怕是百分之百了。

  「不過跳舞消耗的能量的確不小,我在上場前還要小睡一會兒恢復體力呢。」殺人的時間,大概就是上台之前了。若是那個時候荔子死了,那麼她就能取而代之了。可惡……

  「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嗎?」蕭矢的聲音適時的響起。

  「明白了,老兄。」扔給這個目前還悠然自得的人一個白眼,葉然抬腿就走。

  ※※※

  「你這樣好嗎?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幫忙卻換來一頓罵?」看著葉然遠去,十夜也走了出來。不同的是,他手上拿著一樣東西——那片失蹤的羽毛。

  「與你何干?再加上……就算我不出手,她也回得來。」蕭矢順手把羽毛拿過來,說道。

  「真是……不過這樣你的『貨物』又增加了吧?雖說是個垃圾貨……不過實在不行可你拿去餵賽伯拉斯。」

  「是啊……實在不行……不過未必,說不定很值錢……哼,人類好不容易忘記了這種會傷害自身的東西,居然又想了起來……該說他們太聰明,還是太笨?」

  「兩者皆有吧,就是因為這樣,才有『我們』生存的餘地。」

  ※※※

  銀色大廳—— 「荔子,荔子!」扔下一句「警察」,葉然直接衝進了後台。

  「耶?然子?你來幹什麼?」似乎是正準備上場,張荔已經換上了芭蕾舞裙,正在做最後的修飾。

  「上次……上次跳黑天鵝的人,在哪裡?」葉然氣喘吁吁的說。

  「你問這個幹什麼?在那邊……」

  「謝了!」

  跑到那間房間的門前,葉然緩了緩氣。

  現在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完全沒有證據逮捕她。

  詛咒?這種中世紀的東西有誰會相信,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沒有人會認為這種東西還存在吧?

  可是……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葉然終於還是推開了門。

  門裡,白色的天鵝,靜靜的躺在床上。

  是她,穿上了曼妙的天鵝舞裙,嘴角還帶著一絲微笑。

  輕輕走上前,葉然把手伸了過去。

  已經冰冷的身體,再也不能跳出那樣曼妙的舞姿了。

  等等,這是……

  ※※※

  「哎哎哎哎……怎麼回事呢?明明是槍擊死,卻沒有體外傷……然子,你在想什麼呢!」梁涵翻看著驗屍報告,奇怪的說道。

  「是不是『心理死亡』?」一旁法醫也在納悶,提出一個名詞。

  「怎麼說?」梁涵好奇地問道。

  「就是俗稱的『暗示死』。有這麼一個案例,一個人摸高壓線準備自殺,結果人來時,她已經成了一具焦炭。」

  「很正常啊。」

  「可是那條高壓線上,根本沒通電!」

  「啊?」

  「大概是她以為自己被電擊死了吧……真奇怪,這種死法……葉警官,你在看什麼?」

  「劇照。」上面,是她年輕時的樣子。

  那樣美的舞姿,最終消失了……

  ※※※

  「叩叩叩」葉然很難得的居然會敲門。

  「怎麼了?」看見葉然走進來,蕭矢微笑著抬頭說道。

  「我問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葉然搖了搖手上的報紙,上面「舞蹈巨星離奇死亡」的標題尤其明顯。

  「人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蕭矢一臉無關的樣子。

  「無關嗎?不信。」葉然自顧自走進來,一屁股坐下去。

  「真是的……你不是說只要惡人死了,你不管嗎?」蕭矢無奈的一笑。

  「不好意思,我一定要弄個清楚,否則死不瞑目啊。」

  「你又沒死,大小姐。」

  「不行,告訴我。」葉然一旦執著起來,就會很可怕。

  「好吧。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蕭矢從桌子上拿起一片羽毛。

  「那天她給我的東西。」

  輕輕搖著手裡的羽毛,蕭矢歎息道:「這就是詛咒的媒介了。」

  「哦~~~~那她為什麼會死?」葉然還是執著於一個問題。

  「這個詛咒是很久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因為人類而死的生靈不甘心這樣死去,便把自己的靈魂附著在自己的遺物上,直到取走一個人類的生命為止。這個詛咒正是由來於此,用這件遺物送給別人,然後取走那個人的生命。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信念。死去的生靈會重複他們死時的死法,只要相信自己是人類,不會因此而死,就死不了了。」

  「陰險,這個詛咒是誰發明的?不對……這麼說來,她也不應該死啊?」

  「呵……帶不走你,只好帶走呼喚它的人了,多麼正常的事情。」

  「你……不過這樣也不錯,反正她也不是什麼好人。」

  「是嗎?我看不見得……這個詛咒已經消亡了,為什麼還會有人知道?我不妨告訴你,這個詛咒,是由古時候的一個家族發明的。」

  「什麼家族?」

  「是……」

  ※※※

  更衣室的門,緩緩打開……

  「哎呀,你怎麼來了?」坐在裡面的人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看得葉然心裡一痛。

  「還你東西。」葉然走了過去,把手中的羽毛遞給了她。

  「這是什麼東西?」偏著頭,她奇怪的問道。

  「我去問人了……他告訴我,古時候發明這個詛咒的家族是張家,如果我沒猜錯,就是你的先祖吧。」強忍心中的悲哀,葉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那樣天真的荔子,怎麼會……

  「哎呀呀,他知道?真是難得呢……那種『人』,就是不可相信。」張荔搖頭歎氣道,語氣已經不復天真,而是充滿了滄桑。

  「我本以為她想要除掉你,誰知道……是你想要除掉她,對吧?你應該是在什麼時候暗示過她,然後……你說過,你們為了模仿還曾經去看過天鵝……那時候她做的,對吧?」

  「真厲害,好像福爾摩斯呢。」張荔拍了拍手,以表贊同。

  「你究竟為什麼……為什麼……」

  「你應該知道啊,我的福爾摩斯同學……你的聰穎不會猜不出來吧?」張荔微笑著說道。

  「勒索……」

  「對,我為了頂替她的位置,用我的身體去賄賂團長,結果卻被她拍下來了。你知道她怎麼說嗎?她要我永遠離開舞台。我不甘心,憑什麼?我也付出了努力,我的一切……誰了她還想殺了我……本來我還不想讓她死……」身體從椅子上慢慢下滑,張荔緊緊地抱住自己,「我那麼努力,卻……你看見了那些照片吧?」

  「嗯,在她的劇照後面。她曾經跟我說過,美和丑一直是在一起的。」葉然點了點頭。

  「真遺憾呢……」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我或許可以幫你……」葉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大聲說道。淚水,滾滾而下。

  「我怎麼可能跟你說……你知道嗎,當初我們兩個二選一……我就已經用了我的身體,去換那個名額……你讓我怎麼說?我想要的東西,卻總是得不到……」

  「不過我真的沒猜到,她居然會把東西給你……本來,把東西給我,我可以破除詛咒,返還她本人,誰料……你知道嗎然子,你是我唯一唯一下不了手的人……因為我欠你的……」說話間,張荔踉蹌著站了起來。

  「荔子,荔子?你怎麼了?!」葉然衝了上去,恰好扶住張荔即將倒下的身體。

  「詛咒也不是那麼容易化解的,被別人道破真相的同時,也就是死期……我的身體,也不行了……」張荔的嘴角,不斷地向外冒血,「我很高興你還能這麼叫我……我……咳咳!」

  「荔子,你撐著點,我……」

  「沒有用,我知道的……害人終害己,這句話我也明白……我害過兩個人,結果又都害了我自己……然子,我最後要告訴你,不要太過相信別人……這是你的,缺點……我很高興,可以這樣離開……我……」最後一句話,消失在口中。天鵝的翼,垂下了……

  「荔子——」

  漫出的血,染紅了雪白的舞裙,似乎是那上面附著的天鵝,也在為自己的主人,哭泣……

  ※※※

  最終,葉然隱瞞了事實。張荔,得以作為「早夭的新星」而被人們稱讚,惋惜。

  寂靜的墓園裡,葉然靜靜的看著那張黑白的照片。上面的人,仍然綻放著天真的笑容。

  「荔子……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希望你的靈魂可以安息……再見了。」深深一鞠躬,葉然轉身離去。

  後悔嗎?或許吧……但是比起讓她在日後的生活中飽受靈魂的譴責,我寧願自己擊落已經不再聖潔的,天鵝……
第六章 夭矯婆娑

  把自己裹進風衣裡,葉然悠然自得的散著步。 已經漸漸步入秋天了,涼爽的秋風散去了夏日的酷熱,給人們帶來了幾許清涼。今天偏巧又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於是,葉然便出來散步了。

  繞過警察局附近的商業街,葉然走到了市中心。這裡是整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方,也是葉然最常來的地方。原因無他,只因為那座高聳的圖書館大樓,那裡是葉然最心愛的地方。

  正打算進門,葉然的眼角餘光卻看到兩個人。

  雖然不認識,但是這兩個人真的……很顯眼。具體表現,就在他們的頭髮上。

  似乎是一男一女,髮色卻是相同的——仿若青蔥般的嫩綠色,那種用染髮劑無論如何也模仿不來的顏色。這樣色澤,葉然只在初春時的嫩葉上看見過。

  真得很漂亮……不過有人會這麼染頭髮嗎?而且……那好像是天生的。

  搖搖頭,葉然迫使自己不去想——開玩笑,今天是難得的假日,怎麼能浪費時間呢?

  「姐,我們是不是迷路了……」一個聲音傳過來,鑽進葉然的耳朵裡。

  「今天是假日,休息……」葉然僵硬的邁步,試圖走進去。

  「好像是……怎麼辦……」

  「今天是我的假日……」

  「我們要是再找不著他,那麼……」這個聲音已經帶了哭腔了。

  認命地歎氣,葉然很後悔自己為什麼如此的有職業精神。

  轉而走向那姐弟倆,葉然露出職業笑容:「請問你們有什麼苦惱嗎?」走進了才看見,這是一對孿生姐弟。兩個人的容貌酷似,唯一一點不同大概就是弟弟的面部曲線較姐姐要剛強些。兩人的頭髮顏色都是那種漂亮的綠色,有種不真實地感覺。

  或許是近來解除各種各樣超自然的事情接觸多了,看到這一對姐弟,葉然居然直接聯想到「妖精」二字。

  「你是警察?」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說。

  「耶?」葉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己今天沒穿警服,難道,自己腦門上寫著「警察」兩個字。

  看葉然的樣子,兩人同時指向她身後。

  一幅巨型的廣告牌上,葉然正筆直的敬禮,旁邊,是大大的「有困難,找警察」!

  「……」葉然挫了挫牙。這是當初她剛進警局的時候拍下來的,怎想到現在居然……

  「你能幫我們嗎?」

  「能。你們遇到什麼麻煩了?」

  「你知不知道……」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這附近有沒有森林?」

  「啊?」森林……K市是個經濟城市,這種東西……

  「沒有嗎?那有沒有歷史比較悠久的古樹?」

  「好像也沒有……廟裡的行不行?」

  「廟?」兩個人對望一眼,「好像不行……他不會去的。」

  「他?」葉然一頭霧水。

  「怎麼辦……」兩人同時沮喪的說道。

  「你們兩個……」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懂?「實在不行我來幫忙找好了。對了,你們叫什麼名字?」

  「我叫夭矯,我姐姐叫婆娑。」兩人中的弟弟搶先回答道。

  這是什麼名字啊……葉然感歎,同時哀悼自己已經逝去的假日……

  ※※※

  「嗯……你們要找的人叫什麼名字?」順手掏出一個筆記本,葉然決定用最原始的方法——尋人啟事來找。

  「名字?」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你們不知道?」

  「嗯!」同時用力點頭。

  「—%¥#……不知道名字你們還來找?OK,長得什麼樣?」葉然忍耐中。

  「什麼樣……幻術好像很簡單吧?不知道!」兩人交換了一句話,然後回答道。

  「你們兩個人……性別呢?」葉然瀕臨暴走狀態。

  「隨便!」

  葉然真得很後悔,自己為什麼招了這麼一對寶?

  「別告訴我說是人妖!」

  「性別又不是不能改變。」弟弟夭矯小聲說道。一旁的婆娑趕緊拉拉他,示意他看已經快要冒煙的葉然。

  「好……那有沒有什麼特徵?」葉然勉強嚥下一口氣。在考慮到人民衛士的形象等等諸多問題之後,她終於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繼續在這裡氣得七竅生煙。

  「有!」這回是婆娑斬釘截鐵的說。

  「什麼?」葉然興奮的追問。

  「他無論到了什麼地方,一定是最美的!」婆娑堅定地回答。

  「……我又不能給你舉辦個選美大賽!」葉然幾近失控。

  「舉行也沒有用,他一定不會參加的。」夭矯小聲說道。

  ※※※

  嗯?什麼?為什麼未完?因為喵嗚今天晚了一個小時回家……請一起詛咒喵嗚的班主任吧。保證明天補完……

  ※※※

  「我的上帝……我誠心誠意的懺悔,以後我絕對不會去招惹任何麻煩……」

  「姐……」看著臉色鐵青的葉然,夭矯總算有點害怕,怯生生地拉拉了一旁婆娑的衣服。

  「人類的心理素質好像比較差,怎麼辦?」婆娑的眉擰在了一塊兒。

  「可是我們必須要快點,要是再找不到他,那……」

  「沒錯……」婆娑點了點頭,心事重重的樣子。

  「算了,你們住在哪兒?」葉然終於放棄試圖再溝通下去,決定把這兩個麻煩送走。

  「住的地方?沒有!」

  葉然真得很想暈過去……可是事實證明,她葉小姐的心理素質遠勝一般人,因此她還直挺挺的站在那兒。

  在心裡怒罵了要求「警察是人民的好幫手」這句話的所有人一通,葉然繼續擺出職業笑容。

  「那你們要不要先去我家?」

  「你家?嗯……好!」回答得出乎意料的爽快,也總算讓葉然舒心了不少。

  ※※※

  回到家,葉然很開心的倒在了她可愛的沙發上。勞碌了整整一天,她感覺自己都已經快要累死了。

  「你養的花不錯啊。」後面跟著的夭矯一進門就東張西望,最後把視線焦點鎖在了葉然擺在窗台上的一盆花上。

  「還好啦。」葉然斜眼看了看:那是一盆款冬,是葉然一個案子裡的被害人親屬在葉然破案之後送的禮物。

  「我看看……」站在後面的婆娑也湊了上來,手放在花上,閉起了眼睛。

  「嗯,這盆花養的真得很不錯……花語是公正,想必你也能做到吧?真是一盆好花呢……咦?怎麼會有他的『氣』?」婆娑的嘴裡念叨著葉然聽不懂的話。

  「你說什麼?有他的『氣』?我看看……沒錯,怎麼可能?」夭矯也湊上來。

  「你們說什麼啊……我的花怎麼了?」

  「我問你,這盆花最近被誰動過?」婆娑轉過頭來,原本精緻的臉上現在一臉嚴肅。

  「誰……」葉然的臉色頓時變得很差勁。

  她家裡來的人一向很少,而最近來的人,就是那個讓她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人了。

  蕭矢來過,而且的確動過她的花,還為這盆花的花語很是嘲諷了她一陣。

  「一個禍害。」葉然避重就輕,選了最恰當的一項。

  「長得怎麼樣?」夭矯追問。

  「長相嘛……」好像,的確不差啊。

  「還行。」

  「帶我們去見他!快點!」

  「那種人?不行!」葉然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可是我們一定要見到他!」

  「為什麼?」葉然臉色一沉,毫不客氣的說道。

  「因為……」兩人對視一眼,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們有著必須找到他的理由,但是……這個理由,人類是無法理解的。

  「如果你們是打算和他做生意,那我勸你們還是算了吧。」葉然勸說道。

  「不……我們是有另外的事情要找他。」

  「另外的事情?」葉然詫異:那傢伙除了整天亂七八糟之外還能做什麼?

  「而且很重要,很重要!」夭矯補充道。

  「那好吧……」

  ※※※

  願望租借店。

  「門沒開?」看著兩扇緊閉的木門,夭矯原本充滿希望的臉上變成了失望。

  「怎麼辦?」婆娑也一臉沮喪,手足無措的樣子。

  「怎麼辦?涼拌!」葉然走上前去,然後……

  「哐!」在眾目睽睽之下,葉然一腳踹上了門。老舊的木門不堪重負,最終吱吱呀呀扭開了。

  「你怎麼能這麼做……」

  「切,這算輕的了。蕭矢在不在?」葉然不屑的回答,然後逕自走進去。

  「小葉……你和他的門有仇嗎?」十夜哭笑不得的迎上來。

  「沒仇。喏,兩個人找你的老闆。」葉然指指背後。

  「你們是……夭矯婆娑?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人間界可是……嗚!」十夜的話剛說了不到一半,就被趕快走上來的夭矯給堵住了。

  「葉小姐……葉警官……你來到底有什麼事?」蕭矢從後面走上來,相當不悅的說。普天之下,敢用踢的打開他們大門的人,非此君莫屬。

  「不是我,是他們倆。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Byebye~別見。」葉然轉身就走。

  「是你們?夭矯婆娑,你們不在你們的地方呆著,跑來幹什麼?」蕭矢同樣很詫異。

  「有急事……請你幫忙。」

  「進來吧。」

  ※※※

  「說吧,究竟有什麼事?」把兩人迎進內堂,蕭矢問道。

  夭矯婆娑,他們並非凡人。準確說,他們「不是人」。 他們都是由天地精氣孕育而成的,負責保護自然界的精靈。原本,他們的同伴很多。但是近年來人類破壞大自然,使得精靈一個個沉睡,最後只剩下了這一對姐弟還在苦苦支撐著。如今,他們從所居住的崑崙界趕來對他們而言無疑是個麻煩地方人間界,一定是因為出了什麼大事。

  「有人要抓我們!」還未落座,夭矯就迫不及待地說。

  「『抓你們』?可笑,難道崑崙界的人都成傻子了?」

  「不是,是人間界的人!」婆娑補充道。

  「什麼?!人間界的人?不可能,人間界怎麼可能有人能夠傷到你們?」他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對姐弟都受了傷。作為僅存的兩個自然精靈,他們的實力自然非同小可。

  「我們也想知道為什麼,可是……」婆娑苦笑了一下,「我們在崑崙界處處被人追殺,逼不得已只得來到人間界了。」

  「那你們的意思呢?」

  「請您幫幫忙。」

  「不可能。」

  「為什麼?」蕭矢是他們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如今……

  「我不會,也不想介入他人的事情。」蕭矢淡淡地說道。

  「我們還不是為了人類才這麼累!」夭矯按耐不住了,大聲說道。

  「那你們可以去找人類。」蕭矢說完話,轉身就走。

  「你……可惡!」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從門裡走出,夭矯憤憤不平的說。
  「夭矯,別生氣了……」婆娑緊隨其後,勸說道。

  「枉費我們千裡迢迢來到了這裡,居然……」

  「夭矯,他並沒有義務……什麼人,出來!」婆娑目光一炯,忽然說道。

  「哎呀呀……很沒禮貌呢,我可是來幫忙的。」笑吟吟的擋住婆娑的飛鏢,十夜走了出來。

  「你這隻狐狸能幫什麼忙?」夭矯的口氣相當差勁。

  「真沒禮貌,我可是狐仙。」十夜頗為自得地說。

  「你?」

  「夭矯!十夜先生,你能幫我們什麼忙?」婆娑喝止了自己的弟弟,轉而問道。

  「這才對……要有禮貌才行。我能告訴你們找誰比較合適。」

  「你是說……」

  「我知道有個人可以幫你們。」十夜建議道。

  「誰?」

  「剛才送你們過來的人。」

  「那個警察?」兩人同時說道。

  「她或許是個好警察,可是她也只是個普通人類而已。」婆娑搖頭歎息道。

  「不……她手上有『法』的角。」那是在那次事件過後,蕭矢留在那裡的。

  「你是說靈獸『法』?」婆娑詫異的說道。法是天地間最正義的一個,能夠讓它承認的人必須要有這個水平才行。

  「嗯。你現在明白了吧?而且,對付人類,還是人類最好。再說了,那個人很容易騙的,嘴硬心軟,而且也喜歡幫別人。實在不行,你只要說一句『這是警察的責任』,那她就會答應了。」

  「你怎麼知道?」夭矯不信任的說道。

  「因為她也幫過我。」十夜淡淡一笑。

  「我明白了,多謝了,靈狐十夜。」婆娑點了點頭,拽著夭矯離開了。

  看著兩人遠去,十夜露出了老謀深算的表情。

  「你為何要和她扯上關係?」背後有聲音響起。

  「你說呢?」回頭看著蕭矢,十夜壞壞的笑道。

  「以毒攻毒?」

  「對付那些人類還是她比較合適吧?這種事情也只有她能應付得了。」

  「希望你最好別做錯。」

  「我會的……蕭矢啊,如果和她牽扯上關係,你就不會不出手了吧?」看著蕭矢的背影,十夜輕聲說道。

  
「還是家裡最舒服……」葉然終於到了她可愛的家。

  「你回來了。」一打開門,葉然就嚇了一跳。

  屋子裡面,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正在同時對她微笑。

  「你們兩個……」

  「我們找不到地方住,所以暫時先過來了。」婆娑滿臉堆笑,小心翼翼地說道。

  按照十夜的話,那麼面前這個人類,就是他們唯一的生機了。

  「可是……」葉然暫時忽略了「他們怎麼進來的」這個問題。

  「我們也沒辦法,蕭矢那裡住不開。」夭矯在一旁補充解釋道。

  「呃……」

  「既然是警察,那麼你應該幫助迷路無家可歸的人啊。」婆娑稍有些心虛地說道。畢竟人類似乎不是什麼會履行職責的種族。

  「說得也對……好吧,你們暫時住在這裡好了。是『暫時』哦。」葉然終於點頭了。這些人似乎和蕭矢有關,那麼考慮到拯救無辜的人不要被那個傢伙騙的前提,還是幫他們最好。而且……

  這一點連葉然都不清楚為什麼,她總覺得,幫助他們兩個連身份都不知道的人,是自己的責任。

  ※※※

  夜。

  躺在葉然家的客房床上,婆娑提心吊膽的睜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

  這麼多天以來戰鬥的經驗,已經告訴了他們,夜晚,是敵人來襲的最佳時間。在這段時間裡,一絲一毫的鬆懈可能都會要了他們的命。

  他們還認識到,那些人類似乎想要活捉他們,至於用處實在是不清楚。不過,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從聲音裡可以聽出,在隔壁房間的葉然已經睡熟了,還有她旁邊的夭矯。

  她是姐姐,要盡到保護弟弟的責任。因此不知多少個夜晚,她都是這樣度過的。

  今晚,怕是也不會例外了。

  來了!婆娑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細細的風聲。

  敏捷的跳起來,盡量做到不要吵醒一旁的夭矯。

  不過這次敵人倒沒有直接進來,反而一直在外面徘徊。

  應該是因為「法」的角……在這之前,婆娑就用「好奇」的藉口,把角借了過來。現在他們只能撐一時算一時,等到天亮,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窗口處,出現了兩個模糊的黑影,正在不斷的撞擊玻璃。

  「可惡……」看得出來,它們還是有些忌憚「法」的力量的,可是……

  在夜晚「法」的力量撐不了太久,總有被對方突破的一刻。

  果然不出所料,在十幾次碰觸之後,終於,兩個黑影突破了封鎖,飄了進來。

  「要開始了!」婆娑也蓄勢待發,她的機會,只有一次。

  「卡!」一聲輕響,燈被打開了。

  「!!!」婆娑急急回頭,看見一身睡袍的葉然正不滿的站在門口,瞇著眼睛看著她。

  「很吵啊……你們在做什麼?」葉然打了個哈欠,半睡半醒的問道。

  「這個……」婆娑這才注意到,兩個黑影已經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它們絕不是怕人類,相反很多次它們還用人類作為掩護。可是為什麼葉然一出現,它們就逃走了?

  還有……剛才,她看見葉然的身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你怎麼了?」葉然走近了一點,蹲下身子問道。

  「我……」婆娑不知道如何開口。

  「怕黑?」葉然理解錯誤。

  「不……沒錯,我怕黑。」婆娑剛想否認,卻又一口答應了。

  她很好奇,葉然究竟有什麼本事?

  「那來吧,我和你一塊睡。」不知情的葉然說道,正中對方下懷。

  ※※※

  另一個屋子裡,葉然已經睡著了。

  「應該是她發出來的沒錯……」婆娑看著熟睡中的葉然,肯定的點了點頭。

  她不會看錯的,是葉然做的。

  「難道她身上……」婆娑想了想,伸手向葉然的領口探去。

  猛然,金光大盛,把她的手反彈了回來。

  「怎麼會這樣?」婆娑已經猜出來葉然身上應該是帶了什麼法器,可是……在怎麼樣的法器,都絕對不會排斥身為自然精靈的自己。

  換言之,那絕不是法器!

  可是,不是法器,卻能夠讓它們退卻……這一切,到底因為什麼?

  ※※※

  天亮了,葉然匆匆的趕去上班。而婆娑,則在家裡跟夭矯詳詳細細地說了昨晚的情形。

  「你認為是怎麼一回事?」說完,婆娑問道。

  「我不清楚……但是肯定不是法器。而且……應該也不是靈器,否則我們能夠感應出來。」夭矯皺著眉頭說道。

  法器和靈器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法器是純粹的工具,而靈器有自我的意識。也因為這樣,法器的力量是固定的,只因為主人的不同而稍有不同。但是靈器卻不是固定的,發揮的好可以出現超常規的水平。靈器上附著的守護靈,可以讓他們感覺到。

  「不是法器,不是靈器……還能是什麼?莫非,她擁有遠勝於我們的力量?」

  「開什麼玩笑,她只是個人類而已。」

  「你難道認為,一個普通的人類有可以對蕭矢大呼小叫的權力?別忘了,他可是……」

  「說得也沒錯……」夭矯點了點頭。

  兩個自然精靈陷入了沉思,而他們沉思的對象,此時正在願望租借店裡。

  ※※※

  「蕭矢,那一對姐弟究竟是什麼人?」葉然毫不客氣的質問著面前的人。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

  「可是我一定要知道。」

  「那你就自己去猜好了。」

  「我已經猜了啊。他們兩個肯定都不是人類,沒錯吧?」昨天她就奇怪了,那種漂亮的嫩綠色,絕對不屬於人類應有的色澤。

  「對。」蕭矢點頭認可。

  「和植物有關係。」

  「是。」

  「而且……他們還是植物頭。」

  「還是對。不過準確點說,他們是自然的精靈。」

  「哦?」

  「他們是負責維護整個自然界乾淨祥和的精靈,不過現在只剩下了那一對姐弟。」

  「……因為人類?」

  「聰明。」

  「那他們為什麼還會來這裡?」葉然狐疑的問道。

  「因為有人要殺他們。給你一個建議,最好別離開,否則……」蕭矢的話還沒說完,葉然就已經沒影了。

  ※※※

  氣喘吁吁的跑回家,葉然一推開門,看見的,就是夭矯婆娑與兩個黑色的東西正在對峙。

  「嘎嘎嘎……你們還是跟我們走好了。」一個嘶啞的聲音從一個黑色的東西中發出來,讓葉然皺起了眉頭。

  「想都別想。」夭矯握緊了拳頭,冷冷的說道。

  「哼哼哼……你們是贏不了的。」另一個黑色的東西說道。

  「是嗎?」葉然的話插了進來。

  「你別過來!」看見葉然,婆娑大叫道。

  葉然還沒來得及反映,一個黑影就衝了過來。

  「找死……」葉然的反射神經以最快的速度處理:拔槍,打保險,身體後傾……砰!

  清脆而又尖銳的槍鳴聲猶然在耳,正衝過來的黑影身形一滯,縮了回去。

  吹了一口青煙,葉然單手叉腰,看著面前的兩個黑影。

  「你也是人類……為何與我們為敵?」

  「少開玩笑了,你們是人類?」

  「它們是式魔,的確……是人類操縱的。」婆娑略有些不安的開口。

  「我知道啊……我是說,操縱它們的人,也不屬於人類的範圍!」葉然鏗鏘有力的聲音毫不遲疑的響了起來。

  「嘎嘎嘎……你以為你能贏嗎?」未被葉然擊中的黑影說道。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你手上的槍,對於我們的傷害力,並不大……」

  「我清楚啊,所以……我有更好的,對付你們的方法。」

  ※※※

  「你能做到?」提出質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認識到葉然只不過是個普通人的婆娑。
  「應該能吧。」葉然笑著說道。

  「應該……」

  「就是說也有『不應該』的可能嘍。」葉然毫無危機感的表情讓人看了想要打兩下。

  「……」婆娑忽然懷疑自己相信這個人到底有沒有用。

  「哼哼哼……人類的兵器對我們的傷害不大。」被擊中的黑影看來已經恢復了。

  「哦,原來用處不大啊。太好了,這樣就不用為子彈的消耗頭疼了。」說完這句話,葉然順手把槍插回皮套裡。

  「你只是普通人,不可能對它們有所傷害……快點走!」夭矯瞅準一個機會,把葉然推了出去。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葉然猝不及防,乾乾脆脆地從樓梯上摔了下去——現在她很慶幸,自己買的是一樓。

  「我當然知道……你快點走啊,我們不想牽連無辜的人。」夭矯把葉然推出門後,轉身往裡面跑。

  「你……」看著單元樓的大鐵門在自己面前被封閉,葉然心知就算想要進去也沒用。不免有種無奈的感覺。虧了自己還……

  看著剛剛拿出來的,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的「法」的角,葉然的眼睛裡,閃出了危險的光芒……

  ※※※

  「沒想到真得還能這麼用……」玩著手裡的東西,葉然頗為自得地說道。

  現在,葉然正在一棟很是豪華的大廈下面。夜已經深了,映照的一切分外安寧。

  「真沒想到,居然就在市中心裡面。哼,一定又是個暴發戶。」葉然皺了皺眉頭,心一橫,身體向上一縱,扒上了排水管,向上一分一毫的蠕動著。

  考慮到正如夭矯和婆娑所說,自己的實力對於那種明顯超出人類認知的東西無效,因此,葉然決定揪出背後的主謀。只要那個主謀是人類,她就有辦法。

  為此,她又去了一趟願望租借店,最終得知了「法」的角的另一個用處。

  追蹤。

  靠著「法」的角上面的夭矯和婆娑的氣息,葉然一路追到了市中心。考慮到安全和隱蔽,她又作了些準備,直到深夜才出動。

  雖說這種地方一定有巡邏人員,不過葉然不擔心。她很清楚這種保安到底有多敬業,不可能在半夜兩三點鐘還出門巡邏。實在不行,把證件亮出來,就說是「執行任務」就一切ok了。

  不過看來這次證件派不上用場了,葉然還算順利的一路爬了上去。挑了一個似乎通往不太重要地方的窗戶,葉然掏出隨身攜帶的玻璃刀,輕輕一劃。伴著「吱」的一聲,窗戶上出現了一個大洞。

  「還真是順利過頭了……」進了窗戶葉然才發現自己運氣有多好——這裡偏巧是女廁所。想像中的麻煩沒出現,不禁讓她慶幸了不少。

  慶幸歸慶幸,能進來還要能出去。環顧左右,葉然悲哀的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路!想想看,她葉大小姐有一個致命的缺點——路癡。在K市住了二十五年,還是只能認清幾條最常走的道路。至於這種所有地方看起來都很像的大廈內部,能認清才奇怪。

  「按照電影邏輯,幹壞事的地方應該在最底層的地下室……」索性根據這麼多年來看間諜片的經驗,葉然直接向下走。好在下樓的樓梯只有一條,她還是很順利地走了下去。

  「好黑啊……」葉然一步步摸索著。不過她也很奇怪,為什麼一直沒有遇到巡邏的人?按說這種地方,巡邏的人應該有不少,難道他們這麼有自信沒人敢進來?

  實際上,巡邏的有,不過都不是人。這裡的主人似乎考慮到人多容易走漏風聲,因此巡邏的統統是式魔。不同於執行任務的,還有一定智能的中級式魔,它們是沒有什麼智慧的低級式魔,只會執行「將不明入侵者驅逐出去」這個最基本的命令。而葉然身上偏巧由他們非常不喜歡的東西,一個個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不會出來找麻煩了。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葉然愣是一路溜躂到了最底層。

  「會議室?」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地下室,卻看見了這個幾乎佔滿了整個一樓的房間。

  「按說沒有邪惡勢力會這麼囂張吧……」打量了一下,葉然的直覺終究戰勝了理智——去看看!

  作為「不明入侵者」,葉然躡手躡腳的溜到了一扇窗戶下,探頭向裡看——咦?裡面的那人好面熟啊。怎麼看怎麼像……副市長?

  坐在裡面的人,正是以「保護環境」為主題,最終競選到這個位置的副市長。由於他熱愛環境,因此常常出現在電視上作各種公益講座,連葉然這種不常看新聞的人都認識。昨天,她還在電視上大肆宣揚自己的環保理論,沒想到……

  「怎麼樣了?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裡面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一個市民心中的印象已經差到了幾點,正問著明顯是跑腿的另一個人。

  「這不是……弘揚公司的總經理?那個生產污水垃圾處理裝置的傢伙?好嘛……原來是一夥的。」看見這麼兩個人,葉然的心裡有一股無名火在向上竄。

  「已經抓到了……可是他們並不聽話。」弘揚公司的總經理畢恭畢敬地說。

  「那就想辦法!這個計劃可是我費盡心血才想出來的!」

  「計劃?」葉然聽到這個詞,不覺皺起了眉。

  「可是……」

  「你別忘了,你的那些劣質產品要不是有我,怎麼可能賣出去!哼,劣質也要有效果,不然我會大費周章地去抓自然精靈嗎?」

  「果然,卑鄙無恥的人。」葉然恨恨的罵了一句。

  「什麼人?!」裡面的人聽力相當好。

  「完蛋,GAME OVER了,溜!」葉然情知不妙,用最快的速度拔腿就跑。

  「有人潛進來了,追!」

  「往哪兒跑呢……耶?樓梯?」慌不擇路,葉然看到一條通往下面的階梯。

  連想的時間都沒有,葉然直接衝了下去。

  ※※※

  「按照一般邏輯,下面應該是……冷藏庫?人體試驗室?還是……」葉然真的很佩服自己,危急關頭居然還能胡思亂想。

  「總之好像不應該是……電腦房……」看著出現在面前的一排排嶄新的電腦,葉然院本雀躍著的心頓時掉進了冰窟窿。

  「哎哎哎……看多了電影還真是不適應……」順路走到最大的一台電腦前,葉然完全沒有正在被追殺的自知,反而是悠然自得的看著那台電腦。

  「不知道打開後會怎麼樣,試試看好了。」心動不如行動,葉然的手已經按在了開關上。短短的幾秒時間,熟悉的WINDOWS桌面已經跳了出來。

  「連密碼都沒有?沒意思……」葉然遺憾的說道,同時看見桌面上的圖標有些異樣。

  怎麼說呢?那上面沒有應該有的「我的電腦、回收站」等等圖標,只有一個。

  啟動。

  「這是什麼意思?唔,店開來看看好了。」葉然順手點開。

  「吱吱呀呀……」很是詭異的聲音響起,葉然驚訝的發現,隔壁的牆上開了個大洞。同時,她在找的人居然就在洞裡,不過……

  看著洞裡的兩個玻璃瓶子跟裡面小小的植物,要不是上面明明白白的寫著「夭矯婆娑」四個字,外加顏色和葉然見到過的那一對姐弟的髮色一模一樣,還真的看不出來。

  「警告,警告,三十秒後將啟動自毀裝置……」

  「My god!終於開始像電影了!」葉然大罵一聲,抓起兩個瓶子就跑。

  ※※※

  「不知道明天報紙上怎麼說……」看著一下子陷入火海中的大廈,聽著遙遙響起的警鈴聲,,葉然合掌祈禱道。

  「你還真是個破壞狂。」背後一個聲音響起。

  「我咧……像你這種人有資格跟我這麼說嗎?蕭矢呢?」看著神出鬼沒的十夜,葉然毫不客氣的反駁說。

  「去善後了。不過他讓我告訴你……人類的事情,歸你解決。」

  「哦?這裡面有介入非人類因素嗎?」

  「是啊,而且很麻煩。多虧你剛才做的事,才讓它們露了馬腳。」

  「換言之,我是誘餌嘍?」

  「啊哈哈哈,你怎麼能這麼說。」

  「哼。」

  ※※※

  「可惡,可惡!怎麼會這樣!我的心血!算了,大不了再去……」

  「請問您是副市長嗎?」忽然間,門被打開了。副市長辦公室內,英姿勃發的人正注視著坐在旋轉椅上的人。

  「是……」趕忙起身,他狐疑的看著一身警裝的人。

  「你因涉嫌受賄,破壞環境,貪污,瀆職罪被捕,跟我走一趟吧。」

  ※※※

  打開相對於古色古香的小店而言過於新潮的唯一電器——電視機,十夜按著上面的鈕。

  「主管環境保護的副市長xxx今遭逮捕,口中說著『保護環境』自己卻執法犯法,勾結弘揚公司總經理生產劣質污水垃圾處理裝置,現在已經查明。負責此案的是市公安局第一刑警大隊隊長葉然,等會將由我們對她的專訪。此次驚天大案告破,市刑警第一大隊榮獲集體三等功,葉然獲得集體二等功……」

  「喲嗬,小葉上電視了。」十夜看著電視上過於嚴肅的一張臉,說道。

  「她果然用了人類的方法解決了一切。」同樣注視著電視的蕭矢淡淡地說。

  「是啊……」

  「請問,您是從那裡得知副市長可能涉嫌這一案件的呢?」

  「是自然告訴我的。」

  「卡。」電視屏幕轉為黑色。

  ※※※

  「真是很感謝您的幫忙。」

  「哪裡哪裡。」葉然微微一笑,「你們還幫我賺了個二等功呢。」

  「沒想到那隻狐狸說得不錯,你果然有實力。」

  「夭矯,你就不能和你姐姐一樣有禮貌嗎?」

  「哼。」

  「對不起……」

  「沒關係。你們要走了?」

  「是的。」

  「以後常來玩哦。」葉然煞有其事的邀請道。

  「等到哪天,人類都能像你一樣對待我們的時候,我們會來的。再會了。」綠色的光芒綻放,自然的精靈,回到了他們的故鄉。

  「那一天……應該不算太遠吧。」
第七章 鐘

「哎呀呀呀……這是第幾個了?」梁涵蹲在一具屍體前,感慨地說。
  「第五個。」一旁,葉然正擰著眉頭看法醫工作。

  最近,K市裡面忽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殺人犯。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的殺人手段。

  目前已經死了五個人了,可是統統是不知道為什麼的死法——體表無傷,體內無毒,沒有任何痕跡。老實說,若不是他們已經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說是睡著了還比較恰當。

  「上帝啊……你說這兇手不能痛快點兒,乾乾脆脆一刀斃命,多好!還這麼大費周章的……」如果不是連續一個星期都發生了這種事件,甚至連「案件」都算不上。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本在休息的葉然也不會被局長一個電話從窩裡挖出來。想到這兒,葉然就恨不得快點抓住兇手——無關正義,只因為悼念自己逝去的假期。

  「頭,這次死的是個大學教授。」手下一個小刑警激動的跑過來,讓葉然不由得感慨。想當初,自己還是這個年紀的時候,哪有這麼興奮過?哎……如今的警察啊。

  「大學教授……涵子,上兩次是個什麼人物?」葉然微微一偏頭,問著資料方面最權威的人。

  「第一次是個小有名氣的作家,第二次是個中央美術學院的學生,第三次是個篆刻師傅,第四次……是個相當有名氣的書法家。還有,這個大學教授恰好也是中央美術學院國畫系的。」梁涵翻著筆記本,說道。

  「沒想到這個兇手還挺有文化檔次的,殺人都挑著殺。」葉然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

  「可是為什麼?別說是他真得挑著有文化的人殺。」

  「也許,是他接觸的人裡有大部分是這方面的人物。」葉然皺著眉頭猜測道。

  「那還不是海了去了!某某協會現在這麼多,參加哪個說不定都行。」

  「不對,你看他們雖然都是文藝界的,面可不同:有作家,有書法家,有篆刻家,有學生,有教授。一個協會裡面不可能這麼多類人都收。我倒傾向於他們都參加了什麼活動。」

  「那可多了。校友會,師生聯誼,某某晚會……」

  「那麼,只有高層次的文化人才會參加的某某會,而且還傾向於文藝界,還有界限的……」葉然捏著下巴,苦苦思索著。

  「說不定是個什麼什麼展,展出的人不堪別人的批評,殺光了事……」梁涵開玩笑道。

  「你說得沒錯,的確有這個可能。」葉然卻想得認真了。

  「我說然子,我開玩笑的……」

  「不管怎麼樣,先找法醫鑒定完再說。」案發的原因千千萬萬,可是導致被害人死亡的原因,只有一個。

  ※※※

  法醫的實驗室裡,葉然跟梁涵正苦苦等待著解剖結果。她們已經等了大半個星期了,還是「正在化驗中」,不免讓人掃興。

  「哎喲喲……這不是我們的『孿生警花』嗎?你們怎麼來了?」輕浮的語氣給所有人留下的印象都不好,可是葉然她們就是不能把此人以性騷擾的罪名逮捕,只因為……她是個女的。

  「死『驢』,我們要的材料呢?」梁涵毫不客氣的直接問道。

  「你這麼說很傷人心耶。對了,你們這次的死人的確是正常人,對吧?」被稱為死驢的法醫毫不在意,反而是一本正經的發問。

  「你家的死人才是正常人。」葉然翻了個白眼,和搭檔一唱一和。

  「我是說……他們在死前,是正常人沒錯吧?」

  「當然,還都是很有前途名氣的正常人。」梁涵在回答的同時報以「你白癡啊」的眼神。

  「那就奇怪了……」

  「WHAT?難道說他們還沒死透?」

  「他們的神經組織,統統退化了。」穿這一身白衣的人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你的意思是……」葉然湊上來,問道。

  「聽不懂嗎葉大隊長?我這麼說吧,他們的身體,和正常人無大的差別,可是……」從身後拿出一摞資料,對方邊翻邊說道:「他們的神經組織,退化的與嬰兒無異。不對……準確說,簡直是比新生兒更差勁,好像是還沒出生,還在娘胎裡一樣。」

  「現在的科技能達到這種地步?」梁涵愣了愣,連忙問道。

  「名偵探柯南裡有種毒藥APTX4869,可是那是漫畫……更何況,即使在那裡面,也只不過是能讓骨骼,肌肉,內臟,皮膚等等退化的幼兒期而已,根本就不能撼動神經組織……明白了嗎?也就是說,在現實社會目前的科學文明進程的條件下……根本不可能!」同為漫畫迷的人用鏗鏘有力的聲音說出了一個事實。

  「天啊……在目前的科學文明進程下不可能……難道說是未來的『科學文明進程』?還是『超自然文明進程』?」梁涵感慨道。現在,整個案子可以說是走進了死胡同。

  「那我們只要抓到兇手不就知道了。然子跟我來,我們來調查他們的日程。」葉然忽略掉這個令人不快的問題,拎著兀自在感慨地葉然,用最快的速度出門了。

  超自然的文明……大概又和他有關了。

  「我瞅瞅……傷腦筋,只有這個作家有日程表。案發前一天,他出門了,去買筆,稿紙,還去逛了書店,還去看了國畫展,然後就回去了……再然後就死在家裡了。你說說,要是立法規定人們出門必須有計劃表和行程表,那我們的工作該有多輕鬆?」梁涵翻著僅有的資料,無比鬱悶地說。

  「那麼……難道是商店?不一定……等等,國畫展?」葉然的腦海裡忽然蹦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怎麼了,然子?別告訴我你真的認為我的那個『不堪批評,殺光了事』是正確的。」梁涵湊上來說道。

  「我找到他們的交集點了。」葉然的嘴角終於露出了笑容。

  「什麼?哪裡?」

  「你看……兩個和國畫系的人有關的人,他們去看國畫展的可能性很大,對不對?而且,中央美術學院常常組織這類活動。」

  「說的也是。」

  「那個作家已經確定了,還有一個書法家,一個篆刻家……這兩條,都和國畫展有關,沒錯吧?」

  「哪裡有關?」

  「笨涵子,國畫畫完了,要題詞,要蓋章,因此知名的畫家往往也會篆刻和書法……比如,齊白石。」

  「難道你的意思是……」梁涵終於恍然大悟。

  「嗯,我們要去那個國畫展看看。」

  ※※※

  當警察就是有好處,尤其是這種要買票的事情。剛剛下了決心不到三分鐘,兩張明顯是走後門得來的票就到手了。事不宜遲,兩個人立即出發,前往市立美術館。

  「真沒想到,這個國畫展居然這麼有名……」站在門口,梁涵暗暗咂舌——本以為是個小型展,結果居然佔了整整一個美術館。

  「好像是歸國華僑袁……袁海端的畫展。」葉然看著門口用狂草寫成的招牌,努力分辨著。

  若說這兩人有什麼地方特別相似,那就是和藝術有關了。在這一點上,兩人統統是一問三不知。

  「原來是個歸國華僑啊。」往往就是這樣:同樣的畫,一旦和外國扯上關係,立刻變得不一般了。

  「不知道畫怎麼樣。」葉然說完,開始向裡面走去。

  門口有幾本厚厚的來賓簽到冊,在出示了證件後,葉然和梁涵一人一半,一個個查找著。

  「老天……這些人是不是不懂什麼叫做『字』?」在無數次辨認那些變形模糊潦草的字跡之後,梁涵終於忍不住了。

  「沒辦法,潮流。」葉然的耐性倒是相當好。

  一頓折騰,最後終於確定了葉然早就確定的事——死的五個人,都來過這個國畫展。

  對望一眼,兩人同時抬腿走了進去。

  ※※※

  雖說在進館之前葉然並不看好這次畫展,可是進來之後葉然卻改觀了。那畫,的確有幾分火候了。

  葉然沒什麼藝術品位,但是也能看出,那酣暢淋漓的筆觸,決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原本心中只是靠著「歸國華僑」四個字的作者,也無形間高大了許多。

  「嘖嘖嘖……這畫很不錯啊,看來我們所猜測的『不堪批評,一殺了之』可能性不大了。」梁涵看著話,搖著頭,讚賞道。

  「你啊……」葉然白了她一眼,轉為專心致志的看畫。

  這些國畫裡,一種物品出現的特別多——鐘。在中國的國畫裡面,鐘表一向甚少出現,看來這華僑應該也是個頗有情趣的人。

  「呵呵呵……兩位小姐也喜歡我的畫?」忽然,一個聲音從旁邊響起。

  「啊,您是……」

  「小生袁海端。」站在背後的人鬚髮皆白,正摸著鬍子呵呵笑道。

  「啊,您好……」小生?這人還真有趣。

  「這些畫,可都是我沉澱下來的珍寶。」一幅幅欣賞著畫作,袁海端頗為自得地說。

  「您為什麼這麼喜歡畫鐘呢?」葉然問道。

  「你不覺得,鐘表,是這個世界上,最公正,也最不公正的法官嗎?」老人看著畫,語氣裡竟有幾分滄桑。

  兩人都無言了,靜靜品味著老人的話。

「跑了一圈,好像什麼收穫都沒有……除了一句話。」兩人站在美術館外,梁涵感慨地說道。
  「那也算收穫啊。」和梁涵的無所事事不同,葉然卻顯得很嚴肅。

  她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和那個老人袁海端有關的感覺。以前也曾經出現過,大都是和「他」有過的。

  「超自然的文明……應該也就只有……涵子,我出去走走,你先回去吧。」葉然咬了咬牙,說完話之後,就用最快的速度跑開了,只留下一個不解的梁涵在原地跺腳。

  ※※※

  沿著石板路走著,葉然感到心裡舒服多了。

  其實也不一定和他有關……說不定還有其他超出科學文明的存在呢。葉然頗有些自欺欺人的想法。

  走到一半……「哎喲!」葉然和一個衝出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你沒長眼睛啊……十夜?」葉然詫異的叫道。

  「怎麼是你?」十夜地反應也好不了多少。

  「我來找他。」

  「有事嗎?他不在。」

  「耶?去哪裡了?」蕭矢很難得會離開店裡。

  「你當我是要去幹嘛?」十夜反問道。

  「不會吧……連你都不知道。」葉然有些洩氣了。

  「你是為最近的案子來找他的,對吧?」十夜理了理少有些凌亂的長髮,問道。

  「嗯。」葉然點了點頭。

  「那件事情和他無關,不是他做出來的。」

  「你能確定?」那自己先前的思路不就全斷了?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實話告訴你,蕭矢為了這件事情也很傷腦筋。他雖然說會拿走他人的靈魂,但那是在對方違約的情況下。除此之外,他絕對不會隨便殺人。」

  「如果你是這麼認為的,那應該沒錯……傷腦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葉然皺起了眉,線索全斷了,現在還能怎麼做?

  十夜忽然抬頭,高興的叫道:「哪,他回來了……」

  果然,蕭矢正從小巷口一步步走進來。

  葉然迎上去,說道:「你回來了……呃!」

  迎面走來的蕭矢,居然就那麼直接摔到了地上。還好葉然就在他面前,條件反射的一把接住了他。

  「你你你……」葉然現在的情況尷尬至極:不能放手,又不能再做些什麼,只能僵在那兒。

  「蕭矢?蕭矢!」還算有良心的十夜飛步上前,搖晃著蕭矢的身體。

  「怎麼回事?」葉然的臉色相當難看。

  「不知道……你先幫我把他帶回去。」

  ※※※

  「你說說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蕭矢雖然不沉,但是一路上十夜都是在跑,一分力都沒出,導致他的重量全都壓在了葉然身上。好在大學裡面背沙袋跑步背慣了,葉然倒也不怎麼累,只是氣喘吁吁的樣子相當的不雅觀。

  「不清楚……」十夜把蕭矢安置到一張不知道是什麼來歷的大床上,焦慮的樣子一覽無遺。

  「你不清楚?」

  「你認為我能清楚嗎?」把手按在蕭矢的手腕上,十夜的嘴裡唸唸有詞。葉然也知道不能多話,於是乖乖的沉默著。可是……

  「這是什麼啊……」蕭矢的身上是慣常的一襲白衣,可是現在那上面卻多了幾個黑點,稀稀落落的,不知道是什麼來歷。

  「明明沒有問題……怎麼會……」十夜的臉上有汗珠在向下滾落。

  「沒有問題?我看看……他這個樣子很像那些死人耶。」葉然湊上去,漫不經心的說道。

  「那些死人?」

  「對,就是那些神經系統莫名萎縮的私人。」葉然肯定的點點頭。

  「神經系統?難道……」這回十夜把手按在了蕭矢的額頭上。

  看著一動不動的十夜,葉然知道不能打擾他,只是自己在想心事而已。

  神經系統退化……蕭矢昏迷……奇怪的黑點……這些究竟有什麼關係呢?

  「呼,呼,呼……」十夜忽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怎麼了?」葉然關切地問道。

  「沒事……只是就算是在這種狀況下,這傢伙的精神防線也太可怕了……」十夜搖了搖頭。

  「啊?什麼意思?他為什麼昏過去了?」葉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能再度問道。

  「只是沉浸在回憶裡了而已,那種旁門左道不需要太上心。」十夜淡淡的說道。

  「你到底在說什麼?」葉然還是聽不明白。

  「這對他而言只是昏睡,對那些人類而言就等於死亡……聽明白了嗎?」

  「你是說……那些死去的人,也是因為……」

  「他們心中的時間倒退回了出生之前,也就是他們還沒有活著的時候。」

  「原來如此……兇手是誰?」

  「你這個警察是幹什麼吃的?」十夜反問。

  難道……那些黑點,忽然在葉然眼前閃過。

  「黑點,黑點……墨跡,袁海端!」葉然失聲叫道。隨即衝出了門外。

  ※※※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美術館,葉然勉強讓不斷跳動的心平靜下來,輕輕的敲響了門。

  「進來。」門裡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

  「袁老先生。」葉然進門說道。

  「我還很年輕,不要加一個『老』字。」裡面的人不悅的皺眉。

  果然,他真的是……

  心中的設想得到驗證,葉然再無猶豫。

  「我要以故意殺人罪逮捕你。」平靜的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發出的一樣,葉然看著面前的人。

  「……你是什麼意思?」原本在作畫的人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注視著葉然。

  「五條人命,外加一個蓄意殺人未遂,應該夠槍斃的條件了吧?」葉然反問。

  袁海端不語,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尋找著反擊的機會。

  「你是靠這次國畫展作掩護,尋找對象,然後殺人。雖說我真的不明白你使用了什麼辦法,但是能這麼做的人只有你。」

  「證據呢?」袁海端忽然問道。

  「沒有。」葉然回答的異常乾脆。

  「呵呵呵……滑天下之大稽,一個警察,居然在沒有證據的條件下逮捕無辜的人,真是……」

  「我不需要證據,我只需要知道到底是不是你幹的,是,還是不是?」葉然的眼睛裡,有一種異樣的神采在閃動。

  「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已經不需要知道了。」袁海端忽然笑了,邪妄的笑容出現在滿是皺紋的臉上,異常的不搭配。

  「你的目的呢?」葉然毫不畏懼,仍然問道。

  「永保青春。」袁海端這次倒不推托,乾脆的說道。

  「荒謬絕倫。」葉然不屑一顧的說道。

  「可是我就是能做到。」

  「怎麼做?」

  「我答應了一個年輕人,和他做的交易。」袁海端的表情滿是得意。

  「誰?」葉然步步緊逼。

  「不認識,只知道他的頭髮很漂亮。」袁海端笑道。

  「白色的?」葉然心頭一緊。

  「怎麼可能?你說的是那個來找我麻煩的人嗎?哼,他們還挺像……除了頭髮。」袁海端哼了一聲,然後虎視眈眈的看著葉然。

  「你應該有了死的覺悟了吧?」袁海端的手伸到了身後。

  「你真的永保青春了嗎?」葉然出乎意料的問道。

  「當然!」袁海端傲然道。

  「可是你明明還是一個老頭。」葉然一下子擊中了圓心。

  「你說謊!」袁海端慌亂的說道。

  「你只不過是和那些死人一樣,精神退化到小時候而已。」葉然卻毫不客氣。

  「你……你開什麼玩笑!」

  「找面鏡子照照吧,老頭子。」

  「你……你是在羨慕我,羨慕!」袁海端完全陷入了一種狂亂的境界。

  「羨慕你?開玩笑!」葉然毫不留情的反擊著。

  「你……哼哼哼,你這種人……」袁海端忽然恢復了平靜,從背後,掏出了一塊掛鐘。

  掛鐘相當的古樸,但是上面標注的,不是分秒,而是「年」!

  這就是導致這麼多人死亡的掛鐘嗎?

  「你也給我倒退個二十年吧!」在袁海端的命令下,掛鐘忽然發出強光。

  二十年?我今年,二十五歲啊……難道說我不顯老?被強光照射著,葉然卻仍有心情胡思亂想。

  看著一下子呆呆不動的葉然,袁海端舒了口氣。

  現在就是要處理掉這個警察,然後……

  「你還真是大膽。」一個清朗悠揚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看著出現在房間內的蕭矢,袁海端臉色大變。

  「別奇怪,我不是你能殺的對象。」蕭矢的臉上,有危險的笑容在綻放。

  「你……你想怎麼樣?」袁海端向後退了退,戒備地說。

  「究竟是誰給了你這個東西?」蕭矢的聲音仍然很好聽,但是裡面卻蘊含了濃濃的殺機。

  「我……你去死吧!」袁海端一聲怒吼,掛鐘又一次散發出強光。

  強光過後,蕭矢卻沒什麼反應。

  「讓我想起一次我不願意想起的事情,是死罪……第二次,我要你不死不活。」蕭矢冷冷的說道。

  「你是壞人嗎?」忽然,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是葉然。不過她現在的聲音,完全不是那種略顯成熟的聲音,而是仿若小女孩般的稚嫩。臉上也不是那種肅穆的表情,而是甜甜的笑容。

  「我不是。」蕭矢以最快的速度說道。

  「那你是。」葉然轉向袁海端。

  「是又如何?」袁海端完全看不起葉然。

  「壞人……」葉然的眼睛裡忽然爆發出一陣光芒,「就該死!」

  嫻熟的拔槍,射擊。稚嫩的聲音卻宣佈了死亡的到來。

  好像仍然不敢致信一樣,袁海端捂著胸口,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叔叔說了,壞人都應該死!」

  「還真是可怕……她從小都是這個樣?」一旁看著,蕭矢不由得驚訝。

  在袁海端閉上眼睛的同一刻,一旁的掛鐘,碎了……碎裂成一片片,消失了。

  好像從夢中醒來一樣,葉然晃了晃腦袋,說了句很沒創意的話:「我怎麼了?你為什麼在這兒?」

  「你親手擊斃了犯人。至於怎麼說……隨你。」蕭矢說完話,就從屋子裡面消失了。

  ※※※

  「《驚天大案告破,兇手竟是歸國華僑》……然子,你還真厲害。」讀著報紙上的標題,梁涵稱讚道。

  「沒什麼。」葉然卻心不在焉。

  這一次,她所發現的謎,遠遠多於解開的。

  最突出的一個,就是那個與蕭矢相像的人,究竟是誰?他,又是什麼目的。

  還有……自己變成五歲的時候,腦海中出現的,一件模模糊糊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第八章 吸血公主

「……我想要變成人類。」

  「你這樣難道不像人類嗎?」

  「我要生活在陽光下!和他一起……」

  「你為何來求我?你不是和蕭矢關係很好嗎?」

  「他不會答應的,所以我才……」

  「你知道來找我的後果嗎?」

  「知道。」

  「好吧……我答應你,不過,我要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就是……」

  ※※※

  今天的天氣非常非常好,晴朗的陽光毫不吝惜的灑下來,蔚藍的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略帶炎熱的氣溫甚至讓人有仍在夏天的感覺。事實上,已經開始步入十月份了。

  現在正是十一長假前那個特別長的工作周,按葉然的說法就是不甘心放假的長官壓迫可憐無辜的小老百姓的時候。反正對於他們而言,放不放假都是一回事,一旦「緊急任務,回來」,就算你在天涯海角也要乖乖回來工作。

  不過葉然目前很清閒,原因就是因為她有一個好搭檔。梁涵過於擔心她的身體狀況,拍著可憐的公安局局長的桌子硬是給她要來了三天假期,現在,正是第一天。

  「真是幸福的人生啊……」葉然滿足的在路上走著。

  不過就算是在休假,警察應盡的任務還是不能免。就像現在,那個站在馬路中央左右無措的人,明顯需要一個善良體貼的警察來幫忙。

  考慮到自己也是一個「善良體貼的警察」,葉然哼著小曲走上去,打算幫幫迷途的羔羊。

  直到走近了,葉然才深感自己的英明決策之正確。

  她,絕對應該由自己來幫忙。

  撐著一頂白色陽傘的人有著白皙的皮膚,那是一種似乎很久沒有見陽光的顏色。金色的波浪長髮披在肩上,湛藍色的眼睛有一種楚楚可人的感覺,一身白色的公主裙更是葉然只在電視上看見的顏色。那個女孩,是個像洋娃娃般的人。

  「Can I help you?」葉然操著半生不熟的英語說道。沒辦法,誰叫她是個語言白癡呢?學了整整十五年才學會英語,還學的很爛。

  「我……我要去火車站。」不知道是葉然的樣子還是她手中的警察證件讓人安心,洋娃娃女孩顯然把她當成了可以信賴的人。

  「哦……你聽得懂中文吧?」葉然有種挫敗感——自己的英語和對方的漢語完全不能比。

  「嗯,我的丈夫有教過我。」

  「丈夫?」天啊,還以為她只是個學生。

  「對呀,他今天回來,我去接他,可是迷路了……」洋娃娃少女有些不好意思,臉上一片嫣紅。

  「沒什麼,這種地方很容易讓外國人迷路。你叫什麼名字?」

  「伊莎貝爾。」

  「紅心皇後?」葉然的知識面相當廣泛且雜亂,撲克牌上的花色她也曾經瞭解過。

  「啊……是的,我和她同名。」

  「一個可悲的女人。」葉然評論道。

  「是啊。」伊莎貝爾輕輕點頭,臉上竟有幾分無奈。

  「不是說你……喏,火車站到了。我陪你在這兒等好了。」葉然熱心的說。

  「好……他來了,他來了!」伊莎貝爾忽然激動地衝了上去,和之前柔弱可人的樣子完全不同。

  「愛情啊……」葉然苦笑。自己和這東西好像絕緣吧?不過,也曾經有過……但是卻以離別告終。

  回想起青澀令人心酸的回憶,葉然的心情差了幾分。

  「Honey!」敢情伊莎貝爾的另一半比她還誇張,連東西都不放,抱著兩個箱子衝了上來。然後兩個人緊緊地摟抱在一起。

  「天啊,這裡是公眾場合……」葉然一頭汗水。

  「謝謝你把伊莎帶來了。」兩個人倒還不忘半個媒婆葉然,走上來道謝。

  「不用了……」伊莎貝爾的丈夫是標準的中國人,而且貌不出眾,真不知道是怎麼把洋娃娃般的伊莎貝爾騙到手的。

  「真的是太感謝你了。」伊莎貝爾眼睛亮晶晶的說,「不介意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呃……好啊。」反正肚子也餓了,有人請,何嘗不為之?

  ※※※

  晚餐是正宗的西餐,牛排加上美味的醬汁讓一向只愛吃中餐的葉然也胃口大開。

  「你知道嗎,我和伊莎的相逢很有戲劇性呢。」嚥著一大塊肉,伊莎貝爾的丈夫韓卿侃侃而談。

  「哦?什麼?」葉然也不甘落後的嚥下去更大的一塊,興致勃勃地問。

  「我呢,致力於研究傳說中的——吸血鬼。」韓卿神秘兮兮的搖搖手指,成心吊人胃口。

  可惜自小對這種東西興趣旺盛的葉然知道的只多不少:「你是說……傳說中那群只能生活在黑暗中,吸血維生,有著漂亮的臉蛋,可以化身成蝙蝠的東東?」

  「哎,怎麼能這麼說?」

  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伊莎貝爾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哦?那你怎麼認為?我知道的也是書上看來的,我覺得,吸血鬼應該是高貴優雅又強大的生物。」

  「英雄所見略同啊,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你喜歡吸血鬼嗎?」

  「嗯,相當喜歡呢。對了,你說的戲劇性指什麼?」葉然叼著叉子問道。

  「那天……我來到歐洲的一個相當古老的城堡裡,想要尋找些蛛絲馬跡。」

  接下來的故事的確有些戲劇性:莫名其妙迷了路的韓卿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伊莎貝爾的房間,和這個久久未出大門的少女相識。伊莎貝爾被韓卿口中熱鬧的世界吸引,兩人做出決定——私奔!於是他們來到了中國。韓卿在這之前要去他所任職的大學把最後的研究資料寫完,然後兩個人將在這裡定居。

  「你們兩個還真是神仙眷侶。」葉然拍手稱讚。

  「哈,過獎。能夠和伊莎在一起一生,是我的幸福。」說著話,兩人又開始含情脈脈,看得葉然自動轉頭迴避。

  哎……戀愛中的人智商堪比白癡,看來這一對也不例外。

  「伊莎,你是我的公主。」瞧瞧,又來了,還這麼大聲。

  「卿……」

  上帝耶穌聖母瑪麗亞佛祖觀世音……眼不見為淨,這種激情戲碼還是少看。

  葉然尷尬的想著,卻看見門口處有人進來了。

  My god!怎麼又是這個傢伙?

  走進來的人赫然是名列葉然「不想看見的人」榜首的蕭矢,而且還直接向他們這邊走過來。

  葉然很想跳起來直接溜走,可是蕭矢在基本上沒好事,不能把這一對……瞅瞅還在親熱中的兩個人,葉然不住地歎氣。

  「是你?!」伊莎貝爾站起身,滿臉的錯愕。

  耶?認識?完了完了,認識他的人沒幾個善終的。

  「是我。好久不見了,伊莎貝爾……」

  「是啊,好久不見了。」伊莎貝爾急急的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你們認識?」韓卿緊盯著蕭矢。

  男人都有嫉妒心理,更別提是像蕭矢這樣的俊美,簡直能讓醋海生波,醋洋氾濫。

  「嗯……以前的舊識。」伊莎貝爾勉強笑道,不過她臉上的一抹驚恐和畏懼瞞不了葉然。

  難道說她也是那家店的顧客?最好不是!回想起當初他們兩個臉上幸福的神情,葉然暗暗下了決心。

  她要當一回善良的騎士,把惡魔蕭矢丟出去!

  「哎呀呀,蕭矢,你怎麼來了?」葉然站起身,滿臉堆笑。

  「我……」

  「正好,我找你有事,走吧,走吧走吧。」葉然一邊說著,用不容別人反悔的力道把蕭矢直接拖了出去,還不忘給伊莎貝爾打個眼色。

  她才不要讓這一對幸福的人被破壞呢,決不!

  ※※※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有什麼事情了嗎?」被葉然強行拖到門外一個小巷裡的蕭矢不悅的問道。

  「沒什麼,只是不希望某人陰謀得逞而已。」一出門,葉然就把臉上的表情恢復成敵對。她可是很拚命才克制住自己沒有直接用扁的。

  「陰謀?哼,你知道伊莎貝爾是什麼嗎?」蕭矢冷冷一哼,不客氣地說道。

  「是什麼?人啊。」葉然翻個白眼還回去。

  「人?她是正牌的吸血鬼。」蕭矢不屑地說。

  「騙鬼去吧,她是吸血鬼?」

  「不信?」

  「吸血鬼能生活在陽光下嗎?」葉然反唇相譏。

  「當然不能,這是常識。」

  「可是今天下午,伊莎貝爾和我一起在陽光下散步耶。」雖說她打了傘,可是也有很多時間沒有打傘。陽光直接照射在她的身體上,完全沒有什麼異樣。

  「你說什麼?」蕭矢的聲音驟然拔高,明顯對這個事實表示驚訝。

  「哈,怎麼樣,牛皮吹破了吧?」葉然的聲音幸災樂禍。

  「這不可能啊,難道……」蕭矢卻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一樣,只是失神的喃喃自語。

  終於發現他不對勁的葉然湊了上去,拍了拍他的頭:「喂喂喂,怎麼了?傻了?不像啊……難道說是打擊太大,失心瘋?這可不是個好兆頭,我是不是應該打電話給精神病醫院呢?」

  「好!」蕭矢猛然抬頭,嚇了旁邊偷偷摸摸掏出手機正準備撥號的人一跳。

  看見蕭矢重新跑向那家西餐館,身負「保護公主與王子的騎士」之責的葉然眉頭一皺,也跟著跑了上去。

  她不要讓任何悲劇重演了,尤其是……這種令人心酸的有關愛情的悲劇。

當他們兩個再度跑上去的時候,韓卿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著了。而伊莎貝爾卻在他的身邊,從容的看著兩人。

  「伊莎貝爾·德古拉,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蕭矢看著面前的人,滿臉的心痛。

  「我不想說謊,因為我再也不要忍受孤獨了。」伊莎貝爾平靜的笑笑,掩飾著自己的辛酸。

  「你明明知道這樣做於事無補,你為何要去求他?」

  「你能給我第二個選擇嗎?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格,與其選擇永遠的痛苦,我寧可要短暫的輝煌。」伊莎貝爾現在的樣子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純真,反而是冷漠高桂仿若女王般的氣魄。

  「你……那你為何要去找他?」

  「你們在說什麼?」葉然橫插一槓子——她聽不懂。

  「我是伊莎貝爾·德古拉,德古拉這個名字,你應該不算陌生吧,葉小姐。」伊莎貝爾不回答,卻只是這麼開口。

  「……吸血伯爵。」葉然頓時感到一陣天昏地暗。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伊莎貝爾居然真的是……吸血鬼。

  等等,不對!

  「那你為何能在陽光下?」那午後的陽光決不是假的,那是貨真價實的。

  「為什麼不能?」

  「吸血鬼是不能接觸陽光的,否則就會死!」葉然十分篤定。

  「死……葉然,我問你,你口中的死是什麼意思?」伊莎貝爾從椅子上站起身,一舉手一投足都透露著高貴的氣息。

  「呃……」

  「你所說的死亡,只不過是你們人類所說的,肉體的死亡。我們,即使是活著的,靈魂,也早已死亡了。」

  「你怎麼這麼說……」

  「所謂的死亡,並不能給我們帶來什麼損失。吸血鬼是不死的,永遠不死,直到這個世界的灰飛煙滅為止。就算是那正午的陽光,就算是銀器,就算是十字架……都沒有用,它們頂多只能讓我們再次回到黑暗之中,過個一二十年自然會痊癒,唯一的損失只不過是力量的消逝,但是對於擁有永恆的我們而言,不算什麼。」

伊莎貝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說:

「這是所有生命都羨慕的事情,但是那並不是恩賜,而是詛咒!吸血鬼,是一個永遠不容與天地間,被黑暗與光明,神與魔,正義與邪惡同時背棄的種族!即使有著永恆的生命,永遠的年輕美貌,卻也要承受永遠的孤獨。我們同類之間是無法產生感情的,換言之……就算喜歡上了什麼人,也只能看著他一天天衰老,死亡……除非把愛人變成吸血鬼,但那樣我們之間的感情就又會灰飛煙滅……這樣的日子我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我遇到了他。我不清楚我的愛有多深,但是我知道我可以以此為契機——我要重新開始,哪怕是死亡。」

  伊莎貝爾滔滔不絕的話語讓葉然完全沒有插手的餘地。她只是個普通人,並沒有領悟那種痛苦的力量。

  「現在你明白了嗎?葉小姐?葉然?你們是人類,無法領悟這種痛苦……可是我,就算不想領悟,也不能有什麼改變。」伊莎貝爾苦笑了一聲,跌坐回座位上,又恢復了那種柔弱孤單的樣子。

  「真的沒有什麼辦法嗎?」

  「沒有……我現在之所以可以成為一個人類,是因為我做了,在這世間不管是任何種族都禁止的事情。我的生命只有不足三天了,但是我寧可死。」

  「你死後,靈魂也不可能轉生。」

  「我不在乎,蕭矢。與其有感覺,還不如在他的手裡,無知無覺。我想說的就是這麼多,請回吧。我不想浪費一點時間,我要盡可能多的補償這個人,和他在一起。我死後,會把記憶帶走。」伊莎貝爾堅定的語氣讓他們完全沒有插口的餘地。

  「我明白了,再會。」蕭矢微微一鞠躬,然後拽走了仍然不想走的葉然。

  只不過在聽完伊莎貝爾話的時候,他的眼裡閃過了一抹決絕。

  ※※※

  隔天,葉然的心情一直相當沉重。

  她的腦海裡,總是有伊莎貝爾的影子。

  那種悲哀的感覺,是她一直抹不掉的。

  哎……還是去看看好了。找出韓卿給他的名片,葉然撥著上面的電話號碼。

  「喂……找到伊莎了嗎?」剛撥通電話,還沒等葉然報上性命,對面的人就劈頭蓋臉來了一句。

  「你說什麼?伊莎不見了?」葉然聽到了這個訊息,大為震驚。

  「沒……沒錯,葉警官,你幫幫忙……」剩下的話葉然連聽都沒聽,直接把話筒一摔,跑了出去。

  伊莎,只能在那裡!

  ※※※
「你為什麼來這裡?」蕭矢看著面前臉色十分蒼白的伊莎貝爾。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再看你幾眼。」伊莎貝爾的臉上綻放一個恬淡的笑容。

  「你究竟何苦這麼做。」蕭矢仍然是著說服她。

  「別說了,這是我的意願。」伊莎貝爾輕輕搖頭。

  「我去找他!」蕭矢痛下決心。

  「不行!我不要!」

  「你不用這麼做,因為我會來找你。」一個冰冷而又邪魅的聲音,忽然在室內響起。

  與此同時,一陣濃烈的殺氣在願望租借店中蔓延。

  「你果然來了。」蕭矢卻全然不懼,只是冷冷的發問。

  「是啊,我當然要來,我最最親愛的……『弟弟』。」隨著這句話,一個身影在緩緩的出現。

  他,有著與蕭矢酷似的面容,但是那黑色的長髮,墨色不透明的雙眼,以及臉上永遠的狂傲,已經把他們兩個準確無誤的區分了開來,再也沒有人能夠弄混。

  隨著他的出現,那陣殺氣更濃烈了。現在已經失去力量的伊莎貝爾甚至連動都不能動,只能慘白著臉蜷縮在地上。

  「彫蟲小技。」蕭矢冷哼一聲,身上隨之飄出一陣淡淡的香氣。香氣將殺氣全然化解,卻又直逼那與蕭矢有著相似容顏的人。

  「呵呵呵……可是,我真的不認為對付你,還要用什麼狠招。」他的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也越發冰冷。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將人類的靈魂封印在器皿上,然後送給我,讓我不得不背上罵名……這是你的目標嗎?」蕭矢恨恨地說道。

  他為了這個,開了這家店,只希望能夠化解那些靈魂上面的怨氣,可是總是不成功。憤怒的靈魂會奪取他們擁有者的生命,而他只得一次又一次的不斷的再次接收靈魂。

  「很適合你啊,我自命清高的弟弟。再說了,我只不過是在懲罰那些貪婪,索取無度的人而已,有何不妥?」

  「你!」

  「哼……想當年,你把我打成重傷的仇,我可還沒報呢。這,只不過是前期的準備工作而已。」

  「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讓你和我一樣淪落罪惡。」

  「休想!」

  「你真的還認為,你是純潔的嗎?」

  「我……」

  「蕭矢你給我滾出來!」一個嘹亮的聲音完全的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而蕭矢也敏感的捕捉到,對面的人臉上一抹一樣的神采。

  千萬別進來啊……這個人,可是絕對不會對任何人類留情的。

  可是事與願違,葉然直接踹開了大門,闖了進來。

  「今天先放過你。」更令人意外的,是那絕不會饒恕人類的人,居然就這麼走了。

  葉然……

  蕭矢看著衝進來的人,心中佈滿了疑惑。

  她有何德何能,能讓那個人退去?

  「蕭矢,你把伊莎貝爾怎麼了!」看見倒在地上的伊莎貝爾,葉然趕忙衝過去,把她扶了起來。

  「沒有。」蕭矢收回心思,把頭扭開了。

  「沒有?騙鬼去吧!」葉然怒氣沖沖的說道,轉身就走。

  ※※※

  「伊莎她……究竟怎麼了?」醫院裡,被葉然幾個電話call來的韓卿滿臉是汗,焦急的表情一覽無遺。

  「沒什麼,只不過是出去的時候受了點驚嚇,我去找的時候把她送了回來。」葉然違心的扯謊,她不希望韓卿知道真相,這樣只會傷害兩個人。

  「伊莎她沒事,對嗎?」

  「是……啊。」葉然躲閃著韓卿求助的目光。

  就算現在沒事,伊莎能不能看到明天,後天的太陽,恐怕還是兩說呢。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韓卿的身體整個癱軟下來,如釋重負。

  葉然看在眼裡,自然能夠明白,韓卿究竟有多麼的愛伊莎貝爾。

  那種愛,是遠遠的超越了種族的界限的,不過……為了他們的幸福,這個秘密還是暫時保留著好了。

  可是伊莎貝爾會死……這樣子,對韓卿是不是太殘忍了?摯愛的人一夕遠去,那種心痛,她曾經體會到過。

  那是她最不願意別人碰觸的傷疤,是她永遠的痛。

  可是……該來的終究會來,一切隨緣。不過,只要有可能,她葉然,絕對會保護這兩個人!

  不過,伊莎貝爾,究竟愛不愛韓卿?她對韓卿,是真正的愛情,還是只是為了脫離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

  這一個問題,堵在葉然的心裡,讓她如芒在背。

  韓卿付出的,究竟能不能等於他得到的呢?

  「病人醒了。」正當葉然天人交戰的時候,護士柔婉的聲音及時地將她解救了出來。
  「伊莎!」韓卿也不遲疑,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進去,葉然則跟在後面。

  「伊莎,伊莎你沒事吧?」韓卿焦急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伊莎貝爾。潔白的床單,彷彿更能映照出躺在上面的人的蒼白。

  「卿……我怎麼了?」伊莎貝爾轉瞬間就猜出來是怎麼一回事,故做鎮定的問。

  「你暈過去了,多虧了葉警官。」韓卿轉憂為喜,緊緊地擁抱著伊莎貝爾。

  「是嗎?謝謝你了,葉警官……」伊莎貝爾看見稍後走進來的葉然,不禁一愣。

  她最後的記憶,是葉然闖進了願望租借店,而「他」則逃走了……究竟是為什麼?難道這個並不特別的警察有什麼過人之處?

  身體變成了人類,感應也變得特別遲鈍……可惡!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葉然的神色稍稍有些僵硬,回答道。

  「我有些累了……能不能讓我休息一下?」

  「好,我先告辭了。」葉然倒也乾脆,說完話就抬腿走。

  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些事情,作出最正確的打算。

  ※※※

  深夜。

  一旁陪床的韓卿早已經睡熟了,伊莎貝爾撫著他的頭髮,遙望空中的明月。

  記得自己剛出生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那樣的滿月。

  滿月,是吸血鬼力量最強的時候,可是現在的自己,跟那個號稱有絕頂容貌與強大力量的「吸血公主」完全不符合。

  呵呵……報應啊,想要逆天而行,是不可能沒有報應的。

  窗戶忽然打開,伊莎貝爾毫不意外的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影以違背萬有引力定則的動作懸浮在空中,就那樣籠罩在一片月光之中。

  「你果然還是來了。」伊莎貝爾歎了口氣。他們相交早已超過了五百年,那份情誼讓他不能袖手旁觀。

  太重感情,是蕭矢惟一的缺點。

  「當然。我要等他來。」蕭矢淡淡一笑,同樣遙望著天空。

  滿月啊……總能讓自己想起她來呢。

  「我是該說你們太聰明呢,還是太傻。」突兀的聲音介入了這原本可以入畫的場景。

  「何解?」蕭矢平靜的轉頭。

  「呵呵呵……來到這種地方,還是兩人一起,不就是明擺著送上門來讓我殺嗎?」黑色的身影手上,一抹寒光閃過。

  「未必。」冷哼一聲,蕭矢也蓄勢待發。

  「哼……你是永遠勝不了我的,我親愛的弟弟。」寒光一閃,銳利的劍芒直接襲向站在窗前的蕭矢。

  他不能讓開,因為他的背後是毫無自保之力的伊莎貝爾。

  蕭矢沒有避,只是幻化出了一面盾牌,擋住了攻擊。

  「原本你勝我的可能性就不大於三成,現在又有一個拖油瓶……你最好自求多福,得個全屍。」嘴裡說著,手中的攻勢更是一波強似一波。

  「未必。」雖說抵擋的很辛苦,蕭矢的嘴角卻有一抹笑意。

  他的手上,可是有一張王牌。雖說這張王牌的效果未知,可是他只能賭一賭。

  「蕭矢,你給我出來!現在是兩點鐘,你居然把我叫過來!」葉然的聲音由遠及近。

  「你……」

  「看來我猜對了。」觀察到對面的人臉上瞬息萬變的神色,蕭矢的心裡卻並不好受。

  葉然究竟和他有什麼關係?能讓他的表情變成那樣。

  「你果然不笨,算了,今天我先放棄……不過你確定,那女人能夠活過今晚嗎?吸血鬼的身體相當虛弱,失去力量,結果就是……」黑色的人影狂妄的笑著,瞬間消失了。也在同一時刻,葉然踹開了病房的門,跑了進來。

  「蕭矢,你大晚上的把我交出來幹什麼!」葉然怒氣沖沖的吼著。

本來已經上床睡覺的她忽然被一陣鈴聲吵醒,睡眼惺忪的時候就聽見蕭矢說:「不想讓伊莎死掉就給我滾到醫院裡來!」然後再千裡迢迢(葉然家住得比較遠)飆車過來,一路上至少闖了五個紅燈,違反交通法則十幾條……要不是她靈機一動,順手把警車燈按了上去,估計罰單會是個天文數字。

  「別吵,伊莎貝爾她……」雖說算是被葉然救了一次,蕭矢也仍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怎麼了?」想起正事,葉然趕忙衝到病床前。

  那上面的伊莎貝爾臉色慘白,纖細的眉毛緊緊的顰在了一起,額上的冷汗不住地向外冒著,顯然痛苦到了極點。

  「她快要撐不住了,快點,把她背到月亮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蕭矢的臉色也不見得能夠好看多少。

  「好!」葉然也不含糊,一把背起了伊莎貝爾就直接從窗戶上跳了出去,看得蕭矢暗暗稱奇——這裡是二樓,雖說死不了人,但是這膽量也不小了。

  葉然卻好像沒事人一樣,穩穩的落地,別說身上沒什麼傷,連背上的伊莎貝爾都平平穩穩的,而且剛一落地,就用最快的速度衝向醫院的廣場。

  「真是厲害啊……」蕭矢苦笑了一下,連忙跟了上去。

  ※※※

  廣場上,靜靜的月光像流瀉下來的水銀一般,灑滿了整個用大理石鋪成的廣場。葉然卻沒有多少心情去看這美景,只是為了身上的伊莎貝爾擔憂。

  「到底怎麼樣!」葉然煩躁的轉來轉去,她快要擔心死了。

  「我也不清楚。」蕭矢站在伊莎貝爾身邊,試圖幫她恢復一些力量。

  「別,蕭矢……我不要成為吸血鬼……我……嗚!」伊莎貝爾卻忽然醒了,拚命的想要把蕭矢推開。

  「不行,你快要死了!」

  「我寧可死,也不要孤獨了……我……咳咳,咳……咳咳。」伊莎貝爾不住的咳著。

  「我不能看著你去死。」

  「我……啊!」伊莎貝爾的身上忽然迸射出強大的力量,把蕭矢推了開來。

  吸血鬼的本能,終於戰勝了伊莎貝爾的理智。

  月光下,伊莎貝爾的身後,緩緩展開了巨大的蝙蝠般的翼。

  「伊莎……」葉然吞了吞口水,完全不敢想像這就是伊莎貝爾。

  總是微笑著的雙眼裡,現在只有血腥和狂怒;長長的金髮無風自舞,末端卻顯現出隱隱的血痕;蒼白的膚色更加白了,成了一種不正常的病態。最顯眼的,莫過於那從原本紅潤小巧的口中伸出來的,獠牙。

  伊莎……

  「快走,她現在沒什麼理智了!」蕭矢的額上不禁也冒出冷汗:伊莎貝爾的強大他親眼所見,就算是自己也贏得不易,更何況現在她處於狂暴化的狀態。

  「伊莎……」一個呼喚的聲音讓所有人大為吃驚。

  那赫然是原本應該昏迷著的韓卿。

  「別……別過來!」更出乎意料的,卻是伊莎的驚恐神情。

  「伊莎……」

  「不要,不要過來……我不要你看見現在的我……我……」伊莎不住的後退,彷彿又恢復成了那個柔弱的女子。

  「伊莎,你怎麼了?」韓卿仍然是一步步走近,眼裡滿懷了柔情。

  「我不是伊莎,我是吸血公主,伊莎貝爾·德古拉!」伊莎貝爾近乎瘋狂的吼著,「你的妻子,是個吸血鬼!吸血鬼!」

  「那又怎麼樣,你終究還是伊莎……我的伊莎……」韓卿的低聲呢喃,讓伊莎貝爾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韓卿慢慢地走近,一把將她抱住。

  「別靠近她,你會死的!」蕭矢急忙提醒。

  「沒關係……她是伊莎……我的伊莎……」韓卿的手卻始終未曾放下,緊緊的擁抱著。

  「卿……」伊莎貝爾哭了,一顆顆眼淚從眼眶中滾下。

  「伊莎,我也有秘密瞞著你……我,活不久了。」韓卿的聲音非常平靜,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卿!」

  「我知道,我知道……我愛你,伊莎,只愛你……所以,好好活下去,記得我啊……」韓卿的手無力的垂下。

  「卿……卿!」

  「沒用的,韓卿的生命早就已經進入倒計時了。」葉然的聲音有些發顫。

  韓卿告訴她的時候,她還不相信,可是……

  「為什麼……」伊莎貝爾的臉上滿是絕望。

  遠處,一縷晨曦,突破了黑暗,慢慢地射了過來。

  「小心,太陽!」蕭矢連忙提醒道。

  「不要緊了……我要去陪他……」伊莎貝爾緩緩的站起,迎向那燦爛的朝陽。

  陽光毫無阻攔地射到了她的身上,可是……

  「我怎麼沒事?」伊莎貝爾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

  她的力量已經恢復了,應該會畏懼陽光。

  「喏,真情動天啊……祝賀你了,世界上唯一不懼怕陽光的吸血鬼。」葉然卻是微笑著說道。

  「你知道這個結果?」蕭矢驚訝的說道。

  「猜的,反正這也是最好的可能了……愛情的光芒啊,讓陰暗的角落中的人看到了黎明……」忽然開口,葉然的口中唱出一曲歌。

  「你怎麼知道的這首歌?」這歌的名字,叫做情之禮讚……是早已,在人間失傳的歌曲。

  「與你何關?我就是知道。」

  「真傻……現在我……」伊莎貝爾苦笑道。

  「不要放棄啊,這是那個死掉的傻瓜送你的奇跡……愛情的奇跡。」

  「葉然……」

  「嗯,肚子餓了……走吧,我請吃飯。」

  「好。」

  ※※※

  「嗨,我來祝賀了!」葉然走進一家新開張的咖啡屋,笑瞇瞇的說道。

  「謝謝你。」伊莎貝爾一身侍應生的服裝,微笑著迎上來。

  「很有意思的名字。」葉然把手中的禮盒放下,說道。

  「因為這是我和韓卿,還有我和你,初次見面時候的事情啊,當然要記下來。」

  「你總算學會笑了。」

  「那是因為韓卿,還有你們兩個的緣故。」

  「哈,不要把我和他相提並論。」

  「為什麼?」

  「不為什麼。」

  ……

  大大的招牌上,寫著「午後陽光」幾個漂亮的字。

  午後的陽光……溫暖的光芒。

  ※※※

  「你究竟為什麼害怕她?」另一個陰暗的角落,蕭矢看著面前的人。

  「哼,我警告你少碰她。」黑色的身影冷冷地說道。

  「你難道……」

  「她是我的女人。」冰冷的聲音肆意狂妄。

  「什麼?!」
第九章 光與影

「你說什麼?!保鏢!」偌大的局長辦公室內,葉然拍著桌子怒喝道。

  「是……」

  「不幹!我們是負責惡性的案件的,不是負責這種芝麻綠豆大點的消失的!」葉然的眼裡在噴火。

  想她休假結束,回來報道打算繼續下一個休假,結果卻聽到這麼個消息——第一大隊隊長葉然以及第一大隊副隊長梁涵被授命去做保鏢,於是,葉然便來詢問真實性。誰知道居然是個事實,也難怪她會生氣了。

  「可是這次不是一般的人物。」天氣並不熱,還開著空調,可是可憐的局長半禿的腦門上還是冷汗不斷。

  「想都別想!」一旁,梁涵涼涼地說道。

  「這一次的人物,是教廷的紅衣主教和聖騎士!」在葉然的高壓壓迫下,局長顫巍巍的開口。

  媽媽啊,不愧是「人形暴龍」葉然,其壓迫力果然了得。

  「我管他是誰!我們一大隊是負責惡性案件,局長!」

  「大不了……這次任務完後,給你們五天假期!」

  「沒門!」

  「葉然……葉大姐……葉姑奶奶……」好漢不吃眼前虧,局長強忍一口怨氣。

  「然子,你別欺負局長了。算了,我們吃點虧好了。」聽到「紅衣主教」「聖騎士」兩個詞,梁涵的耳朵豎了起來。

  「可是……」

  「反正還有五天的假期,我們犧牲點好了。再說了,說不定會有有趣的事情發生呢。」梁涵上前勸阻。

  「……算了,好吧。」葉然忿忿不平的瞪了局長一眼。

  「不過局長,這麼高難度的事件應該有獎金吧?」梁涵的狐狸尾巴露了出來。

  「有,有!」

  「這還差不多。」

  ※※※

  飛機上,頭等艙內。

  「特利爾大人,希望你能夠莊重一些。」頭等艙內頗為寬敞,其中卻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大約十七八歲,卻是滿面寒霜,正在教訓另一個人。男的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正大口大口的吞著飛機上供應的炸食。

  「嗝,妮可,這次我們是來度假的,不要一副教訓人的樣子,好嗎?」男孩擦了擦嘴,然後又興高采烈的對下一份快餐下手。

  「特利爾大人,我希望你能記住我們還有任務。」妮可·傑蘭道爾,是教廷歷史上最年輕的女性聖騎士,已經取得了「沙利葉天使」的封號,可以說是名噪一時。而她的為人也相當的正直虔誠,被認為成是最有希望的新一代人。

  「妮可,為什麼你一定要找來麻煩呢?」特利爾·蘭提亞斯,同樣是教廷歷史上最年輕的紅衣主教,也是教皇的親傳弟子之一,有著極高的聲望。這兩個人此次的目的,是來參加K市新修建的,據說是耗資近億的大教堂的落成儀式。不過,還有另外的目的。

  「特利爾大人,這件事情是相當嚴肅的,我希望你能夠配合。還有,飛機快要降落了,K市方面應該也派人來了。」

  「什麼?不是說我們兩個人嗎?」

  「但是進入一個新的環境應該由那裡的東道主來配合。」妮可嚴肅地重申。

  「妮可……我是來休假的……」這本來是特利爾的打算,可惜被睿智的教皇識破了,派來了聖騎士中最棘手最虔誠的妮可來,於是……

  「特利爾大人,你是教皇的弟子,亦可能是教皇的接班人,我希望你能有一些身為紅衣主教的禮儀!」妮可提高了音量。

  「我知道了……啊,到了。」特利爾縮了縮頭。整個梵蒂岡的人都知道,梵蒂岡最可怕的女人,就是這個年輕的聖騎士。

  「準備下去吧,K市的人已經到了。」妮可提起包裹,走了下去。

  ※※※

  機場。

  「哇啊……這裡就是K市啊,和梵蒂岡不一樣呢。」久未出門,就算出門也遠不到哪兒去的特利爾東看西看,好奇的轉來轉去。和他截然相反的是,妮可的表情還是一派莊重,正私下搜索著什麼。

  「哈,這裡的人還真是聰明。」特利爾拉了拉仍然在左顧右盼的妮可,示意她去看一個牌子。

  那上面用漂亮的花體英文寫了「Angel」這個單詞。

  「是啊……」妮可微微錯愕,不過她還是馬上走了過去。

  舉著牌子的自然是梁涵和心不甘情不願的葉然:「你好,我是K市刑警第一大隊副隊長梁涵,這位是隊長葉然,我們謹代表K市的全體民眾歡迎特利爾·亞提蘭斯紅衣主教以及妮可·傑蘭道爾聖騎士。」這是葉然不喜歡這個任務的原因之一——她是英語白癡。不過梁涵則截然相反,一口流利的英語令人嫉妒。

  「你好,我是妮可·傑蘭道爾,叫我妮可就行了。」妮可上前說道,卻是一口同樣流利的中文。

  「啊……您的中文真好。」

  「過獎了。」說著話,妮可和梁涵便寒暄起來,一旁的葉然卻一直沒開口,語言障礙是其次,心情不好才是最主要的理由。

終於在左右為難中出了店門,沐浴在陽光下,葉然有死裡逃生的感覺。

  「接下來我們去哪裡?」無知是福,一直對這種微妙局勢沒有感覺的梁涵仍然是生氣勃勃,精力十足的樣子。

  「不,我們想要自己走走。」特利爾和妮可出奇的一致,同時說道。

  「那明天早晨賓館門口見。」梁涵乾脆地答應。

  「好,我們先去溜躂一下了。」

  「再見。」葉然回答得飛快,拽著梁涵就跑。

  ※※※

  「特利爾大人,我先行一步。」看著梁涵和葉然遠去,妮可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不行。」

  「為什麼?」

  「你想要去找那個吸血鬼,對嗎?」

  「沒錯,破除黑暗是我們應盡的義務。」

  「那個吸血鬼不是犯人。」

  「那誰是?」

  「你注意到沒有,」特利爾抬起頭,讓自己和妮可的目光相接,「那個吸血鬼身上沒有血腥味,她至少有十年不曾進食不曾殺人了。」

  要說和黑暗戰鬥的能力,屬於聖騎士的妮可首屈一指;但是要論對黑暗魔物的感知判斷能力,身為聖職者的特利爾就要遠遠領先了。

  「可是,屬於黑暗的生物都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妮可的聲音有些尖銳,激動地說道。

  「哼,教廷的言辭還是一如既往的偏激。」伊莎貝爾不知何時走了出來,雙手環胸冷冷地說。

  「你說什麼?你這個黑暗生物!」

  「黑暗生物?沒了我們這些黑暗生物,你們教廷還有何用!哼,你們不就是靠著屠殺黑暗生物,甚至是無辜的黑暗生物來騙取民眾的信服嗎?要是沒了我們,你們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伊莎貝爾的眼睛裡彷彿有火在燃燒。她從小就看過無數次,無辜的魔物被用莫須有的罪名屠殺,而屠夫正是教廷!她從小就深深銘記了那些場景,不允許自己忘記。現在,兩個教廷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若不是剛才葉然在場,她早就把這些人殺之而後快了。

  「你……」

  「黑暗魔物就不是生命了嗎?他們也有思想有道德,並不願意去傷害別人。很多情況下,魔物之所以會傷人完全是因為人類得寸進尺,不知收斂!人類攻擊魔物,魔物被迫反抗卻被你們用『傷人』的罪名殺死,你們這算什麼本事!」伊莎貝爾越說越激動。

  「夠了,妮可,冷靜點。」

  「特利爾大人!」

  「她說的是事實!」特利爾不像一般的紅衣主教只知道向神祈禱,他對教廷內部的齷齪行為多有耳聞,也有不少資料,只不過為了教廷的名譽才沒有說出去。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妮可大驚失色,連連搖頭。

  「總之,我們先回去。抱歉了,伊莎貝爾小姐。」特利爾說完,連拖帶拽拉著妮可走了。

  「還不笨嘛,這個紅衣主教……」伊莎貝爾看著兩人拉拉扯扯著離開,搖了搖頭,走回了店裡。

  遠處,另一雙眼睛,閃著隱隱的寒光……

  ※※※

  夜。

  白日的煩心事,讓妮可完全沒有辦法入睡。在床上輾轉反側良久,終於還是走了出去。

  在大街上無意識的漫步著,妮可仰望著由於污染而看不到一顆星星的天空。

  小時候,在自己的家鄉,天空中全是星星,非常非常的漂亮。可是……

  妮可永遠記得那個晚上,發狂的魔物衝進了村子裡,父親戰死了,母親殉情,原本快樂的家庭,在一夕間消失了。留下的,只有自己孤單一個人。

  後來,自己進入了教廷。就憑著對魔物的憤怒,她積功成為了聖騎士,更用最小的年齡和女性的身份得到了天使的封號。可以說是教廷裡響噹噹的新一代人物。而「魔物是罪惡的」這個念頭,也早已在她的心裡深深地紮下了根。但是……回想起白天的話,妮可終於感到彷徨了。

  「嘶啦嘶啦……」一個聲音猛然躍進了妮可的耳朵。妮可機警的四下觀望,同時伸手去摸腰間的佩劍,卻摸了一個空。這才想起來,自己把劍留在了賓館裡。暗道不妙,妮可只能祈禱這次的對手不是強敵了。

  「嘎嘎嘎……沒想到這裡居然有一個上好的獵物。」黑暗中,一個嘶啞的聲音伴著濃郁的血腥味響了起來。

  「你是……吸血魔。」妮可恍然大悟。原來,造成最近的案件是這種東西。

  吸血魔雖說名字和吸血鬼有些相似,但是本質上完全不同。吸血鬼有著絕美的容貌,永恆的生命。即使是剛出生的吸血鬼,也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吸血魔卻是只能生活在黑暗中,靠吸血維生,力量弱小的低等魔物。

  「梟梟梟……現在是滿月,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聖騎士有什麼本領。」月亮女神是黑暗神的愛寵,因此就算是弱小的黑暗生物,在滿月的時候也能夠發揮出強大的力量。

  「妮可,接劍。」特利爾走了出來,手中的正是妮可的佩劍「沙利葉的微笑」。

  「謝謝,特利爾大人。吸血魔,如果是在滿月下,我也一定不會輸給你。」手中的劍在月光下散出冷冷的光輝,妮可的表情重新充滿了自信。

  沙利葉,也稱「月天使」,是所有天使之中唯一在月光的照耀下比在陽光的照耀下擁有更強力量的天使。被賜封這個名號的妮可,自然擁有相同的力量。

  「男人,不過是個小孩子,應該也還算美味……你們真的是這麼想的嗎?那就看看腳底下吧……」吸血魔卻十分自信。

  「腳底下……這是!」不知何時,他們的腳下多了一個血紅色的六芒星。

  「這是我用六個人的血畫成的……這個魔法陣,可以壓制除了我們吸血魔之外的所有生物……除非從外面突破,否則你們絕無可能獲勝。」似乎是為了驗證吸血魔的話,一個血紅色的光罩緩緩升起,把兩人困在了裡面。

  「可惡……」感受著身體漸漸變重,特利爾臉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向下墜。

  他失策了,早應該發覺吸血魔已經擁有了製造這個魔法陣的血,這種魔法陣極其陰毒,對他們等於是一個天大的麻煩。而且從裡面突破極為困難,只能從外面打開。若是一般情況下,多人一起行動的話,就可以輕鬆的解決,因此從來沒有人高看過吸血魔這類生物。

  妮可的處境也好不了多少。而且,吸血魔正漸漸向她逼近。

  「美味的血……而且還會有光明的味道……染成黑暗,變成我的力量……」吸血魔步步逼近,眼看就要碰到妮可了。

  「我說這幾天是那個傢伙在本少爺的地盤上鬧事,原來是這種東西。」十夜的聲音忽然響起,血色光罩被開了個大洞。

  「同為吸血族,你真讓我感到不齒。」伊莎貝爾也隨之出現,身上的衣服換成了歐洲的古典晚禮服,手中還多了一柄陽傘。最為突出的,應該是她背後一對象徵性的蝠翼。

  「你們兩個怎麼會來?」身上的沉重感霎時間消失,特利爾又恢復了精神。

  倒是妮可表情不善,對於她而言,被黑暗生物所就是比被黑暗生物所殺更令她感到恥辱的。

  「是因為這座城市也算是我們的家,因此我也不希望多了一個愛殺人的傢伙。」伊莎貝爾淡淡一笑,手中的陽傘指住了正嚇得汗如雨下的吸血魔。

  和妮可不同,特利爾對黑暗生物沒有太多的憤恨,反而偶爾還會為它們抱不平,因此很快就適應了兩人。但是妮可的表情卻一直陰晴不定。
返回列表
高級模式 | 發新話題
B Color Image Link Quote Code Smil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