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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驅魔人-第三篇-落花洞女

長篇驅魔人-第三篇-落花洞女

第一章  女人花

  嚴肅靜默的會議室裏,悠揚的鋼琴聲突然響起。
  當意識到是自己這裡發出的聲響,並且全會議室的人都在注視著自己時,本來昏昏欲睡的小夏‘霍’地站起來,手忙腳亂的把關掉手機,但是慌亂中又把文件和水杯帶到了地上,製造出更大的混亂。
  “對不起對不起。”她向被潑了一身水的小王道歉,連忙掏出紙巾擦人家濕了一大片的西裝。
  “我自己來。”小王接過紙巾,然後用極低的聲音說:“又忘了關手機啦?早提醒過你了,馬虎的姐姐!”
  是啊!在事務所裏誰都知道,主任潘老大最恨人家開會的時候有電話打進來,特別是週一早上的例會。那是他老人家對上一個星期進行總結,對本星期時行展望外加訓話的時候,當然不喜歡被人打斷。他還保持著當年做老師時的習慣,雖然不至於變態得讓犯規者抄寫卷宗一百遍,但一篇不少於兩千字的檢討是少不了的。
  對於寫檢討,小夏是很有心得的,她怕的只是主任的殺人目光,真的很淩厲!碰巧她今天運氣不好,主任因為上週一位優秀律師的失誤正處於遷怒中。
  “對不起!”她再次道歉,聲音小小的,連頭也敢抬,採取一種低頭認罪的態度,訕訕地縮回椅子上。
  主任沒理她,只是嘆了一口氣,對她丟三落四的個性完全投降。但當他準備接著剛才的話題再講下去的時候,小夏的手機再一次響了。
  小夏嚇了一大跳,一看之下才知道剛才自己只是掛掉電話,並沒有徹底關掉手機。
  “對不起對不起!”她又鞠躬又道歉,差一點跪地求饒,“我剛才沒──沒關好!”
  要不乾脆從十九樓上扔下去得了,手機這種東西哪是方便人類,明明人類才是它的奴隸,讓人連一該安寧也得不到。還是阮瞻好,根本就不用手機,想要消失的時候可以擺脫任何人的騷擾,瀟灑得冒泡。
  “你接一下吧。”主任突然說。
  “不不不,我馬上就關機。”
  “還是接一下。”主任命令,皺皺眉頭。
  他不喜歡在開會的時候有電話打擾是為了讓大家專心一件事情,這樣才有效率,但他並不是不通情達理,這電話打得那麼急,也許有急事。
  “如果是公事就罷了,如果是私事──我會扣你紀律分數。”
  小夏看著主任嚴肅的臉,猶豫了一下,終究不敢違抗聖命,跑到會議室外去接電話。
  寫檢查她不怕,她電腦裏就存了一篇情詞並茂、文采頗佳的檢討,只要列印一份並簽上她的大名就行。反正從讀書時主任就這麼懲罰她,她也習慣了。可是扣紀律分數就虧大了,那涉及到獎金的問題,本來她的勝訴率就低,收入在事務所裏處於低水準,再扣資金的話,那不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嘛!
  “哪一位?”小夏沒好氣地問。
  “我是顧與方。”女人的聲音。
  “顧與方?”小夏覺得這個名子有點耳熟,但一時沒想起來。
  “我們在夜歸人酒吧認識的,不誇張地說,你第一次去酒吧還是我帶你進去的。”女人說,“我是阿瞻的老主顧。”
  “哦,原來是顧姐!”小夏這才想起來。
  她不就是小夏在夜歸人酒吧認識的第一個人,嘴上說是來酒吧是修養身心,實際上總想著把阮瞻釣回家去,當她一輩子的玩具鴨子,用特殊方法‘修養身心’的那個色女嘛!可是,她們之間的關係也僅是泛泛,她打來電話有什麼事,難道是想找阮瞻?別說她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告訴她,堅決不讓阮瞻被無辜摧殘。
  大小是一條生命,能行善還是日行一善的好,阿彌陀佛!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她懷疑地問,打定主意和她玩太極。

她們舉行完儀式後,莫名其妙的全都睡了過去,事後除了從顧與方的血液進發現了毒品成份,其他人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像是被集體催眠。
  直到週六的晚上,有一個窮星四起的小偷光顧了這幢漆黑安靜得象沒有人的房子,發現地下室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身著紅衣的女人。他嚇壞了,以為是碰到了殺人事件,因為怕惹火上身才慌忙報警。
  等這些女士清醒了過來以後,警方以極高的效率問訊並弄清楚了基本事實,並確定了對案件中不同嫌疑人的不同強制手段。而顧與方屬於被檢察機關決定批捕,但允許取保候審的一類。
  由於這是一樁奇案,涉案者又都是有些影響的人物,所以警方決定先不向外界透露,而顧與方也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這才委託了平時不怎麼太熟悉的小夏做她的法律代理人。
  為了這個取保候審,小夏著實忙碌了一陣,又是按顧與方提供的資訊找保證人,交納保證金,又是辦理相關法律事務,然後把被保出的顧與方送回了家,跟她說明取保候審的注意事項。
  “我們得約個時間談談。”小夏看著這位高貴優雅已完全被疲憊慌張所代替的當事人,沒想過她即涉案又涉毒,“我只是為你提供了法律諮詢,辦理相關法律事務,但進入訴訟程式後是不是做你的律師,我要聽聽你的具體情況以後才能決定。”
  對於這件事,她是很認真的。無論如何,她和顧與方相識一場,也算是有緣人,而這件事恐怕不那麼好解決,能幫還是幫她一把吧!
  “你明天下午三點來,行嗎?我得先把公司的事交待一下。”顧與方想了一想後和小夏約定。然後再也不理正要離開的小夏,突然不合時宜地唱起歌來,眼神奇異的明亮,很神經質,讓小夏莫名其妙的從底開始發冷,半天才聽清她唱的是什麼。
  是梅艷芳的《女人花》。
  溫柔憂傷的調子在這豪華公寓的寂寞空氣中久久不散。
第二章  傳說………………
  ‘花會’從其性質和功能上講,很有可能被定為非法邪教組織──這是小夏研究過有限資料後得出的結論。
  這就讓她比較好奇了,要說是無知村婦就罷了,可她們全都是被社會和經歷淬打得無堅不摧的女人,見識過多少事面,抗擊過多少風浪,怎麼會被洗腦得如此徹底,怎麼能相信這些荒誕不經的鬼話?!
  許給神的女人?
  這個世界已經烏煙瘴氣,污染得連人都鄙視了,神怎麼會降臨這裡,還會娶上一大票連殺人放火做起來也不皺眉頭的女人!她實在想不通!
  不過在她看來,‘有困難找萬裡’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所以她請他吃午飯。聽了她簡單的陳述,萬裡絲毫沒有訝異。
  “你不奇怪嗎?”她問。
  “我為什麼奇怪?”
  “可是,她們都是──很有學問、很精明、很強很強的人呀,怎麼會上當?!”
  “沒聽人說過嘛,越強的人反而越脆弱,不然為什麼越發達的地方越是有更多的人出現心理問題?再說,腦袋精明不一定心理健康,也許她們外表的光鮮掩蓋了內心的虛弱,人的心理活動是相當複雜的一件事。”
  “自知之明,她們總該有吧?”
  “自知之明?沒聽說過,我只知道自我感覺良好。”
  “那這是怎麼回事?”小夏有點發急。
  “常言說得好,無欲則剛。可人都是有欲求的,執念、貪心、強求,都有可能讓人一葉障目,看不清事情本來的面目,只看自己想看的,陷入別人的圈套。好多邪教組織都是這樣採取精神控制的,而且越是所謂的上流人物越是容易迷惑其中。”

“是嗎?那我和顧與方見面時要小心了,再讓她把我帶溝裏多冤枉呀!”小夏嘆了口氣,“要是阮瞻在有多好,可以讓他看看顧與方臉上有沒有黑氣,就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你當那個混蛋是萬能的嗎?”萬裡失笑,若有所思地看著小夏,“你想他了,是嗎?”
  “沒有!”小夏失口否認,但臉卻不爭氣的漲紅了,“我只是想讓他還我的人情債。”
  她不願意想阮瞻,可是他的影子就是在她心裏纏繞,一絲一絲,不緊不慢,直到瀰漫了滿胸腔的寂寞和牽扯,每當她一靜下來就讓他的身影衝進腦海裏去,提醒她,有這樣一個男人曾經就在她身邊。
  可他這一走就是兩個月,季節從初秋到了初冬,卻連一點消息也沒有,好像人間蒸發,讓她在午夜夢回時,會疑惑是不是真的認識過這麼一個人,還是只是一場夢而已。
  他留給她的血木劍,她放在哪也不能放心,總是隨身攜帶。她知道那是他的寶貝,絕對不能弄丟,如果萬一她被小偷光顧,而那小偷又喜歡這個可愛的兔寶寶蠟燭而把它拿走,那不是糟大糕了嘛!
  她想,他的寶貝在她這裡,他總有一天會回來拿的吧!
  “還你的閻王債嗎?”
  “要你管,你跑題了。”  
  “好吧好吧,我們說正經事。”萬裡轉移話題,“你說的這件事,倒讓我想起一個傳說。”
  “什麼傳說?”
  “落花洞女。”  見小夏一臉不知所謂,萬裡解釋給她聽,“我和我前妻蜜月旅行時,去的是張家界,在那裏聽人講過湘西的四大傳說,其中之一就是落花洞女。湘西的落花洞女是說部落裏有一些未婚的女子,在適婚的年齡沒有找到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就得了一種類似憂鬱症的病,進入了一種癡迷的狀態。按照當地的說法,這個女孩子已經把自己許給了神,整天生活在幸福的幻想裏,不再為任何世俗的男子動心,只小心保護自己的美麗嫻靜,等待著神選好了吉祥的日子來娶她。當那個日子到來時,女孩便會含笑而逝。部落裏的人們也認為她去和樹神、井神結婚了,不但不為之辦喪禮,還要辦婚禮,以示新婚之喜。”
  小夏聽得津津有味,見萬裡停下來,催促他說:“然後咧?”
  “沒有然後,就只是個傳說而已。我是不相信的,可當地人有很多堅信不疑。我想你這個案子與這個傳說很相似哦,不過具體是不是利用這個來進行的精神控制要等你細細盤問過顧與方才得知。”
  “可是──這不是太奇怪了嗎?”小夏還是不能理解,“被人騙財騙色騙婚,我都可以理解,所謂人有失手,馬有亂蹄,可她們說的是許給神哪!偉大的神!太誇張了!”
  “外國的統計數據我不知道,不過據咱們中國自己的心理學研究,東方女人都有渴望被征服的心理,而且到了一定年齡都有待嫁的心態,無論多麼成功也是一樣。當這種心態變成‘我一定要在多少多少歲以前把自己嫁出去’,變成一種恐慌,就往往會犯很大的錯誤。當然也可能被某些居心叵測的精神控制高手所利用,給她們錯誤的心理指向,讓她們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如果有人再用迷信思想宣傳一下,甚至把迷信包上科學的外衣,弄出點幻像什麼的,就更會令這些自認崇尚事實的人上鉤、入扣。你知道,有很多成功的人還具備另一種氣質──固執,覺得自己不會犯錯。所以,獲得了她們的認知,她們就會比一般人更會深信不疑。”
  “好可憐!”小夏感嘆。她也是女人,能明白愛情就是女人的全部精神食糧,無論什麼人利用這麼神聖的感情都不能夠原諒。
  “放心,你要想嫁人,又找不到別人,我可以娶你的。”
  “那我要婚前財產公證。”好傢夥!這個男人太注重自己的生活品質,一年到頭,總鬧著去旅行,又沒有計劃,走到哪算哪,把錢都花光光。
  “要不怎麼說不能娶女律師呢,太會算計了。”
  兩人為這玩笑相視而笑。

“不過這樣利用人的感情真的很可惡。”萬裡扯回話題,“我以前聽過一個案例,雖然不是邪教組織的,但是證明瞭女性的感情如果得不到滿足的話,很容易走火入魔。好多年前有個電影‘廊橋遺夢’記得吧?”
  小夏點點頭,知道那是一個講述中年人愛情故事的電影,很美好、很感人。
  “有一個中年女人看了那個電影很多很多遍,又買了很多本同期發佈的書,整天沉溺其中,後來發展為認為自己就是電影中的女主角,到處和別人說,其實那就是她的故事。這就是典型的由於感情生活不如意,造成的偏執型妄想症。”
  “能治好嗎?”小夏善良的心對此很是同情。
  “嚴重的話,比較困難。”萬裡實話實說,“而且,你剛才和我說顧與方參與的有可能是邪教組織,那就會更不好對付。你知道人都有從眾心理,如果有幾個人深信不疑,就可能帶動更多的人,產生雪球效應,越滾越大。到後來,假的和真的一樣,所有人都信仰不已,那才是更可怕的。”
  “她們這個‘花會’從表面證據上看就是這樣,法律上說是──組織和利用會道門、邪教組織或者利用迷信矇騙他人,並致人死亡。所以這回顧與方倒大霉了,除非查清她也是被害者。”
  “你說紅花會?反清復明的那個?”
  “是花會!”小夏打了萬裡一下,叫他正經一點。
  “無論它是什麼‘會’,你是要幫顧與方的吧?”萬裡開始擔心,“這件事這麼邪門,你別又惹上什麼靈異事件。”
  “好歹算是熟人,怎麼好意思放任不管。”
  “你還真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
  小夏不說話,想起手臂上那條淡淡的傷疤,又心想如果她有了危險,阮瞻會回來嗎?
  “算了,還是我陪你去找顧與方吧?”萬裡無可奈何,“你約了她幾點?”
  “下午三點。”
  萬裡看了看手錶,“不能安排明天嗎?我下午有預約病人!”
  “不用你陪我去啦,她又不是妖魔鬼怪。如果真有事的話,我肯定會求你幫忙的。”
  “你自己真的可以嗎?”
  “拜託,這是我的工作。難道我真廢物到連工作也做不好?放心放心,隨時電話聯繫。”
  小夏邊說邊叫過招待結賬,突然感覺被人盯著,轉頭間看見對面的桌子上有一隻紅眼睛紙鶴,鶴頭直直的對著他們。雖然不過是一隻摺紙物品罷了,但它的眼睛卻象活的一樣,讓她打了個冷戰,極不舒服。
  “怎麼了?”萬裡問。
  小夏以行動代替語言,站起來拿過紙鶴,扔在地上踩了兩腳。
  “一隻紙鶴又招你啦?”萬裡對她的孩子氣行為很好笑。
  “我就是看它不順眼,不行嗎?”小夏抬起腳,看那紙鶴雖然被她踩得黑乎乎的變了形,但眼睛依舊有生命一般地看它,上去又用力一踢,把它踢到角落看不到的地方了。
  而在那套近郊的別墅裏,洪好好正和一個中年男人看著桌子上一個水盆,水面清楚地映出小夏和萬裡在餐館的一幕。
  “她要攪進來!”洪好好厭惡地說,心裏沒來由地對小夏產生憎恨。
  “正是我要的。”中年男人輕輕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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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娛樂城
  顧與方不肯說出花會的內幕。
  她越是這樣,小夏越是覺得這個組織一定有問題,不然不可能這麼神秘。
  “那麼我只能說對不起了,你去找別的律師吧,我幫不上忙。”
  “不,我不願意太多人知道這件事。”顧與方叫住起身要走的小夏,“要多少律師費你說,姐姐不會皺一下眉頭,可無論如何,這次你一定要幫姐姐一個忙,我不會忘了妹妹你的好處。”
  看著顧姐又哀求又倨傲的神態,小夏暗自連吸了三口氣,才壓制住自己的火冒三丈。這些有錢人是怎麼回事,不能造福人類就算了,還要用金錢強姦社會!
  “顧姐,我認為這不是錢的問題。”小夏用不客氣的目光看著對方,“是你不配合,讓我真的無能為力。當然你有錢,可以請到不用事實就可以打贏官司的名牌律師,要知道雖然我們律師事務所很有名,可我卻是不入流的。”
  “我只想要你做我的律師。”
  “那我的建議是,你去長空律師事務所,如果我們所接受了你的案子又派給我,我就無法拒絕,但我肯定是打不贏的。”當她打聽花會的事是好奇嗎?還不是為了幫她!
  “小夏,你別氣。”顧姐看到小夏的不悅,連忙挽回局勢。她是真的不願意事件擴散,會影響她的聲譽,所以才會忍耐小夏的,“我們姐妹投緣,我只相信你,難道真的狠心不幫我嗎?”
  “不是我不幫忙,是你什麼也不肯透露,要我怎麼幫?”小夏被顧姐拉得坐下,“這麼說吧,你們這個私人組織是很有可能被定性為非法邪教組織的,你知道這有多嚴重嗎?因為出了命案,按照刑法的規定,主要負責人是要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特別嚴重的,會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這麼嚴重?這可是她自己要死的啊!”
  “因為有可能是被迷信矇騙的,所以責任人會受到懲處,不是說獻祭給神嗎?再說你們有十幾個人親眼目睹都沒有制止,也沒有救助,有間接故意的嫌疑。”
  “七年?”顧姐顯然沒想到會這樣嚴重,“出來時我都四十五歲了!”
  小夏見她意志動搖,連忙窮追猛打。
  “如果有利用迷信姦淫婦女、詐騙財物情節,結果要加個‘更’字。有這樣的事嗎?”
  “姦淫婦女、詐騙財物?”顧姐的臉難得的紅了一下,“那個──會員是自願的呢?”
  我的媽呀!真有這種事?!小夏心裏暗叫,為什麼邪教的招式都是一樣的?
  “因為是利用迷信達到目的,所以不管自不自願,都歸於此類。”她猶豫了一下,“就是說花會裏有男人?”為什麼出事那天沒有男人的蹤跡?
  顧姐立即噤聲。
  沒錯,有男人!小夏立即斷定。
  “這麼說吧,你告訴我事實,我幫你,否則免談。你知道,以我們的職業紀律,我是不會說出你的隱私的。”
  “我入會時發誓不說出來的。”顧姐猶豫,“否則我會很麻煩。你知道,誓是不能髮發的,他們很有些異能──不會放過我的。你不相信這個嗎?”
  “這世界這麼大,什麼奇怪的、不可思議的事沒有?”小夏想到自己的經歷,感覺出顧姐對這個花會又愛又怕,決定不逼她,“但是我也確信,早晚警察也會問出來,即使不是從你這裡。而且,警方現在封鎖消息,但以後一定會曝光,畢竟破獲邪教組織是大快人心的,所以你不會瞞過人的。”
  “那我怎麼辦?”
  看著顧姐驚慌無措的臉,小夏暗自嘆了口氣。多麼精明成功的女人,現在竟然連基本的判斷力都喪失了。
  “找個好律師,儘量做為受害者出現在這個案子中,這是我唯一的忠告。”她站起來,“對不起,現在我真的要走了。”
  顧姐不動,完全沒有送客的意思,正當小夏準備自行離開時,她突然說:“不管是不是曝光,我還是想讓你做我的律師。也許你不是最棒的,但我只信任你。”

“那你明天去長空律師事務所辦理手續吧。”
  “我不是要強迫你做。”顧姐解釋,“我只能說,我是在‘女人花’娛樂城接觸到了花會的,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女人花?奇怪的名子!可是她岳小夏怎麼會認識這麼狡猾的人?自己不願意違背入會的誓言,怕遭到報復,卻透露給她一點線索,還非要她做律師,明擺著讓她去調查事實,做擋箭牌,而自己卻撇清關係,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她轉過身,本想諷刺兩句,但看到顧與方哀求和無助的眼神,憔悴得象老了十歲的容顏,心軟、不擅於拒絕別人的個性又冒了出來。
  “無論如何你都要去事務所,因為律師是不能私下接案子的。”她認命了,反正她生來就是為了辦理奇怪的事,而且能為民除害也不錯,這種邪教剷除一個是一個。
  &&&&&&
  顧與方給小夏的‘女人花’娛樂城的地址讓她有些疑惑,因為如果沒記錯的話,那裏應該是很紅的一家夜總會,她曾經和朋友光顧過,在阮瞻沒有失蹤之前還在。
  但當她來到地方,卻發現已經物是人非,沒想到才兩個月就完全變成另一個世界。風格和依舊熙攘的人群雖然沒有變,但感覺和裏面的人徹底不一樣了。
  她並沒有想一下子就能查出什麼,只是先來看看,探探路,結果發現這裡聘請了很多新的侍應生,連男還女都有,外形都相當出色。尤其男招待,全部是美少年,所以這裡的成年女客明顯增多,讓她不得不猜測,這裡有可能添加了一項新‘業務’。
  由於她是單身前來,所以立即有一位小帥哥過來服務。她想如果這裡有‘那個’,她這種年青漂亮的女客應該比較受歡迎吧。可是她現在卻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帶萬裡來,否則她現在也不會那麼緊張了。
  “這兒的老闆換人了?”她隨便點了一杯飲料,問那個侍應。
  “是啊,聽說是兩個月前換的。不過我才來一個多月,並不知道以前是怎麼回事。”美少年以為她會是個客人,乾脆坐下來和她聊。
  “他是什麼人,我是說你老闆。”
  “聽說是香港過來的,不過我沒見過,好像還沒來過這裡。”
  “那這裡誰負責?”
  “文哥和武哥啊!”美少年向一邊努努嘴,小夏立即看到兩個面貌相似的人在大廳的一角和幾個人熱烈的交談。看那樣子並非善類,不過感覺上沒讓小夏覺得他們會和邪教掛上勾。
  “小姐怎麼稱呼?想要找老闆嗎?”
  “我──姓萬。”小夏給自己冠上萬裡的姓氏,“我不找老闆,我只是好奇,我兩個月前來還是另一番景象呢!”
  “是啊,世界變化快嘛!行了,萬姐姐,別管別的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給你點杯酒吧!”
  “啊?那個──”
  小夏支吾著,不知該怎麼擺脫這個過分熱情的小招待,正為難時,剛巧看見一個衣著考究的中年女人醉得走不動路,由一個俊美過人的年青男人扶著走了出去。男人的相貌不是一般二般的出眾,漂亮得能氣死美女,還帶著些妖異的氣質,他的離去讓旁邊幾個女客一臉遺憾。
  “他是我們這裡的明星服務員。”看見小夏也在注意那個招待,身邊的美少年連忙說:“可是我也是最佳招待之一呢!”  說著他湊近小夏,並開始用膝蓋碰著小夏的腿挑逗她,嚇得小夏猛地站起來。
  “洗手間!”她尷尬地說:“我想去洗手間。”
  美少年終於看出這位不是他所想的人,失望地指了指右邊。
  小夏逃似地跑走。
  在廁所的小隔間裏,她正懊惱著不該不帶萬裡來,卻聽見兩個在鏡子前梳粧的女人的對話。

  一個說:“喂,這裡原來幹得好好的,為什麼不做,很來錢不是嗎?”
  另一個神秘地說:“你不知道嗎?聽說這裡鬧鬼,老闆實在受不了,才不做的。”
  “別胡說,那現在的老闆怎麼接手的?還做得更紅火!”
  “真的,聽說前些日子這裡鬧得很兇呢!”
  “那你還來?”
  “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再說,聽說新老闆有高人指點,破了這裡的穢氣,所以才平安無事,財源滾滾的。”
  “怎麼回事?”
  “這是不是五岔路口嗎?大部分人覺得人氣旺,生意好。但另一方面,據說這裡是路眼,會擋著遊魂野鬼的路,所以總有誤闖入的。這店後面又是一棟大廈堵著,好多鬼迷了路,就鬧騰唄。”
  “我說門前怎麼添了兩隻大石獅子呢,原來是辟邪的。”
  “可不是,聽說這裡還改了風水,在街左邊建的那個石頭八卦就是引路碑。”
  “哦,所以沒事了吧?”
  “可能吧。算了,補好你的粧沒有,說著說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走吧,說不定還有什麼臟東西呢!”
  “行了,這就走。”
  門‘咣’的一聲關上了。
  一剎那,小夏意識到這裡只剩下了自己,一種被包圍的感覺驀然襲來。
  她連忙跑出隔間,發現外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不禁笑自己疑神疑鬼。但是當她打開水管想洗手,卻發現斷水了,水管只發出空空的抽動聲,可她明明聽到剛才那兩個女人用水洗手的聲音。這讓她又緊張起來,也不講究衛生了,決定立刻離開。
  她拉了一下洗手間的門,意外的沒有打開。她再拉,還是不開,好像外面被人鎖住了,任憑她用盡力氣無濟於事。
  “有人嗎?”她用力敲了幾下門,大叫。
  “沒有。”一個聲音慢吞吞地回答。
  小夏全身的汗毛根根倒豎。
第四章  半夜鬼敲門
  “是誰?”她壯著膽子問,向後退了幾步。
  沒人回答。
  “把門打開,我要出去!”她聽到自己的嗓音抖索著。
  還是沒人回答。
  她遲疑了一下,一手握住包包中暗藏著血木劍的蠟燭小兔,一手去轉動門把手。隨著把手的轉動,門發出輕脆的彈簧聲,輕而易舉地打開了。
  門外空空如也,只有舞池裏斑駁燈光的余尾照射在狹窄的走廊裏,搭配著仿佛很遙遠的音樂聲,顯得有些落寞的美麗。
  忽然,一個奇形怪狀的影子出現在她面前,張牙舞爪的頭髮,陰晴不定的臉色,嚇得小夏叫了一聲,差點把包掉在地上。
  “閃開點,歐巴桑!”來人推開小夏,徑直走了進去。
  原來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太妹,奇裝異服和不時變換的彩色燈光讓她看起來象活鬼一樣可怕,並不是真的鬼怪。可是她也太可氣了,不僅沒有禮貌,還叫她這樣的漂亮姐姐歐巴桑,這樣算來,以顧與方的年紀不是得馬上入土才能對得起這些新新人類的邏輯?!
  小夏放鬆下來,也許是門卡住了,而自己接受了剛才那兩個女人胡說八道的心理暗示,產生了幻覺,萬裡常說這是自己最大的心理缺點。
  她這樣想著就邁步跨出洗手間,然後當她才一轉身,就覺得身後有一陣冷風逼近她耳朵,清晰地聽到那個慢吞吞的聲音在她身後說:“剛才門外沒人。”
  這不是幻覺!
  小夏頭皮發麻,想也不想的跑出走廊,一口氣穿越了整個擁擠的舞池才敢回頭,肯定了一下周圍的全是真正的人類,‘它’並沒有追來。

  但這時,她卻又感到身邊的人都靜了下來,全部看著一個方向,讓她一時間心臟緊縮,誤以為出現了什麼異常。隨即發現異常的並不是有鬼怪吃人,而是因為有一個人站在了舞臺上。
  那是個女歌手,二十六、七歲的年紀,長著一張極其美麗嬌艷的臉,身著一件性感紅裙,酥胸半露、風情萬種,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夏看著她,突然有點恍惚的感覺,覺得在哪見過面,但又一時想不起來。正在她苦思冥想的時候,女歌手已經唱了起來──
  愛情不過是一場惱人的遊戲,根本就不稀奇,男人也只是用來消遣的東西,沒什麼了不起──
  歌手幾乎冷漠的站在那兒唱著,沒有任何取悅觀眾的姿態,但歌曲中那種輕浮、性感、二分輕蔑、三分嘲弄還帶著五分引誘的歌,卻被她唱出了天皇巨星也不會唱出的精髓和味道,仿佛她天生就是顛倒眾生,卻對男人不屑一顧的女神。這讓小夏讚嘆不已,也讓在場的男人們如癡如醉,完全不介意歌手倨傲甚至不耐煩的態度。
  一曲歌畢,面對如潮的掌聲,歌手向台下的觀眾微微點頭致意,當她黑如無底的漂亮眼睛看到小夏時,小夏突然想起她是誰。
  是她在路遇劫匪時,用紙巾幫她止過血的好心路人!
  在這裡遇到熟人讓小夏一陣興奮,她揮手想引起歌手的注意,但歌手的目光卻在場中一掃而過,轉身離開了。
  “她每天只唱一首,唱完就走。”有一個人在小夏後面說,嚇了小夏一跳。一轉頭,發現是那個招待過她的美少年。“可是有大批的男人每天都來捧這幾分鐘的場。”
  “她唱得是很好。”  有些人天生就是這樣,總會讓人又仰視又迷戀,莫名其妙的吸引,心甘情願的中毒!
  “好多人還想給她出唱片,想捧她做明星,她也不肯。”美少年語氣裏充滿崇拜,“她誰也不理,她說男人全是賤骨頭,得不到的最珍惜。”他這樣描述著,也不想想小夏只是個陌生人,也忘了自己也是‘男人’。
  “就是說想見她很難嘍?”
  “是啊!”美少年點頭,訝異於小夏眼中的熱切。
  小夏從他的目光裏讀出了潛臺詞,連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算了,我要走了。”
  “萬姐姐不在坐一會兒啦?”美少年有些捨不得這個秀氣又溫和的客人,“還不到十點。”
  小夏搖搖頭,拿了一張鈔票塞在他手裏當小費,心裏遺憾這個良家少年有可能就這麼毀了,但她卻無能為力,只能獨自離開。
  她知道這個‘女人花’娛樂城一定有問題,並不只是因為她遇到的邪異事件,而是她覺得進入這個地方就有一種奇怪的被吞噬的感覺,而走出來就如逃出生天。雖然其他的人可能都渾然不覺,但她一向是極其敏感的,而可怕的是,事實證明她每次都是正確的。
  她迷迷糊糊地回到家裏,一直都在想娛樂城的事情。衛生間的遭遇讓她心驚肉跳,所以她在睡前把門窗都檢查了一遍,又把蠟燭小兔小心的擺放在床頭桌上,才熄滅了燈縮進被子裏。
  由於她住在十二樓,所以窗簾只是半掩著,初冬灰濛濛的月光照在她的床上,慢慢地讓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根本沒有注意到窗外有一隻紙鶴正貼在玻璃上緊盯她的一舉一動,就連陽臺和廚房玻璃上也各趴著一隻。
  噹噹當──
  三聲鐘錶的報時聲突然響起,刺穿了小夏的深眠,讓她驀然驚醒。
  哪來的聲音,鐘錶?可是她的表是不報時的。即便報時,此時不是午夜三點嗎?難道是做夢?
  鈴──

沒等她的意識清醒,刺耳的電話鈴聲又急促地響起,震得小夏快速從床上坐起,抓起電話:“喂,是誰?知道現在幾點嗎?”她火大的問:“怎麼不說話?”
  電話那頭寂靜無聲,但小夏卻突然有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覺得有什麼順著電話線傳遞了過來,近在咫尺的看著她。
  “你到底是誰?”她壯著膽子問。
  十一月初的天氣,又沒到集中供暖的日子,本來已經冷得很,此刻就更覺得有一股寒意從地面和墻壁逼近,使小夏渾身抑制不住的發抖。
  “究竟有什麼事?”電話那頭的沉默已經到達了她忍耐的極限。
  “門外有人。”她在娛樂城的洗手間聽過的那個聲音慢吞吞地說,近得仿佛在她的耳邊,她甚至聽到了細微的吹氣聲。
  小夏嚇得立即掛掉電話,但還沒等她回過神,咚咚咚的敲門聲立即傳入她的耳鼓,震得她差點叫出來。
  她下意識地退回到還殘留著她體溫的床上,逃避一樣地緊縮進去,但那敲門聲卻一聲急似一聲,即使她用被子蒙頭,也依然清晰地傳到她的耳朵裏,如同擂在她的心上,駭得她全身發麻。
  她不知道這聲音在如此寂靜的冬夜裏有沒有被鄰居聽到,她只聽到這半夜敲門聲後,有一個尖利的聲音機械地問:“裏面有人嗎?裏面有人嗎?”  
  小夏不敢回答。
  可是她聽到鎖得好好的防盜門和屋門一層層吱呀著打開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慢慢地客廳走著,伴隨著摸索聲,仿佛是找著什麼,然後直直的向她的臥室走來。
  冷汗浸透了她的睡衣,她不敢大動,只勉強從被窩裏露出頭來,緊盯著那扇薄薄的門。那腳步聲在門邊停留了一下,然後又敲了起來。
  “裏面有人嗎?”尖利的聲音繼續問,並不住的用力敲,使得門一直顫動,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
  驚恐中,小夏突然意識到臥室的門是沒上鎖的,而既然房子的大門可以被它輕易地打開,那麼門外的東西可以隨時進到裏面來,只不過它在‘禮貌’的打個招呼,她藏在床上也只是坐以待斃。
  她哆嗦著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摸索著找到床頭桌上的蠟燭小兔,又全身縮回被窩裏,用力捏碎外層的封蠟,捧起那把依舊又小又舊的木劍。她知道這木劍連阮瞻都不能完全發揮它的威力,是辟邪的神物,只要她不怕,木劍逢魔後自動產生的強大的摧毀力,就可以使她安然無恙。
  不怕!不怕!見過好幾次鬼了,有什麼好怕!她鼓勵自己,可最讓她無奈的是,她的老鼠膽無論如何也不能大一點,完全屬於越見鬼就越怕的類型!
  這時,又一道門開的聲音傳來,接著是腳步聲。
  小夏屏住呼吸,全身戒備,感覺有什麼徑直來到她的床邊,站了好一會兒,好像與她的沉默對峙。而當她就要失去殘存的勇氣時,一隻透過厚棉被都能感到寒冷的手拍拍她的被子,依舊尖聲問:“裏面有人嗎?”
  小夏驚叫一聲,‘霍’地跳起來,手中的血木劍也驀然變大,但慌亂中她沒有拿住,木劍直接掉到地板上,泛著美麗的紅光。
  房間裏什麼也沒有,只有寂靜著不詳的空氣。小夏幾乎撲倒在地,抓住血木劍一通亂揮,但伴隨著她的氣喘的只有她的氣喘。
  她慢慢往門邊走,看到客廳裏也黑漆漆的一片。按動日光燈的開關,沒有電。而房門卻大開著,冷風直直地灌進來,一張白紙在風中滴溜溜地在她的沙發前打著轉。她一咬牙,硬著頭皮走過去,舉劍就砍。
  劍還未到,白紙就詭異的順風倒卷出去,什麼也沒有了。同時,小夏感到身邊有一陣冷風吹過,就像是有看不見的東西從她身邊走過去。
  她嚇壞了,轉回臥室裏去,揮劍砍著空氣中暗暗隱藏的危險氣息,一直從最裏面砍到客廳的大門口,感覺房間裏不正常的因子消失後就死命關上門,然後跑回去坐在床上,血木劍還是緊握在手中。

“阮瞻!”她輕輕地叫他的名子,渾身哆嗦著,感覺寂寞和無助象潮水一樣淹沒了她的心。
  如果他在就好了,如果他在她就什麼也不怕!
  從來不知道是這麼需要他的,直到他突然離開她才深刻地覺察到,幾乎一瞬間就在渾渾噩噩間明瞭,原來依賴他已經成了那樣自然而然的事。
  可是他現在在哪?他還會回來嗎?
第五章  入會
  天亮後,小夏發現自己傷風了,是昨晚連凍帶嚇的結果。但即使如此,她還是以造訪當事人的名義從事務所中溜出來找顧與方。
  “那個娛樂城有問題!”小夏開門見山,“不僅表面上就有違法亂紀、涉黃涉毒的行為,內情也透著古怪。”
  顧與方不說話,給小夏來個悶聲大發財。
  “我昨天在那裏遇到鬼了,而且他們還追到我家裏,上演了一齣半夜鬼敲門。”小夏被頭疼和鼻塞折磨得把驚嚇變為了憤怒,不由得提高聲音把她的遭遇說了一遍。
  顧與方白了臉,喃喃自語道:“我說了他們有異能的。”
  “可你卻誑我去頂雷?我幫你,你卻陷害我!”
  “不是,我沒想害你。我只是──我想你也許──我不知道你遇到那個。”  
  “那麼你現在至少可以把事實真相說給我聽!”
  “不是我不說,我入會真的發了血誓的。”顧與方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我說過──如果違誓的話,我會──”她說不下去了,下意識撫著自己的四肢。
  顧與方的神情把恐懼也傳染給了小夏,登時讓她的氣勢矮了下去,本來理直氣壯的,語氣卻像是道歉,“那好,我不逼你。可是我也不能幫你了,並不是鬥氣,而是我也很怕。你什麼也不告訴我,讓我好像暴露在狼群下的羊,至少我得能反抗,保得住小命才能幫別人。”阮瞻不在她身邊,她沒有任何把握,什麼時候已經那麼依賴他了,她自己從沒有意識到。
  “不行,你一定要幫我!求你了!”顧與方驀然從魂遊狀態下驚醒,猛地抓住小夏的手臂,指甲甚至刺穿了小夏的薄毛衣,仿佛小夏是她整個世界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不知道再去相信誰,也不能再透露什麼給另一個人!我會遭報應的!一定會的!說不定現在──”她的嘴唇哆嗦著,“或許,我說不說也沒有關係了,反正最後每個人都會死。”
  她放開小夏,失魂落魄地慢慢坐下,顯得那麼絕望和膽怯。
  小夏忍不住走過去拍她的肩膀安慰:“沒事的,沒事的,也許警方會解決這件事情。你也不用現在做決定,反正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審察起訴,這段時間你就好好想想。”
  顧與方苦笑著搖頭,“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不能回頭了。”
  她伸出一隻冰冷的手,拉小夏坐得離她近一些,好像要尋找勇氣。
  “我只是很寂寞,所以才入了這個花會。”她喃喃地說著,決定從束縛中解脫,告訴小夏一部分事實,至少不要進了監獄,“其實,我是最新的會員,只入會了一個月,是從阿瞻的店關了後才參加的。”她瞄了一眼周圍,感覺有人盯著她,卻又說不清方向。
  “阮瞻?這和他有什麼關係。”這個名子讓小夏的心臟少跳了一下。
  “這和他沒關係,只是他走了而已。”
  “怎麼聽起來象個怨婦!”小夏咕噥了一聲,對這件暗戀事件有點不能相信。
  “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瞞你,我一直對阿瞻懷有好感,一直想和他發展出不一樣的感情,可對他那種男人,又不能追得太緊,所以我只是日復一日的去他那裏坐坐,期望會有機會。但是兩年來,他對我即沒有太好也沒有太壞,和對其他人一樣。如果我夠聰明,早就知道這根本是不能燃燒的火種,應該離開,可是我卻讓自己越陷越深。”
  “夜歸人裏的女人對他有好感的可多了,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小夏的聲音又低了一度。
“他不好嗎?”顧與方反問:“姐姐我見識過太多的男人了,相信我的眼光,他是這世界上少有的極品男人了,溫柔中帶著強悍,有擔當,冷靜穩重,有成年女性最看重的安全感。”
  “要命的是他還那麼帥!”小夏的聲音繼續低,幾乎是耳語了,可顧與方還是聽見了。
  “沒錯,這是我喜歡他的原因之一,可卻也是我進入花會的主要原因。”
  小夏想起了娛樂城裏的美少年,一下子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顧與方對此很了然,她知道在小夏的心中完全不能認同她的行為。小夏是那種雖然生活在時尚的國際化都市,做著上流的工作,但卻是在保守家庭裏接受了相當嚴格的家教的保守女子,當然不能接受她的生活方式。
  但她也並不覺得自己就是敗壞社會風氣,一個女人在這個社會要贏得巨大的成功,沒有一個是容易的,特別是沒有任何背景的情況下。她已閱盡千帆,並且有錢、有能力、也有需要,當然有權享受經濟生活提供的一切物質用品,包括男人。
  她沒有家,沒有孩子,誰願意每天砍殺了一天後,還有去面對空蕩蕩的四壁。如果不是阮瞻出現在她生活裏的話,她也許會一直這麼快樂又寂寞的生活下去,雖然沒心沒肺,至少輕鬆。
  遇到阮瞻後,她忽然有了要安穩過日子的打算,但任憑她用盡對付男人的手段,他始終不動如山。而當他連個招呼也不打的突然失蹤,她才明白,她費了兩年的心力,竟然連一個能道聲別的朋友也算不上。
  原來,她一直想停靠的港灣是一個美麗的海市蜃樓,好像永遠在那,但她永遠也到接近不了!
  絕望嗎?說不上!她這種女人,原本早就把愛情的幻像打得粉碎。可是她的心一直空到沒有了底,急於找什麼填補上,所以她才來到那個最近聲名鵲起的‘女人花’娛樂城。
  一到地方她就知道,這裡正是她這種女人的銷金窟,比起‘夜歸人’酒吧的簡單,這裡卻是應有盡有,而且聰明得能讓有心人一下就能感覺到,又能讓官方調查不出。
  小夏說那裏有一個俊美無雙的男招待,帶有妖異的氣息,十分引人注目。但她不知道,真正的‘妖異’只在這裡停留了一個月就消失了,以後只有在花會裏才能再見到他們。
  而且,是在夢裏!
  朔日,朔月、朔星,三個孿生的兄弟,柔弱年少的臉,比成年男子還要強壯的身體,冷漠又誘惑的眼神,混合出一種說不出的致使吸引。她第一次來娛樂城就在豪華包間裏見到了這三兄弟中的老二,之後她就被他牢牢地網在其中。
  朔月握著她的手給她看手相,微涼的肌膚、略嫌僵硬的手指,卻只是撫弄她的手就勾起她最內心深處的情慾。
  他挑逗她卻不不滿足她,也不要她的錢,只是鄭重其事地對她說:她命中註定是神的女人,而他是花神的三個分身中的一個,就是來找花神的新娘。
  她當然不會相信,以為這只是個噱頭,是個吸引客人的小花招。可他如此認真,說如果不相信,就回家去,把所有的門窗鎖緊,而他會在午夜三點與她在夢中相見。
  為了好玩,她照做了,但是她直瞪著眼睛到了二點五十九分仍然沒有睡意。當她以為這終究不過是一個玩笑時,卻毫無預兆的陷入昏睡。
  在夢中,她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是一片花海圍繞的一間用黑色石子徹成的房子,裏面等著朔月。他們熱烈的纏綿,瘋狂地索求,那一夜讓她得到了做女人以來最大的快樂。他說:他給她三次相見的機會,如果她同意,他就會選一天來娶她。如果她不同意,他就再不會來。而且,花神是不可能有一位新娘的,當她決定做神的女人時,就去參加一個花會的組織,神會把她們一一帶走。

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渾身赤裸的躺在床上,精疲力竭但異常滿足。房間所有的門窗都還關得好好的,借了大樓保安的監視錄影也沒發現任何人出入。
  但她相信一定發生過事情,而不是她的幻覺。因為她的身體這樣告訴她;因為在浴室的鏡子上寫著:我還會來!那字體血紅,是用她的血寫就,卻並不是她的字跡;因為她的右胸上有個深到流血的牙齒印跡,那種角度不可能是自己發瘋咬的。
  開始時,她對這一切幸福中帶著一絲恐懼,甚至懷疑有鬼怪作祟,重金請了一位法師來給她看氣色,有沒有被鬼物所纏。這位法師據說是本市最大的富翁張群曾經聘請過的,有很強的法力。但法師說她沒有邪氣,反而有神氣聖光,一個勁的追問她最近有無奇遇。
  她當然是隱瞞,事實上她也只是讓法師看她的氣色,沒有讓法師去她家驅魔,因為她捨不下朔月,才相聚一次他就讓她陷入情慾中無法自拔。如果她不能有愛情,至少還可以享受身體。
  朔月許諾的三次相會,總會在她等得最煩躁不安的時候就會到來,然後是極致的快樂。在他第三次離去後,果然不再回來,而她已經完全被他征服,根本不能沒有他。所以她願意做神的新娘,按照他事先留下的地址加入了花會。
  她世故的頭腦曾經讓她從不相信鬼神之說,不相信所發生的事,但最後各種幻像和神跡卻慢慢讓她對此深信不疑。這世界如此大,誰能知道更多的事情,而她相信自己的感覺和認知。
  她就是許給神的女人!
  在花會裏,她像其他十幾個女人一樣,貢獻了大筆的金錢,但她不在乎;她這樣獨立甚至囂張的女人在這裡會卻像妃子被皇帝召見一樣,她也不在乎;當她的身體日漸衰弱,意識到做神的新娘意味著生理的死亡,她還是不在乎,而花神也沒有讓她失望過,讓她和其他人一樣,堅信之中充滿崇拜,甚至當她們得到神示,到了獻祭的時刻後,她們中最狂熱的一個立刻爭著要做第一個新娘。
  多麼美麗的夢啊!
  如果‘婚禮’那天她照舊陷入昏睡,那麼這個夢想還會持續下去,直到她死!可是她那天早早的用藥過量,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清醒過來,看到了她這一生中最恐怖的事情。
  她聰明的保持假昏睡,看到了一切,忍耐著不敢出聲,就算一切平靜也依然象別人一樣宛如死亡的躺著不動,直到那個不長眼的小偷闖進來,然後帶來了警察才算解脫。
  她希望有高人能夠破解這個案子中的秘密,而她自己不必坐牢,所以她要告訴小夏她入會的事情,但不能說出入會後的情節,因為背叛意味著她會死去。
  因為她看到了事實的恐怖真相!
第六章  海豹人
  別墅內。
  洪好好揉揉僵硬的脖子,看看仍然興致勃勃盯著水盆的中年男人,忍不住道:“還有必要這麼盯著她嗎?飛鶴報廢了一大堆,她那下賤的血也用得差不多了!”
  “你不懂。”男人頭也不抬,“要找到阮瞻,岳小夏是最好的誘餌。”
  “我倒不相信了,他不是兩個月沒回來?”
  “我不知道他在耍什麼花招,不過他會回來的。道界的異寶血木劍在這裡,有道行的人都不會捨得下!再說,他把劍放在她手裏,說明她對他很重要,所以他不會丟下她不管。說不定他就在附近徘徊,我沒有感受到他的氣息罷了。”男人笑,但聲音聽來象哮喘,“必要時我會來點狠的。”
  “昨晚的鬼敲門還不夠狠?”洪好好擺了個撩人的姿勢,試圖引起男人的注意,但最後發現沒有任何效果,於是有點氣急敗壞,“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有偷窺的癖好!”
  “偷窺不好嗎?探聽情報就是偷窺!血腥瑪麗的事件我雖然沒有探到阮瞻的底,現在至少我知道原來傳說中的血木劍竟然在他的手裏。”
  “為什麼不直接把岳小夏抓來算了,反正那寶貝劍在她手上,你派去什麼也沒有用,除非你自己親自出馬。”

“慢來,慢來,不要急!”男人似乎終於注意到洪好好的存在,伸臂把她拉在懷裏,“抓了她只能觸犯世間的刑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且也不一定會把消息傳遞到姓阮的那裏,我會用其他的方法。”
  “那她呢!”洪好好指指水盆中顧與方的臉,“雖然聽不見她說什麼,但猜也猜得到她在洩花會的底!”
  “不,她沒有全說出去,不然岳小夏不會那樣一付表情,新奇、害羞、尷尬,卻沒有一點驚恐。”
  “那她一定是在說她的身體享受嘍?”洪好好嬌笑,“那麼就不用在意她啦?”
  “不,除掉她!”
  “真麻煩!”
  “那還不是你不小心?”男人溫柔地說,但語氣裏卻有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威脅,讓洪好好立時噤聲。
  “我──我沒想到她會磕藥過量,後來又莫名其妙的清醒過來,根本沒中迷離咒!你知道,你的迷離咒能穿墻透壁,中者進入完全真實的預設夢境,但是不能讓神志不清的人中咒──”
  “不用解釋了,去做。”男人又恢復了常態,“顧與方發過血誓不是嗎?”
  &&&&&&
  小夏才要上床睡覺,就被急速的敲門聲嚇了一跳。夜色已深,她怕吵到鄰居,連忙跑過去,從門上的透視鏡中,她看見來人是顧與方。
  “這麼晚了,你有事?”她才開了一條門縫,顧與方就擠了進來,身體柔軟得象半液體。這讓小夏感到有點古怪,但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顧與方打斷。
  “有人追殺我!”她的臉驚恐得不正常的白,可眼神卻奇異的亮。
  “是誰?花會裏的人?你報警了沒有?”
  “沒有用的!晚了,晚了!”  
  “那我們趕快報警!”小夏意識到事情也許很嚴重,跑到客廳去拔打110報警電話,顧與方慢慢地跟在她後面,一直喃喃自語著:晚了!晚了!
  電話接通了,那邊立即就有個很美的女聲說:“要報警嗎?請問你是哪?”
  “有人被追殺,我這裡是──”小夏驀然住嘴,因為她聽到電話那一端的女人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讓她立刻從心底生出一種恐懼。難道她拔的不是報警電話?
  “是嗎?好可憐,可是她必須死,你也一樣!真對不起!”
  “你是誰?”小夏大聲問。
  電話那頭半天沒人回話,然後突然傳來女人的低泣聲。
  小夏一驚,‘呯’地摔掉電話,幾乎算是扔掉的,好像手中的電話燙手一樣。才一轉頭,卻發現顧與方緊挨著她,幾乎臉貼臉,駭得她往後跳了一大步。
  “晚了!晚了!”她依舊不停地念叨這句話。
  “不晚,我們可以自救!對了,是什麼人追你?”
  “海豹人。”
  “海豹?”小夏訝異地看著顧與方,心想她不是被嚇瘋了吧?她說的是那種圓圓胖胖的可愛動物,還是牛氣哄哄的美國海豹陸戰隊?
  “就是四肢全被砍下來,只剩下肢幹,是對越反擊戰時越軍對待我軍俘虜時的手段。”顧與方熱心的解釋,但渾身上下透著不對勁。
  “這種人沒了手腳,只能爬呀爬的,象這樣!”她說著就突然象碎裂的雕像一樣倒塌下去,小夏只覺得眼前一花,哪還有顧與方的蹤影。
  “救我!救我!”身後有人淒厲的喊。
  小夏下意識地循聲望去,眼見顧與方東倒西歪地坐在客廳正中的地毯上,一會哭,一會笑的變幻著臉色,四肢早已脫離了身體,只剩下肢幹古怪地蠕動著,慢慢向她爬來。
  “救我!”她忽然騰空立起來,直貼著小夏的臉。
  小夏大叫一聲,眼前一黑。
  然而,她卻驚醒過來。
  一瞬間,她不能分辨這是夢境還是真實事件,幾秒鐘後才明白剛才只是噩夢而已,但她同時感到房間裏有著不同尋常的陰森感,急忙抓住擺放在枕邊的血木劍。

血木劍自從鬼敲門事件後就不能再回復原來的小巧形態了,因為那需要用法力才能把它封印在蠟燭中,所以小夏只好買了個很高級的釣桿,打了個蝴蝶結送給主任。雖然有點不倫不類,但她至少可以用釣桿的盒子藏好血木劍以方便隨身攜帶。
  現在血木劍依舊是烏沉沉的,沒有發出什麼光芒,證明房間裏並沒有什麼邪物,即使有,也肯定已經不在了。
  其實遭遇了鬼敲門後,她本來打算住到阮瞻的店裏,反正就算他的人不在,他在房子內外排的陣法還在,而且萬裡是有鑰匙的。
  但恍然間,她突然明白了阮瞻交給萬裡鑰匙的用意──他不是要萬裡幫他時常照顧一下店面,他是把這個‘防鬼堡壘’做她的備用,如果她再不幸的遇到邪祟,就可以到那裏躲避,這樣他即使遠在天邊也會安心。
  這想法,讓小夏從心底生出一種複雜的感覺,安慰、憤怒、傷心、絕望、和與他永遠可能不再相見的牽掛,這都讓她斷然決定不去他提供的安全之地,也沒有向萬裡透露任何資訊。
  可能有點傻,可是她固執地想:他既然可以放棄一切悄然離開,那麼她的死活也不用他來操心,她也不受他的恩惠!
  畢竟他們之間什麼關係也沒有,甚至算不上朋友!
  可實際上,連她自己也不願意承認,她這樣讓自己陷於恐懼之中,只是是想知道,當她遇到無法抵擋的、禍及生命的危機時,阮瞻會不會出現,這才是她內心最真實的願望。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在乎她,所以她選擇了如此任性的賭博!
  不要怕!
  她鼓勵著自己、逼迫自己從溫暖的床上下來,摸著黑在整個房子裏走了一遍。血木劍沒有任何反應,證明房間裏並沒有什麼異常,可她就是感到強烈的不安和驚悚,而經過太多的事後,她相信自己的心靈感應。
  難道是顧與方出了事?!
  念及此,她慌忙拔通了萬裡的電話。
第七章  示威一樣的謀殺
  “喂?”電話裏傳來萬裡迷迷糊糊的聲音,“是人還是鬼,現在才淩晨兩點。”
  “是我,小夏。”
  “出什麼事了?”萬裡登時清醒。他知道小夏的內心是很溫柔體貼的,決不會無緣無故的半夜打擾他。
  “我想──顧與方可能出事了。我不確定,可是我想最好去看一看。對不起,可是你知道我的第六感一向很準,我──”
  “等著我,馬上到!你千萬別單獨行動。!萬裡打斷小夏的解釋,立即起床穿衣,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小夏家。
  “你為什麼抱著個釣桿盒子?”
  “是血木劍!”小夏回答他,聲音有點抖。
  “你把它祭出來幹什麼了?”
  “回來告訴你。”
  “好吧,不過你要穿暖一點,今天夜裏有點冷。”他貼心的囑咐,望著她脆弱又逞強的臉,心裏突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憐惜感,是他從來沒有過的。
  “這麼奸詐地看我幹嘛?”小夏感到萬裡有點奇怪。
  “我是想以後就用這種目光我的女病人,你覺得還有些魅力嗎?”
  “你不是最怕醫患之戀嗎?”
  “我都習慣了。你會愛上我嗎?”
  “我會吐。”小夏言不由衷地說,實際上她知道萬裡是很吸引女人的,“你是要我和去看看顧與方,還是半夜裏討論你的魅力?”被他一攪合,她有點不那麼怕了。
  “我是想討論的,不過我知道你想去看顧與方。”萬裡收斂起心情,“我們走吧。”
  在路上,他不敢問為什麼小夏會覺得顧與方會出事,怕增加她的不安感,但當他們到達顧與方所住的豪華公寓時,從很遠就看見漆黑一片的大廈裏,只有一盞燈不詳地刺眼明亮,幾乎一時就在心中確定那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可是,盡職的保安人員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無論如何不肯讓他們進去,也不肯打電話到上面去問,最後還是巧舌如簧的萬裡又是威脅又是利誘,保安才同意和他們一起上去看一下。
  一梯兩戶的超大戶型,一齣電梯就看到左邊這一戶的大門虛掩著,光線挑釁一樣地傾洩出來,也讓人聞到了一股血腥氣,雖然很淡,但在冬夜裏卻顯得特別清楚。
  這時保安也意識到情況不對,緊張了起來。
  “你在這兒保護女士。”萬裡嚴肅地吩咐。
  保安巴不得做這種相對安全的工作,忙不迭的點頭,堅守在小夏身側。
  萬裡慢慢走過去,輕輕推開大門,循著血腥味謹慎地搜尋。諾大的客廳裏,擺滿了鮮花,然而鮮花後面是足以讓萬裡僵在當地的情景。
  有一個女人倚在沙發上,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進來的人。
  她笑著,不過不是自然的笑容,而是有人用濃裝畫在她呈現死灰狀態的臉上,眼斂上彎彎笑眼,超越本來唇形的口紅笑印,小丑一樣的笑貌臉。
  她身著紅衣,但卻是自己的鮮血染就,而且四肢早已離體,就工整的並排擺在茶幾上,腳上穿著配套的紅鞋,手腕上套著首飾。
  他覺得自己膽子是很大的,而且見識過許多‘不同凡響’的情形,但現場如此的詭異還是讓他的心裏發毛,倒退了一步。
  他鎮定了一下心緒,感覺殺手可能已經離開,決定不破壞現場,還是應當報警。但就在這時,安靜至極的房間,突然有個女人‘撲哧’笑了一聲,接著女屍轟然倒下,面朝上落在沙發前的地面上,眼睛嘩的睜開,往上翻著白,死盯著萬裡。
  “無論你是誰,別對我搞怪。”萬裡成功的掩飾住內心的巨跳,“省省吧,我並不怕。”說著他轉身離開。
  “去報警,這裡出了兇殺案。”他對著坐立不安的保安說。
  保安飛也似的跑開了。
  “怎麼回事?”小夏明知道自己的夢境已經預言了事件,仍然忍不住問,“是海豹人嗎?”
  萬裡訝異地看著小夏,“你怎麼知道?”
  “我一個小時前夢到了這個,可惜沒夢到兇手。”
  看著小夏驚得雪白的臉,萬裡突然很恨自己為什麼沒有阮瞻一樣的能力。
  “去住阿瞻的房子吧?”對付完警察的問訊並聽完小夏講解的前因後果後,萬裡建議。
  “不去。”
  “為什麼?生阿瞻的氣?!”
  “不是。”小夏撒謊,“那裏沒人住,地方又那麼大,空蕩蕩的反而害怕。”
  “我陪你去住?”
  “更不行了,你還嫌我的名聲不夠壞?以前風傳我是和酒吧的老闆同居,然後不到兩個月我又找了‘新男人’,去住‘舊情人’的房子。”
  “你就是太保守,現在的時尚女郎在婚前有一、兩個同居男友算得了什麼?”萬裡開玩笑。
  “要是我也解放身體,就算我死了,我爸也會追到陰曹地府拿刀再殺我一次,我還是保留小命吧!不說這個,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隨時候命!”
  “我看你和剛才那位刑警隊長很熟悉的樣子,能不能幫我側面打探一下顧與方的直接死因?”
  “你想幹什麼?”萬裡警覺地皺眉,“你只是律師不是警察,她死了,你的義務也就完了,別和我說你又要摻和進這件事來,我不能答應。”
  “只是一個小小的忙,很小很小。”小夏用食指比了一下,“她太可憐了!”
  萬裡嘆了口氣,“這世界上可憐人很多,你是管不過來的。小夏,有時候人的心腸要練習的硬一點,而且要學會拒絕別人,不然你沒辦法在這個社會上生存。”
  “就這一次,我保證就這一次!”小夏毫無誠意的發誓。

其實,在她的心裏有一種抱歉的心態,具體為了什麼,也說不上來。或者是因為顧與方對阮瞻的感情,雖然愛情是雙方的,阮瞻沒有義務接受,可小夏隱隱覺得阮瞻是為了不再使用自己的能力才離開的,而逼迫他的正是自己,所以她對顧與方在寂寞之下進入花會也要負上一定的責任。還因為,她知道顧與方一定是因為洩露了花會的消息才被殺人滅口,自己還是一樣有責任。現在顧與方死了,她有義務為她討還公道!
  而且她在內心自私的想過,如果她為這個案子陷入凶險,阮瞻是會感覺到並且迅速回來的吧?
  “我不相信你!”萬裡不留情的戳穿小夏的誓言。
  “真的不幫?”
  “不幫!”
  “求你也沒用?”
  “沒用!”
  “那我自己想辦法,總行了吧?”
  “好好好,我幫我幫,你不要輕舉妄動聽到了沒有?”萬裡挫敗地望著小夏的笑臉,“你就是吃定我不忍心放下你不管!”
  “就知道你心腸好!”小夏拍拍萬裡的胳膊,“你去辦這件事,我去工商局查查女人花娛樂城的事,晚上我請你吃大餐。”然後不等萬裡反對,就搶先離開。
第八章  忌妒的力量
  然而,蒐集來的證據並沒有什麼實質性,對此小夏是早有覺悟的。花會如果是邪教組織,不可能沒有嚴密的措施來防止追查,她只是有了線索就要排查,這是早在學校時,就在潘老大的壓迫下養成的習慣。
  從警方得來的消息,顧與方死於毒品過量,死後被人砍掉了四肢,並惡意擺成那種造型,由此可以肯定是謀殺。但殺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從大廈入口和電梯裏的錄影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出入,更沒有從陽臺或窗戶進入的痕跡,顯然又是一起類似於密室謀殺案的懸案。
  而且除了顧與方死亡外,其餘的花會會員還沒有人吐露其中的內幕,可見這類的邪教蠱惑人心之深。相反,顧與方的死,對其他人來講反而產生了強大的威懾力,更沒有人願意坦白。不過在小夏看來,無論多麼強的精神控制,其建立在虛假之上的蠱惑力會漸漸消失,只是時間要相對長一些。
  根據顧與方的話,這些富婆每個人都捐獻了大筆金錢給花會,可是她從工商機關的記錄中找不到其中的任何漏洞,也沒有調查財務狀況的許可權,只能把她所知道的報告了警方,做了一回好市民。但她知道,從這裡調查也是不容易的,表面賬目一定會請高人做假,如果資金流入境外就更難上加難。
  但是對破獲這起邪教案,小夏還是很有信心,畢竟警方也不是白吃飯的。問題是時間,一定不會短期解決這件事,這讓她心底發急,因為她覺得顧與方一定會死不瞑目,不想讓殺手逍遙法外太久。
  “至少,讓我去看看她吧?”小夏又纏萬裡。
  這是最後一次為顧與方做點什麼事了吧!現在她沒有一點線索,也沒有什麼許可權和能力,只有把一切拜託給警方,算是完全脫離了這個案子。那麼起碼,她要和顧與方道個別,為了自己也為了阮瞻,相信他要是在的話也會這樣做。
  畢竟顧與方是他們的熟人,阮瞻雖然總是刻意和別人保持距離,但他並不是無情無義的人。
  “你看她幹什麼?停屍房又冷又恐怖!”萬裡理解小夏把顧與方的死歸咎於自己逼問花會內幕的結果,“你已經盡了力了,這不幹你的事!”
  “只是看看吧。”小夏有點傷感,“她也沒什麼親人,來奔喪的人也忙著爭財產,就算送她一程。”

“喂,她才做完屍檢,離上路還早。”
  “那要是我求你呢?我只想親口向她說一聲對不起,畢竟我沒能幫得了她。”
  “不能這樣說。你知道,屍檢報告說她的各臟器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不是她這個年紀的人應該有的狀況,而且不像是毒品造成的,她的毒癮應該是最近才染上的。這說明,她的身上還有其他的秘密,與那個邪教組織有關,她的死並不簡單,也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自己很笨,什麼也做不了!”
  “得了,你是律師又不是警察,破案這種事根本不該你管。你要做的只是穿得美美的,坐在法庭上合法的攻擊別人,人家還要付給你錢。”萬裡逗笑了小夏,不過他知道她還是不暢快,“好吧,再幫你一次,不過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想讓我自己去,我還不敢去呢!”小夏感激的對萬裡笑笑。
  她為什麼運氣這麼好,遇到了這麼好的男人,還做了最好的朋友!
  然而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去往公安醫院停屍房的時候,那裏的門卻無人自開,等房門無聲無息的關好後,洪好好揭下了貼在衣襟上的隱身符,直接走到停放屍體的7號冷櫃前,‘霍次’一聲打開櫃門,拉出滑動板,露出顧與方死灰青白的臉孔。
  她靜靜的躺著,四肢已經縫合好,但偏要有人打擾她的安寧。
  “聽著!”洪好好默念了什麼後,把一根鋼針刺在顧與方的頭頂正中,沒入一半,使她雖然還僵直不動,卻突然張開凝血的眼睛瞪著頭頂上方的來人,“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你怪不到我。是你自己違背了自己的血誓,受到懲罰本就應該,也沒什麼好的抱怨的。再說,我能殺了你,也能讓你永不超生,所以你是沒辦法翻身的。可是你想想,你到今天這一步,最初的源頭在哪──是岳小夏。是她引誘你透露了花會的消息,你死了,她白賺一筆律師費。她是真正的吸血鬼!而且若不是她,你完全有可能追到那個姓阮的男人,可你知道他為什麼離開你嗎?因為岳小夏引誘他,讓他愛上了她,可她卻還裝無辜。那個男人離開這裡就是為了回老家籌備他們的婚禮,而岳小夏什麼都沒和你說,還引誘你說出你的真感情,然後拿你的失敗當作笑料,拿你的錢當作禮金,你甘心嗎?”洪好好亂編一通,眼見著顧與方大瞪的眼睛不停地翻轉。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仇就要找對了人。”洪好好繼續蠱惑,“如果不是岳小夏的出現,你很有機會和阮瞻日久生情,過著你計劃中的生活。可是她出現了,搶了你的心上人,逼你背叛花會。而她呢,會和阮瞻雙宿雙飛,而且她目前正在接手你的遺產糾紛,會再賺上一大筆,也許還會用這筆錢去度蜜月呢!目前你還沒有入土,魂魄沒有歸位,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我看不過眼才告訴你。你該知道害了你的不是別人,是岳小夏,是她害你孤寂的凶死,你要放過她嗎?難道不報仇嗎?你呆在陰冷黑暗的冥界,而她卻風流快活,你真的可以忍受嗎?!”
  洪好好不留情地刺著顧與方生前的痛處,眼看她的眼角淌出血淚。
  她知道她已經成功的開啟顧與方的怨念,伸手掰開顧與方咬得死緊的嘴角,塞進去一張團成一團的符咒,“我給你力量,讓你完成心願,我會幫你的,就在今天。”她念著不押韻的咒語,然後把拉出的滑動板推進去,關上冷櫃的門。
  當她若無其事的離去時,聽到七號櫃中傳來急迫的敲擊聲,不由得露出冷笑,“女人的妒忌真是了不得的力量,才這麼一點時間就起作用了!”她輕蔑地說著,然後重新貼好隱身符,躲在停屍房外的長走廊中等待機會。
第九章  僵屍(上)
  萬裡和小夏辦理完手續,和管理員一起走到這間公安醫院最後側的停屍房。一想起顧與方如花的生命如今卻凋謝破敗的停放在冷櫃裏,小夏不由得有幾分傷感,默不作聲的走在兩個男人的身側。
  隱身在長走廊中的洪好好見幾個人走近,連忙祭起事先準備好的透明符咒,在不知不覺間,立即讓本來走得好好的管理員頹然倒地,同時在小夏和他們之間隔起了一道結界。
  小夏對此一無所知,依舊沉默地往前走。走廊的最盡頭有一盞小紅燈,有氣無力的閃亮著,象黑暗中搖晃的鬼眼。
  而另一方面,萬裡倉促地扶住突然倒地的管理員,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一轉頭卻發現小夏的腳步沒有停下的跡象,“小夏,等等。”他喊,可是小夏還是聽不到一樣,一直往裏走。
  一瞬間,萬裡突然感到非常不對勁,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安。
  不對,這不是正常的空間,太安靜了!管理員突然人事不醒也很詭異,難道又出了什麼事?難道他們被那個邪教算計了?!
  他放下管理員,急忙去追小夏,卻發現無論他怎麼跑,小夏仍然沒有任何反應,走得越來越遠。他和她明明近在咫尺,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
  “小夏,小夏,別過去!”他急了,拼命大喊,徒勞地伸出手,可是沒有效果,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小夏一直走到那盞紅燈那裏,又不知怎麼打開停屍房的門,毫無防備地走了進去。
  鐵門惡意地在她身後慢慢關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小夏纖細的背景就象走進妖魔的嘴裏一樣,被黑暗吞噬。
  他們的目標是小夏!
  這認知讓他額頭的冷汗滾落。因為該死的紳士風度,小夏原本一直隨身攜帶的血木劍現在正背在他肩膀上,如果真有什麼是針對小夏而來,她就危險了!
  萬裡大急,沒頭蒼蠅一樣拼命往前跑,完全散失理智,好久後卻驀然發現還停留在原地。
  “媽的,又鬼打墻,還真方便,每次都來這一招!”他狂怒地咒罵。
  “因為這一招管用啊!”一個女人回答。
  萬裡一驚,因為他沒看到人,只覺得身邊有冷風吹過,好像有人從他身邊經過一樣。他猛力一抓,卻抓了個空。
  女人咯咯嬌笑著,“你抓不到我的,帥哥!”
  萬裡追了幾步,還是沒有前進的感覺。
  “你是那個什麼花會的吧?到底要怎樣?”他逼迫自己冷靜。
  “你不用管我是誰,過十分鐘就會煙消雲散,等著給岳小夏收屍吧!”
  “不要,你們快放了她,萬事好商量!”
  女人根本不理他,那嬌美卻刺耳的冷笑漸行漸遠,萬裡急得連青筋也迸了出來。
  “小夏最好沒事,不然我和你們花會沒完!”他憤怒地大叫,卻束手無策。
  冷靜!冷靜!必須儘快想出法子!不然小夏一定凶多吉少!
  他急得在原地打轉,不斷提醒自己要冷靜,但心中卻亂成一團,平時精明的腦子此刻卻什麼主意也想不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急躁地走來走去,無意中把背在身上的釣魚桿盒子甩到了墻上,發出‘當’的一聲響。這驀然讓他心裏一凜,意識到血木劍就在他手上,暗罵自己慌亂之下竟然失去了判斷,忘了血木劍可以斬斷這些陰邪的禁制,上次在血腥瑪麗事件中也是靠它才救出的小夏。所謂關心則亂,他今天才明白這個道理。想到這裡,他連忙把劍從盒子裏拿出來,對著面前的看不見的墻猛力一揮。
  紅光過處,無形的結界破碎,周圍的空間暫態正常。他根本顧不得去追那個隱身女人,也顧不上依然昏迷的管理員,只是在他身上拿到鑰匙,飛快地跑到停屍房門前。
  門鎖得好好著的,象沒開過一樣。他不明白小夏是怎麼進去的,只慌忙打開鎖,然後用力推。
  然而,門打不開,死死的關閉著,好像裏面已經反鎖上了。
  “小夏,危險!把門打開!”他狂喊。

  沒有任何回音,只有死亡的冷寂,逼得他只能去拼命的拉那扇阻隔著生死界限的鐵門。
  門裏。
  小夏也意識到情況不對。
  她剛才明明是和萬裡在一起的,同行的還有停屍房的管理員。她沒有意識到自己什麼時候變成獨自一個的,也沒意識到如何進的停屍房。當她感到不同尋常的寒意時,驀然發現自己單獨呆在這裡,面前是兩大排冷凍存屍櫃,而身後的門緊緊關著,怎麼也拉不開了。
  這讓她感到一陣恐慌,可是這裡不一樣的靜,又讓她不敢喊叫。
  萬裡在哪?管理員呢?
  死寂一片,只有她的呼吸是突兀的,在空蕩蕩的空間時傳播著驚恐。她儘量屏息,還是能聽氣喘和如擂鼓的心跳聲。
  噓──
  忽然,角落裏發出聲音,在一排冷櫃的盡頭伸出了一隻女人的手,並頻頻向她招喚,讓她幾乎嚇暈過去。
  她不動,那只手就越揮越急,後來仿佛生氣一般指著她。
  小夏全部的意識只有一個字──逃!
  她轉身去拉門,可哪還有門,她的身後只是一面墻而已。她慌亂地在墻面上摸索,試圖找到那看不見的機關,但根本一無所獲。另一方面,催命般的,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不緊不慢地,但卻向她靠近。
  她驀然扭頭,滿眼看見兩條漂亮的女人腿從另一個通道向她走過來!
  只是腿!大腿上端血肉模糊,因為沒有其他肢體,所以左右腿顛倒著,不和諧的歪斜著,腳下的紅色高跟鞋踢噠的發著聲響。
  這是夢境,象顧與方遇害的那天一樣!而且她是好心來看顧與方的,她應該不會害自己。必須醒過來!她背抵著那打不開的鐵門,拼命提醒自己,用指甲用力搯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尖銳的疼痛讓她意識到這不是夢。
  那麼這一定是幻覺!因為這地方很熟悉,在血腥瑪麗的事件中她遇到過,只要站著不動,她的護身符就會保祐她。不動就好!
  一步,兩步,三步──當那雙腿越來越近,她沒有了‘以身試幻’的勇氣,驚恐地向另一端通道跑去,避無可避地衝向那只招喚的手。
  手後面依然什麼也沒有,只是手!
  “我是海豹人,沒有四肢的。”一個聲音陰森的在她身後響起,她條件反射一樣轉過身子,沒看到任何東西,只有那雙斷腿和斷手憑空消失。
  果然是幻像,早知道她就要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跑到裏面來,這樣也不會被逼到死角。
  絲拉──
  指甲刮金屬的聲音從一個櫃子中傳來,驚得小夏的心臟緊縮,嚇呆在那兒。然後隨著吱呀呀的一聲長響,像是呻吟一樣,七號櫃慢慢慢慢地打開,現出躺在滑動板上的顧與方。
  此刻的小夏已經驚恐得沒有了思緒能力,站在那裏呆了好一會兒,直到恢復了意識,才嘗試輕輕挪動腳步,想從打開的櫃子邊上繞過去。然而她才走了一步,顧與方的頭突然‘嘎叭’一聲擰轉了九十度,張著眼睛瞪她。
  小夏與死屍的眼睛對視,只覺得一股寒意直滲入心底。
  “你騙我!”顧與方的嘴唇不動,卻發出了聲音。

第十章  僵屍(下)
  小夏倒吸一口冷氣,轉身就跑,但身後的顧與方也迅速跳下,腳步沉重的追了出來。
  “阮瞻,救我!”小夏大叫,顧不得強烈的回聲更讓人產生驚悸感,顧不得是不是會驚醒其他的亡靈,也沒意識到自己危險中叫的是誰,只是一邊拼命跑一邊拼命叫,但回答她的只有身後漸近的單一腳步。
  是僵屍!顧與方變成僵屍了!小夏在跑了一整圈後摔倒在地,終於發現了顧與方跳著追她的事實。她慌忙爬起來,卻發現已被逼在墻角。
  難道她就要死在這裡了嗎?難道阮瞻真的不來救她嗎?每一次他都會及時趕到,這一次他為什麼要拋下她不管!
  小夏動不了,但不死心的望著對面那扇緊閉的門。
  顧與方慢慢跳過來,卻不動手,只是盯著小夏──青灰無血色的嘴唇,血紅的眼睛,沒有表情的臉,但卻傳遞給小夏強烈的恨意。
  “我得不到的誰也得不到!”它忽然輕聲細語的、一字一句地說。
  “你──”
  還沒等小夏說出一個字,顧與方突然伸出手臂,掐住小夏纖細的脖子,無法形容的冰寒登時讓她的皮膚起了反應,窒息感直逼過來。
  但此時,她感覺護身符散發出一種暖意,使僵屍象燙到一樣放開了她。一得到自由,她趁機再跑,可是在這封閉的環境中她逃無可逃,被僵屍一把從後面抓住脖子,護身符的繩子被扯斷,唯一保護她的東西順著她的衣領掉落到地上。
  那是奶奶留給她的唯一東西,不能丟掉!
  她滿腦子這種意識,想撲過去搶救玉質的護身符,但卻被鐵鉗一樣的鬼手一下子拖了回去,她只勉強看到護身符竟然沒有摔壞,然後就被扭轉了過去面對僵屍。
  求生的意念讓小夏拼命拉扯脖子上的禁錮,但對方明明是縫合的手臂卻不動如山,只發出空空的拍打聲。
  “不能這麼死,一定會有人救她的!”
  她心裏模糊地想,頑強地掙扎,覺得時間仿佛停頓了。就在意識就要喪失的時候,終於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然後看見萬裡提著血木劍衝了進來,對著背對著他的僵屍揮劍就砍。
  然而僵屍並沒有倒下,而是發出一聲尖叫後跳轉過來面對萬裡。
  萬裡覺得手臂發麻,感覺砍在了堅硬的實物上,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不是魂體,而是僵屍,所以血木劍只能驚嚇它一下,卻不能有實際效果。
  新死的人怎麼成為的僵屍?他有點疑惑,不過當他憑藉停屍房昏黃的光線,看到顧與方頭上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時,終於明白了情況,腦海中竄入了大學時代和阮瞻的共同經歷。
  他平靜下來,慢慢往後退,引著顧與方一步步跳過來。
  幾分鐘前,他站在門口束手無策,急得沒有能力思考,只是在一瞬間想到小夏不可能自己鎖上大門,這可能又是另一種禁制,所以他在沒有辦法之下,冒著血木劍會斷的風險用力砍鐵門,一下子破了這個聰明又陰險的結界,推開了根本沒有上鎖的大門。
  “起來,快跑!”他大叫正在劇烈的咳嗽小夏,看著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但面前的僵屍好像與他所知道的不同,並不只是簡單的殺人機器,而是聽懂了他的話一樣,馬上放下他不管,又轉回到小夏那裏去。
  弱點在下肢──萬裡想起阮瞻以前的話,所以從後面撲倒過去,用盡力氣把它拉得面朝下摔倒,然後按住它。但他知道僵屍的力氣大得驚人,自己不可能長時間控制它,連忙叫小夏。
  “小夏,拔掉它頭上的針。”

小夏此時也看到了顧與方頭上的異物,緊張地跑了過去。她猶豫了一下,咬牙伸出手來,但僵屍的頭卻突然以極大的幅度左扭右擺,不讓她下手,最後竟然從脖頸上脫落,迅速的滾開。
  此時,它的身體還在掙扎,萬裡不能放鬆,小夏只好壯著膽追上去。
  那頭像一個有意識的足球一樣,外面纏著密麻的黑色長髮,不停地滾動躲避,白臉黑髮交替著顯現,併發出女人嚶嚶的哭泣聲,讓小夏的心理承受著巨大的驚恐和打擊,幾次都抓不住。
  “它在攻擊你的感覺,別理它!”
  “可是我不行!”
  “你行的,小夏,你得幫我!你一定行!”萬裡看不到拐角處的情形,只能一直鼓勵她,而他也快壓不住了。
  小夏知道那邊情況緊急,所以儘管心臟一直在哆嗦,還是快走幾步,一腳踩住斷頭的長髮。
  “你騙我!你騙我!”斷頭忽然尖叫起來,反過臉來想咬小夏的腳,小夏駭得連忙鬆開,它又滾落到一邊去。
  “小夏,快一點!”萬裡在另一側通道大叫。
  小夏逼迫自己邁動發軟的雙腿,再一次追上去踩住斷頭的長髮,拼著被咬的風險,終於以它落口之前,險險地拔掉了那根控制她的鋼針。
  同時,那邊被萬裡壓住的身體也剎那平靜下來。
  萬裡坐在地上喘粗氣,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卻累得他快站不起來。不過他還很佩服自己,沒想過能堅持這麼長時間,看來平時沒有白當‘賤人’(健美的人的簡稱)。
  “真不是人幹的活!”他低咒一聲,勉力爬起來找小夏。只見小夏呆呆地站在那,手裏還握著那根鋼針。
  “放鬆!放鬆──”他輕輕地拍小夏的背,掰開她由於緊握而發白的手指,取下鋼針,小心的放到錢包裏,“好歹說一句話來聽聽!”他摟住她的肩。
  “我冷!”小夏夢遊一樣地蹦出兩個字。
  “當然了,這裡是冷庫嘛!”他蹲下身,又挪動小夏仍然保持踩踏動作的僵硬的腳,拎著斷頭到殘屍那邊,然後把屍體又擺放回去,還對齊頭顱。做完這個,他累得幾乎虛脫。
  “要不人們都說死沉死沉呢!真是重!其實她要活著,我可能隨便就能抱兩個。”他知道小夏跟在他身後,一直試圖傳達給她輕鬆的資訊。
  “可是她的頭無緣無故掉了,而我們才看過她,會不會惹麻煩?”小夏終於恢復思維能力,一邊說一邊跑去撿起掉在地上護身符,細細撫摩。
  還好,這有靈力的護身符分毫未損,只是不似以前那般瑩白,隱隱透著黑色。她把它小心的放在口袋裏,準備等‘某人’回來給驅驅邪氣。
  “就說我們來之前就已經掉了,反正這件案子本來就涉及到邪教,不可思議是正常的。”萬裡低下頭,仔細觀察顧與方的嘴。“小夏,你來看,她為什麼笑的時候,嘴唇會撇成這樣?”
  “你再不正經,我永遠不理你!”
  “我再正經不過。”萬裡說著扳動死屍的嘴,在小夏的驚異中掏出一團沒有濕透的黃紙,“幸好死人不再分泌唾液,否則會爛透的,就沒有證據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那張半濕的紙包在了一張乾淨的紙巾裏,心想一定要抓回阮瞻那個混蛋來問問這是個什麼咒,是什麼人用什麼方法控制的僵屍。
  “什麼證據?”
  “邪教的證據,我想這就是控制顧與方變成僵屍的根本,還有那根鋼針。算了,我們還是先出去,這個慢慢再說,目前最緊要的是要演一齣戲。”他拉著小夏離開停屍房,鎖好大門,再把鑰匙重新放回仍舊昏迷的管理員身上。
  “一會兒要顯得驚訝一點。”他囑咐小夏,然後用血木劍在管理員眉心一指,隨著紅光一閃,管理員身上的禁制解開了。

“喂,你小心,怎麼突然倒下,絆著了?”他誇張地扶起管理員問。
  小夏在一邊接到萬裡塞過來的血木劍,連忙把它裝回盒子裏。
  “沒絆到,就是忽然有點頭暈。”管理員很納悶。
  “啊,大吉大利!在這種地方工作,難免,哈哈──那我們快去快回,我也不願意呆在這兒。”
  “是啊是啊!”管理員答應著,連忙帶他們進到冷庫,所幸自己也並沒有什麼不適。
  然而屍體的狀況卻讓他們大吃一驚,尤其萬裡更是誇張。
  “她的頭──怎麼掉了?!”他叫得嚇了其他兩人一跳。
  小夏沒有演戲天份,只好保持沉默。
  “還第一次出現這種怪事呢!”管理停屍房的人雖然都是很膽大的人,不過這時也白了臉,“聽說這女人死得就很兇,不會出邪事吧?”
  “我們快離開!”萬裡‘當機立斷’,“出去後再研究這件事,這裡讓我後背發冷!”他催促管理員離開,一轉頭又向小夏做鬼臉,全沒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櫃頂的一隻快要報廢的紙鶴反射給郊外的一棟別墅裏。
第十一章  夢殺術
  洪好好才一回來,就看到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陰冷地望著她。
  “怎麼了?”她不安地問,男人的神態讓她不敢使用平時慣用的撒嬌手段,“那邊不順利嗎?我沒敢耽擱,馬上就回來了。”
  “你又出了疏漏!”
  “什麼──疏漏?”
  “你讓他們找到了線索。”
  “我不是──是你說把鋼針露出一半的。”她解釋著,看到那個飛鶴反射情報用的水盆滾落到遠處,地面上有未幹的水漬,顯然這裡的主人才發過脾氣。
  “那是為了讓他們能及時救出岳小夏,引出阮瞻之前,我不能失去誘餌。”男人說:“僵屍是嚇唬他們的,我說的是那張符咒。”
  “符咒?出了什麼事。”
  “我讓你塞在屍體的咽喉裏的,你一定是嫌臟,所以只草草地塞到口腔裏,不僅讓僵屍的實力打折,而且被他們發現了。”
  “我沒有,我──”
  “你說,要怎麼辦?”男人輕笑了一下,卻傳遞出殘忍的氣息。
  “對不起,下一次不會了。”洪好好連忙求饒。
  “沒有下一次了。”男人笑咪咪地站起來。
  洪好好大驚失色,“不,我一定不會再出錯的,再給我一次機會!”她跪倒在男人腳下,抱著他的腿,“別殺我,我要跟著你!我還有用的!求你,別殺我!”
  男人伸出手,洪好好驚恐得面容扭曲,沒有了往常半分的嬌媚傲慢,也沒有一點反抗的表示,像是動物遇到了它的天敵,只能哆嗦著等著被咬到口中。
  男人貌似極輕拍了拍她的頭,但手掌上暗含的力量卻讓她的臉色變得赤紅,“起來,我又沒說要殺你,但是你連續失誤會讓我們處於很被動的地位,我不能不說你一句。起來吧。”
  洪好好的驚恐大於身體的痛楚,她猶豫的看著男人,在接觸到他陰冷的眼神後,連忙站直,“謝謝你再給我機會。”
  “我做這麼多事,就是想探到阮瞻的底,雖然現在了解了一點,畢竟還沒把他引出來。可是你先是讓顧與方知道了底細,結果讓警方抓到了花會的線,現在讓岳小夏和他的朋友發現了符咒,這樣一來,我們在這裡就呆不下去了,必須做好離開的準備,所以我說沒有下一次了。”
  “是。”洪好好唯唯諾諾的小聲答應,頭也不敢抬,“錢早就匯到境外了,新的、合適的宿主也已經找好,只要警方追查到我們身上,只要馬上了結花會,就會安全脫身。對不起。”
  “嗯,這件事做的還可以。”男人稱讚,但語氣中殊無溫度,“別吵我,我要想一想。”
  他坐回沙發上,閉目養神。

在血腥瑪麗的案子中,他是無意間發現了有阮瞻這樣一個人存在。開始時,他只是好奇是什麼人竟然身存真的道術,而不是騙錢的混子。而隨後,他漸漸感到這個人不簡單。
  他是什麼人?為什麼身懷異能?會對他今後的計劃構成威脅嗎?和‘那個人’有關係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他對阮瞻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就象野獸聞到了血腥一樣興奮莫名。但是他謹慎的個性讓他想弄清阮瞻的真實背景,這才對岳小夏窮追猛打。
  在他看來,阮瞻對這個女律師有著不同尋常的態度,而血木劍的出現證實了這一點。雖然阮瞻失蹤了兩個月之久,他還是相信他會回來,因為血木劍在這兒,那個女人在這兒。
  阮瞻是異人,會和他心中重要的人有極強的心理感應。也就是說,如果這個人有了危險,他就會感覺得到,所以他幾次三番恐嚇岳小夏,不僅僅是為了逼她不再介入對花會的調查而已,還為了要讓阮瞻現身。
  可惜,這女人的八字雖然輕,但運道卻極高,總是能化險為夷。就算這一次他動用了僵屍,她還是可以有另一個朋友幫她擺脫。
  那個叫萬裡的男人雖然是普通人,不過卻陽氣極旺,膽子大,正氣又足,是能鎮位壓場的那種人,相當難得。
  而阮瞻還是沒有出現,這證明他推測他在附近的觀點是錯誤的。他真的離開很遠,看來必須動用夢殺術才有可能讓他感覺到這裡發生的事情。
  現在他不再介意是否摸清阮瞻的底,而是想讓阮瞻出現,在他可了解的範圍內。他想知道阮瞻究竟是誰?為此他只好冒一點險。
  看得到才能控制得了。一想到阮瞻在這世界的某一個他不知道的角落生存,不知何時會突然回到他的周圍,他就感到極度不安,但同時又極度感到興奮。
  “明天去給我找這個人來。”男人知道洪好好還在等待指示,在一張紙上寫了些什麼交給她。
  “好。可是──叫這個人有什麼用?”
  “我想明天岳小夏會住到酒吧去了吧?”男人胸有成竹,“要想在晚上找她,只有去那裏。但是那地方有個陣法,從週邊就能感覺到八卦的罡氣,我要下點功夫才能讓岳小夏入甕。”
  “什麼陣法困得住你?”洪好好討好地說。
  “不用拍馬屁,我的功力還沒有完全恢復,不能冒險。可是──”男人奸詐地笑,“那個陣法對付得了靈體,卻對付不了人。姓阮的小子畢竟年青,不懂得人才是世界上最難防的啊!”
  “把這個人叫到這裡來嗎?”
  “不,你交待他辦事就行了。上次我已經讓他潛入酒吧,錄下了那裏的佈局。我已經研究過了,你只要告訴他,二樓的轉角處有一盆桃樹盆栽,讓他在那上面做一下手腳。”
  “那是陣眼嗎?挪到哪去?”
  “笨!挪動在人們生活中習以為常的東西會被注意,誰知道阮瞻在離開前有沒有教過萬裡什麼防範方法?讓他把這瓶東西倒到盆栽裏就行了。”男人從口袋裏拿出一隻小瓶子,裏面有黑紅的液體。
  “這是什麼?”洪好好忍不住好奇,但想起剛才受到的懲罰,不禁連忙噤聲。
  男人笑笑,又一次伸臂把洪好好攬在懷裏,“這是我的血和岳小夏和血混合在一起,還有一些符水,這樣我才能讓她入我的夢啊。小笨蛋,什麼事都想插上一腳。”他溫柔的摸索著懷中人的腿,神情和剛才的陰狠判若兩人。

洪好好顯然習慣了男人的喜怒無常,見他又重新露出對自己的興趣,趁機又回到她妖媚迷人的老路數,“人家就是不如你聰明,所以才死心塌地的跟著你呀!可是,這次施術又會有什麼結果呢?”
  “如果成功的話,我會很高興,如果不成功,你就會高興了。”
  “我有什麼高興?”
  “因為岳小夏會死。你不是一直很恨她嗎?”
  “這就奇怪了,我為什麼恨她?”
  “因為她討人喜歡,特別是討那兩個男人的喜歡,不是嗎?”
  洪好好想反駁,但一見到男人那雙能看透人心的可怕眼睛,掩飾地轉開了頭。
第十二章  喝一口吧
  滴答。
  一聲清晰的水滴聲敲碎了小夏的夢境。
  她醒來,有一瞬間的疑惑。這裡是哪?
  恍惚中她記起,僵屍事件後,萬裡一定要讓她住到阮瞻的‘防鬼堡壘’來。起初她倔強著不肯,不是不怕,是因為她心裏為了阮瞻在賭氣,因為他在她最危險的時候也沒有回來。雖然她知道這種想法有多麼的不講理,也知道阮瞻對她沒有任何義務,可是她就是拗不過自己的心。但是後來萬裡威脅她如果不照辦,綁也要把她綁來,她才勉強同意。
  她不是怕暴力,她是不忍拂萬裡的好意,不想由於自己任性,卻讓別人擔心。
  可是為什麼現在她會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四壁是粗糙的土墻,周圍是簡陋的傢具,自己的身下是硬硬的木板床,頭頂有一個古舊的天窗。
  天窗的玻璃破了,還結了蛛網,不知道是月光還是日光的幽暗光線傾洩了下來,斑駁地照在小夏的臉上,讓她一時不能適應,用手擋住眼睛,這樣正好使天窗上漏下來的水滴在她手上。
  她閉上眼睛,輕嘆了一口氣。
  這是現實還是夢境?她又一次分不清楚。如果是夢境的話,她擰疼了自己的手臂,卻依然不醒;如果是真實的世界,為什麼記不起何時來到這裡?到山村來做自助旅行?律師協會組織的普法宣傳?為什麼沒有一點印象?!
  滴答。
  又一滴水滴落在她手上。她煩躁地順手擦了一下,卻感覺這水滴有股怪味和奇異的手感。睜開眼睛看看,天窗上什麼也沒有,而手上的痕跡顏色很深,在昏暗中看不太真切。
  “難道是污水?”她自言自語。
  “是血。”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讓她驚得忽地坐起來。
  木柵欄一樣的門外,站著一個小小的黑影子,仔細一看是個六、七歲的小男孩,額前過長的頭髮遮掩住眼睛,使臉上的神色隱隱約約的看不清楚,兩臂直直的平舉,也不知道是拿著什麼東西。小夏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總是感覺他一直就在那兒似的,就象這突然出現的破敗小屋一樣。
  “你是誰?這兒是哪?”好不容易看到一個人,小夏連忙詢問。
  小男孩不說話,只笑了一下。小夏看到他的嘴很大,給整張臉帶來怪異的感覺。
  “你能告訴我嗎?”她又問,有點害怕,感覺到了周圍環境的不對勁。
  小男孩不說話,伸手指指小夏的身後,轉身跑開了,沒有腳步聲。
  小夏的寒毛倒豎。
  她的身後有什麼嗎?剛才明明只有她一個人。
  “你要喝嗎?”像是回答她的疑問,身後一個聲音突然問。
  小夏猛地轉頭,見一個紅衣的吊死鬼不知何時掛在天窗下的橫樑上。她象一件破布一樣隨風搖晃著,臉色死灰,沒有了嘴唇,露出一口黑色的牙齒,右手拿著一把刀割著左手的手腕,黑色的粘稠液體順著她風乾得如枯木一樣的手指滴落下來。
  “喝一口吧!”她向小夏伸出手腕,傷口宛如一張歪斜的血口,翻著腐爛的邊對著小夏笑,血腥和惡臭直撲過來。
  難道剛才滴在自己手上的就是這個東西?!
  “不要嗎?”女鬼突然向下俯衝,嚇得小夏夏倒退了好幾步,轉身就跑。

門外,是黑色的長長走廊,通道兩側全是關著的房門的空屋,腳下的木板吱吱咯咯的響,似乎隨時都會塌陷,讓小夏不知該往哪個方向逃。
  “很好喝的。”不等她猶豫,她的耳側無聲無息地伸過來那只流著黑血的手,‘殷勤’地邀請著,讓她只能慌不擇路的朝一端的黑暗跑去。
  盡頭,是一段向下延伸的樓梯,急於逃離的心讓她想也不想的衝下去。
  一層、一層──仿佛深得沒有底,她只能拼命地跑。好幾次,她看到那個出現在她房門前的小男孩從對面跑過來,胳膊依然直舉著,但卻不等她問上一句,就在她面前‘刷的’衝過去。而且更可怕的是,跑著跑著,她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有什麼一直在上上下下地走動,樓梯上不止她一個!
  這感覺讓她心虛到極,於是當那個小男孩再一次衝過她身邊時,死命抓住他的胳膊。
  “等等,我──”
  可是,他的胳膊讓她扯斷了。手中,只是一小扎亂草。
  她疑惑間,小男孩生氣了,“快把胳膊給我!”他怒氣沖衝的盯著小夏,超大的嘴象個大洞。
  小夏嚇得連忙把手中的亂草丟給他,但小男孩卻一把扔在地上,“壞了,我不要了。我要你的!”他往前緊逼一步,兩個沒有光線反射的圓眼睛怒瞪著小夏,“要不,把你的身體給我!”他說著又向前跳了一步。
  “我──不是故意的。”
  “不行,給我!”  
  “不給!”小夏用力推開逼近的小男孩,繼續開跑,從不知道小孩子也可以這樣可怕的。
  “給我給我給我!”身後一連串的尖叫,迫得她一直向下跑個不停。突然她的面前一閃,她發現那個紅衣吊死鬼堵在一個樓梯的轉角處,使她緊急煞車。
  “喝一口吧,很好喝的。”女鬼伸著湧著黑血的手湊到她面前,傷口象裂開笑的嘴。
  “把你的身體給我!”小男孩也追到了,從後面猛推一把。
  為了躲避他們,小夏只好往樓梯的扶手上倚。可是這樓太破敗了,腐爛的木頭讓她從這無邊的黑樓上直接摔了下去!
  疼痛──疼痛──
  小夏周身象被摔散了一樣,疼得她懷疑自己全身的骨頭都斷了,手掌都擦出了血痕。可是她依然是呆在這個奇怪的地方,並沒有從噩夢中醒來的感覺。
  難道這根本不是個夢,是無法結束的?!
  她驚恐的四處觀望,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破舊的院子中,對面一棟歪斜的黑樓,仿佛就是剛才那有著沒完沒了樓梯的那一棟。院子正中有一架石磨,一頭被擋住頭臉的灰色小毛驢正懶洋洋地拖著磨慢慢走。
  天空灰濛濛的,看不見太陽,也沒有風,滿院子只有石磨‘吱呀呀’旋轉的單調聲音。還有,讓人感覺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的私語聲!
  是誰在說話?
  小夏循聲望去,見自己身後有一排石凳,上面坐著好幾個身著紅衣的長髮女人。她們仿佛是遊客在觀看小毛驢拉磨似的,一邊好奇地指點著看,一邊熱切地低聲交談,似乎沒沒有注意到小夏的存在。
  小夏只感覺冷汗順著額頭流了下來,根本不敢出聲,知道自己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必須要離開這個地方,否則她必死無疑。
  因為那些女人──都沒有臉!
  白白的一塊平板,覆蓋著髮發。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第十三章  石磨
  怎麼辦?她不知道!只能慢慢地往後蹭,力圖不要發出任何聲響。一步,兩步,三步,眼看就能退出院子,卻感覺背後突然出現一個柔軟的東西攔在她的腰上。意外使她大叫出聲,讓那些沒有臉的女人受驚一樣,通通轉過頭來‘看’她。
  一群沒有臉的女人,卻盯著她,這讓小夏完全被嚇呆。
  但攔住她的東西不給她發愣的時間,用一股奇大的力量把她甩到了石凳上。慌張之中,小夏轉頭一看,看見一個獨臂的小稻草人,一隻手橫直的平舉,超大的嘴,兩顆石子做的眼睛,呆板又惡意的表情,另一隻被扯掉的手臂扔在地上。
  他呆呆的立在院門旁邊,不知何時出現的,卻剛好把小夏攔住了,正是那個小男孩。
  小夏被火燙到一樣想站起來,卻發現她被牢牢粘在石凳上面。她拼命的掙扎,卻無濟於事,而那些女人則依然劉刷刷地側過頭來‘好奇的望著’她。
  “下一個。”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出現。
  這讓小夏驚上加驚,不知道還有多少詭異的事等著她!她四處張望,但只其聲不見其面。
  一個女人聞言乖乖地站起來,慢慢的走向石磨,然後一跳,不知怎麼一下落在磨盤正中的圓洞上,立即隱沒其中,最後淹沒進去的頭還對著小夏點了一下。
  小毛驢得得得的又走起來,吱咯的石磨聲也接著傳來,綿延不停。此時的小夏根本沒辦法思考,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這一切。漸漸的,她忽然覺得這聲音象咀嚼碎骨的聲音和喊疼的呻吟。
  她感到毛骨悚然,眼看著這些沒有臉的女人一個一個機械地投身到石磨那裏去,像是自動走進妖魔的口腹,而在石磨四週的水槽裏則慢慢裝滿濃腥的鮮血,讓她幾乎嘔吐!
  “只剩下你一下了!”那男人的聲音又響起來。
  小夏驚恐地坐直身體,四處尋找,驀然發現那聲音竟然來自那頭小毛驢。
  “我在叫你!”小毛驢又說。它把頭伸進血水槽中,滿滿吸了一口血,抬起臉來時,變成了毛驢的身體,卻長著一張男人的臉!
  白凈、微胖、眉清目秀但是不懷好意!
  “來吧,沒人會來救你!”他向她點點頭,她立即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把她拖向磨盤。她想抓住石凳,但剛才粘住她的力量全變成了推力,讓她避無可避的被扔到磨盤上。
  從外面看,這只是個普通的石磨,但只有坐在這上面,才看到這是一個巨大的深洞,無數只女人的手在上面漂浮著,這時全集中過來抓小夏的手腳。她想掙扎,卻突然感到無力,只能被拉扯著,眼看著就要被吞沒。
  絕望中,她最後喊:“阮瞻,救我!”
  “看來你對他沒那麼重要!”人臉毛驢冷笑著。
  可話音未落,在對面的黑樓跑出一個人來。
  “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氣布道,氣通神,氣行姦邪鬼賊皆消亡!”來人大聲念著,然後隨手一指。
  登時,一道紅光形成了一個風的漩渦急速的轉了起來,巨大的離心力把所有物體全甩了出去,石磨、黑樓、稻草人,還有小夏。
  “阮瞻!”小夏大叫那個男人的名子,想伸手抓住他,卻根本不能靠近,眼見著離他越來越遠,一下子驚醒過來。
  她渾身冷汗的躺在床上,寒夜裏更顯冰冷。是夢嗎?她遲疑了一下,打開了床頭燈,溫暖的黃光下,自己的手腕和腳腕上全是抓傷和淤傷,雙掌的擦傷也在,渾身傳來真實的疼痛。
  不是夢吧?不然不可能連肉體也受到傷害。但是為什麼她又回到了床上?!
  夢境與現實,分不清楚也罷,可是阮瞻呢?為什麼他會出現,卻又讓她抓不住?她這樣想著,想著剛才他看向自己的關切眼神,想著她無論如何拼命也碰不到他的手,淚水湧了上來。

終究是個夢吧?
  鋼琴聲響了起來。
  很優美,但因為是在深夜,卻顯得特別突兀!讓還沒有從驚嚇中完全恢復的小夏驚得從床上跳起來,對著床頭的手機發愣。
  她又忘了關機了,會是誰打給她?為什麼睡在隔壁倉庫的萬裡還不醒,要叫他嗎?她猶豫著,但那頭打電話的人仿佛一定要她接聽才肯罷手,鋼琴聲一直響個不停。
  她狠下心,抓起電話,看了一下顯示屏,是個陌生的外地號碼。
  “是誰?”她緊張地問。
  “是我,阮瞻。”平靜的聲音傳來。
  小夏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在她生活中是真實存在的!不是個夢。他出現了!終於!
  “你在哭嗎?”他問。
  “沒有!”小夏用手背胡亂抹了一下淚水,“我只是有點傷風。”
  “好吧,那麼趕快回到床上去。”他溫柔地說。
  這讓小夏有一瞬間的迷惑,他從來沒有對待自己這麼好過,而他又怎麼知道她在幹什麼?
  “剛從那個噩夢醒來,又在半夜三更接電話,你一定是跳下床來了。”仿佛知道小夏的心思一樣,阮瞻主動解釋,“會受涼的,你上床坐好,聽我慢慢對你說。”
  小夏乖乖地回到床上去,蓋好被子。聽著他的聲音,知道他就在電話那頭,她感到徹底安全了,哽咽著長出了一口氣。
  “你一定不明白為什麼會做這個這麼真實的噩夢,而且我為什麼會出現是嗎?”他說。
  “嗯。”
  “這其實不算真正的夢,而是有人施法讓你的魂魄離體,進入他創造的幻界之中。所以你在夢裏受的傷也會體現在現實中的肉體上,你──沒事吧?”
  “沒有。”小夏搖搖頭,“可是你怎麼知道的那個夢,還進入其中?”
  阮瞻遲疑了一下,“這是一種很高端的術法,不過因為很損陰德,所以屬於禁忌之術。我不知道你又得罪了誰,不過這不是個簡單的人。而我之所以能進入其中,是因為我對這種術法非常敏感,即使遠隔萬裡也能感覺到,我只想救人,開始並不知道是你。”
  小夏聽到他這麼說,心底有一點小小的失望。
  她並不知道,阮瞻離開這個城市就是為了躲避她,但是卻做得極不成功,因為和她有強烈的心靈感應才進入了這個夢中,他撒謊也是為了避免更深的糾葛。
  “你現在是住在我那裏吧?”阮瞻岔開話題。
  “嗯。”
  “那裏一定被人動過手腳,不安全了。血木劍在你手邊嗎?”
  “在。”小夏撫了撫枕邊的木劍。
  “那麼你就拿著劍呆在那裏別動,不要再睡覺,等到天亮。”
  “好。”小夏答應,“你──會回來嗎?”
  “會。”
  “什麼時候?”
  “最遲明天晚飯時就會到。”
  “不騙人?”
  “不騙人!”
  “你保證?”
  “我保證!”
  聽到他這麼回答,小夏完全安下心來。
第十四章  阮瞻歸來
  而阮瞻的心卻一直無法平靜,又是煩惱又是後怕。
  煩惱的是,他之所以離開過了兩年多的穩定生活,就是想重新導回漸漸脫軌的心情,回歸以往的平靜。可是即使他四處旅行,寄情山水,小夏的影子總是會不經意的竄到他的心裏,攪得他不得安寧。因為這件事,他開始有些相信命運了,也許他上一世欠了她的,這一世註定要還!
  後怕的是,幸虧他心裏想著她,讓他對她有強烈的心靈感應,否則如果晚到一步,他就會永遠失去她了!
  夢殺術?!
  什麼人會對小夏使用這麼陰毒的招數?如果不是他感應到小夏而及時趕到,她就會死在這個局裏,而且在肉體上沒有任何的痕跡,靈魂也永遠無法轉生。因為如果沒有有法術的人在夢境沒有結束前施以外力救助,被施術者會永遠困在那個恐怖的夢境中,無法停止也無法逃脫。

  
這是禁忌的術法,相當高端,需要很高的法力,若非有極大的理由,是不會用它的,連他也只是以前聽父親說過,今天是第一次見到而已。聽父親說,施術的人在夢境中也是危險的,外力介入的人有可能會從夢境中的狀況推測出施術者的秘密,如果有心,就能給他最大的打擊。
  因為夢境是人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和真實,任他是誰也無法在夢境中偽裝自己,所以也就會暴露弱點,而施術者是夢殺術的一部分,即使這個幻界是他製造,也無法置身事外。
  那麼,從在剛才的情境中,要怎麼找出施術者是誰?而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明天吧,明天他會回到他原來的、但又變樣的生活中,找出這個秘密。
  明天,他也會再見到小夏,那個讓他失去平靜卻也讓他的內心充盈,讓他總是莫名其妙的心悸卻又必須保持距離的人。
  &&&&&&
  第二天一整天,小夏都坐立不安。晚飯的時候,她等的人還沒有來,讓她幾乎都要絕望了。
  說是晚飯,實際上對於兩個在廚藝方面等同弱智的人而言,只是買來的速食食品,外加隨便炒一炒的清菜。
  “要是阮瞻在就好了。”萬裡咕噥了一句,對著那一盤他炒的黑乎乎的‘菜’皺眉。
  小夏聽到他提起阮瞻的名子,心裏一跳,下意識地看看門外。
  “我們上大學的時候,學校食堂的飯菜根本沒法吃,想去飯館改善伙食吧?又口袋空空。那時候,阮瞻偶爾會在宿捨開個夥,我每次都能順著香味追過去蹭飯,他怎麼躲也躲不開,後來我乾脆搬到和他同宿捨去住,嘿嘿──”回想起以往,萬裡興高采烈,“這個死傢夥,每天擺酷裝大尾巴狼,本來就很吸引女生注意了,後來又被發現兩下子做飯的手藝,簡直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被女生公認為第一校草,連我這麼英俊逼人才華橫溢都被他比下去。那時候我們學校如果有個活動什麼的,男生先去打聽他去不去,如果他去,大家就要有被女生冷落的心理準備。喂,你東張西望的幹什麼,不吃我的菜嗎?”
  “不會食物中毒嗎?”小夏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拔了一下那顏色奇異的東西。
  “我說在外面訂餐,你又不肯。”萬裡發現小夏的不對勁,“你不是要等什麼人吧?”
  小夏猶豫了一下,不是她不告訴萬裡,她只是很想把阮瞻要回來的消息當作一個秘密,在心裏期盼著、甜蜜著,直到胸口漲滿著說不出的情緒。這些能和萬裡說嗎?他是她的好朋友,可不是她的閨中密友。
  “實際上,昨天晚上我又被人設計了。”小夏不再隱瞞事情,“而且──阮瞻打電話來,說他今天會回來。”
  “怎麼回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為什麼不叫醒我?”萬裡驚訝。
  “我也想啊,可是當時我陷在幻覺裏出不來,醒後又不能確定昨晚的經歷是真是幻。我怕你以為我這是神經錯亂的先兆,犯了你的職業病,硬要給我穿那種可怕的束身衣。”她開玩笑,試圖放鬆不安定的心情,但她說的也是真話,昨夜的事情確實令她有不真實的感覺,除非那個人回來。
  “放心,我永遠不會那麼對你的。”萬裡看著小夏流轉的眼波,忽然覺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很是美麗,“阮瞻也會回來,假如他這麼說,就一定會做到。”
  “那我們等他吃晚飯好嗎?”
  “還是我請你們出去吃吧,誰要吃萬裡做的垃圾食品。”門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夏和萬裡循聲向門口望去,見阮瞻風塵僕僕地站在那裏,人黑了一點,不過他一進到店裏,立即讓人覺得空間溫暖了起來。
  “你這混蛋,跑到哪去了?”萬裡站著不動,語氣裏不歡迎,但渾身上下透著喜悅,“我還以為你被印度大妞搶去作便宜新郎了呢。怎樣,新娘美嗎?”
  “一邊想去吧你。”阮瞻邊說邊走了進來,“看來你也活得很好,沒死。”
“我死了你還能看見我嗎?”
  “我能。”
  “是啊,我倒忘了你是能溝通陰陽的大法師了。”萬裡走過去搶過阮瞻簡單的行李,“我幫你拿上去,你既然說了要請客,只要準備好大把的鈔票請我們吃一頓就行了,這次我要吃一頓超大的餐,撐死不論。”
  “怕你?!到時候你要撐不死,我用封言符讓你一輩子不能多嘴多舌。”
  “你看,他威脅我!”萬裡轉向一直不開口的小夏,“他明知道我愛說話,偏偏用這個嚇唬我。他這算個什麼罪,乘人之危罪?你幫我跟他辯,這裡交給你啦。”他說著就跑上樓去。
  他這一走,屋子裏的氣氛頓時曖昧起來,阮瞻慢慢走到小夏旁邊。
  “你還好嗎?”他隨口客套著,瞄了小夏一眼。見她孤伶伶地坐在吧臺前面,被空曠的空間映襯得特別嬌弱,心臟微扭了一下。
  不自覺的,他伸出手,想撫摸她略帶憔悴的臉,但卻在空中停頓了一秒,及時改為拿掉她手上一直握著的筷子,“你膽子也太大了,敢吃他做的東西。”
  “我今天回來的晚,他已經做好了,還差點燒了你的廚房。”
  “沒關係,我會讓他陪的。”
  兩人相視笑了一下,四目相對,卻再也說不話來。
  不該是這樣的!小夏心想。
  她以為她會興高采烈的歡迎他,甚至來個朋友間久別的擁抱,沒想到自己會緊張成這個樣子,不僅找不出話說,心也跳得亂了。就算以前兩個人的相處,她也從來沒對他客氣過,總是一付不識好歹的德行,對他死賴活挨。怎麼因為他離開了一段,自已對他的感覺就完全變了?不行,一定要恢復正常,這樣別彆扭扭,以後還怎麼合作?!
  她跳下高凳,想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沒料到一跳下來就離得他近了,幾乎撞在他胸膛上,讓她暫態覺得臉孔發燒,急忙轉過身去。
  幸好萬裡下來的快,解救了小夏的窘迫,然後他們一起出去就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但整個晚上小夏都不大多話,在一旁看著阮瞻和萬裡鬥嘴不止,雖然互相攻擊,但卻隱含著深厚的友情。
第十五章  再訪娛樂城
  晚飯回來,他們坐在小夏的房間裏討論最近發生的事情。聽完小夏和萬裡仔細的敘述,阮瞻蹙緊了眉頭。
  看來這件事情不簡單。它不象他們合作的前兩件事,不過是因為被害人招惹了邪祟,小夏偏巧或多或少誤入其中,才被恐嚇和阻攔。而小夏又執意要幫這些人,也才繼續了他們的驅魔行為。
  但是這一次,小夏的牽扯並不深。如果說現在顧與方沒有死,對方以傷害小夏來脅迫她退出的話,還勉強可信,但顧與方死後,警方已經完全介入,小夏想追查花會也根本沒有線索,相當於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了,為什麼會出現有人使用術法控制僵屍襲擊她的事?還有昨夜的夢殺術?
  假設小夏所遇到的所有事被證實是一個人做的,那麼幾乎可以肯定和那個邪教有關。
  可是這些都是高端的法術,對施術者本身也會造成一定的影響,甚至暴露身份。對一個已經完全不構成的威脅的人使用這些是沒有必要的,是損人不利已之舉,所以決不可能是任意而為那麼簡單,一定有什麼他們所不知道的原因存在。
  “你不是說有證據嗎?”他問萬裡。
  “哦,這裡。”萬裡拿出一個紙袋,把那根鋼針和有點模糊的符咒擺出來。
  阮瞻仔細地看著,認真的神態讓小夏大氣也不敢出。
  “呼吸,呼吸。”萬裡拍拍她,“他這不是做穿梭機,是在搞封建迷信活動,你這樣會憋死的。”
  “當時鋼針只沒入頭頂一半嗎?”阮瞻打斷萬裡。
  “是一半,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制服她。幸虧當時沒人看見,我趴在女屍的身上嘿啾嘿啾,看起來很變態的。”

阮瞻不說話。他內心有種感覺,隱隱覺得整件事情的背後有人操控一樣,而且這個人總是計劃性,有針對性,對他們的活動內容又瞭如指掌,真正十分難對付。
  “怎麼樣?”急性子的小夏忍不住問。
  “其他的要看看再說,但是僵屍事件和昨晚的夢殺術肯定是一個人做的。”
  “能看出門派嗎?”小夏很好奇,“武俠小說不都有門派嗎?”
  “你當他真是大師嗎?”萬裡插嘴,“他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神棍,哪有那麼正宗。”
  阮瞻對他的挖苦不以為意,他對小夏點點頭,“不是每個人畫的符咒都能有用,有法力的人才能讓符咒上的靈力生效,法力越高,符咒的靈力也就越大。而且每個有道術的人都有自己的風格,外行人看不出來,但內行人就有所感覺,就象人的字體一樣。”
  “如果是一個人做的,那麼會和花會有關嗎?”
  “從昨晚的那個幻界和畫符咒的手法上看,這是一個人做的,很可能與花會有關,但還要再調查看看。”
  “這個花會很邪,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比如密室殺人案是怎麼做的、顧與方的內臟器官為什麼有衰竭的情況,為什麼當天那個所謂的祭品會變成粉末狀,這不符合科學規律。那三個叫朔什麼的兄弟是什麼人?那個不曾露面的投資老闆是不是幕後黑手?”萬裡說。
  “還有──引顧與方對花會深信不疑的那些事情,我是說她的那些夢境,是否也是你說的那個夢殺術?”小夏問。
  “你是說她的春夢和她的夢中情人?”萬裡搭腔,“這次是真的‘夢中’情人。”
  “我不認為那是夢殺術。”阮瞻說:“我想他們這樣引誘顧與方,大概對其他人也是如此,而這種術法是很耗廢精力的,不可能常用。”
  “就是說另有‘神奇’嘍?”萬裡問。
  “可能,不過我們還是先去娛樂城看看,所有的事不都是從那裏起的嗎?”他沒說他感覺到那個幕後的人並不是要殺小夏,否則以他能夠發動夢殺術的實力,根本就不會出現鋼針沒有完全沒入僵屍頭頂的低能錯誤,那個人是想讓人救走小夏的。
  他是誰?他為什麼這麼做?他有什麼目的?
  “也好,現在正是夜遊神出沒的時機,我們正好可以去那裏看看。”萬裡贊成。
  &&&&&&
  遠遠看去,女人花娛樂城在一片霓虹中也顯得格外惹眼,不過在阮瞻看來,燈火中隱隱中透著妖邪之氣,難怪小夏會說進入其中就有被吞噬的感覺。
  因為以前有鬧鬼和風水一說,所以他先去外面看了看那個傳說中的石頭八卦,很漂亮地做成指路碑的形狀,不過不知怎麼被磕壞了一塊。
  很無意的感覺,仿佛是自然的損壞,沒人會注意到,可阮瞻在那裏流連了好久,才走近娛樂城裏去。
  裏面,依然是平凡的喧囂、擁擠的人群、豪華但無特色的裝飾,沒有任何與眾不同之處。
  他們坐了一會兒,阮瞻突然說:“走吧。”
  “走?可是我們才剛來呀!”萬裡反對,“我知道你最怕吵,可是既然來了,就多呆一會兒吧,我要看看小夏說的那個美人歌手。”
  “就知道看美人!”小夏白了萬裡一眼,“既然沒什麼好調查的,我同意回去。”
  “你是怕那個美少年又要為你提供服務吧?”萬裡努努嘴。小夏順勢望去,見以前的那個招待在向她招手,嚇得躲到阮瞻的後面。
  “那麼那個美人什麼時候唱,你不是說她只唱一首嗎?”阮瞻重新又坐了下來。
  “你也要看?”
  “他當然要看。來,我教你一個魔鬼原則──只要是男人就喜歡漂亮女人,無論他是八歲和八十歲都一樣。”萬裡把小夏從阮瞻背後扯出來,“只要有美人在男人的視線範圍內出現,每個人都會意識的到。現在告訴我,美人什麼時候出場?”

  
小夏看看表,“馬上就會出場了,還忘了告訴你們,這個人我認識。”
  “哦,真的?”萬裡來了興致。
  “假如你真的如你所吹噓的那樣目光如矩的話,你也該認識。”小夏說:“就是上一次我白天遇到劫匪時,那個曾經幫我止過血的好心路人。”
  “真的,我為什麼沒印象?一定是太關心你的傷勢了,所以錯失了機會,可惜!不過今天一定要彌補一下。”
  “那倒要看看了。”這次是阮瞻感興趣了,“什麼人和小夏這麼有緣。”
  “看吧,已經出場了。”見他們一副渴望的急切模樣,小夏撅了撅嘴,有點不高興,可那邊的歌手已經上場,照舊是吸引了全場的注意。
  阮瞻默默地盯著歌手看,但目光並不象別人一樣充滿欣賞,而是帶著一種冰冷的玩味和探究,一曲歌畢,連眼珠也沒動一動。
  “能問一下那位小姐的芳名嗎?”他拉住一位侍應,把小費塞在他手裏,指了指臺上的人。
  “洪好好,洪小姐。”
  “可以約她見一面嗎?”
  “恐怕不行,先生。洪小姐什麼客人也不見的。”
  阮瞻點點頭,毫不糾纏,轉過頭來對萬裡說:“那我們也走吧!”
  “好啊,走吧,反正見識過美人了嘛!不虛此行。”萬裡笑著掩飾心裏的疑惑,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要安安靜靜地想一想,“如果把女人比作衣服,那一件是彩貂皮大衣,我們的小夏也就是純綿白襯衣。”
  小夏氣得差點踢他一腳。
  “咦?為什麼發脾氣?”
  “你是學心理學的,還用我告訴你?”她氣鼓鼓地率先離開。
  看著小夏徑自離去的背景,萬裡笑,“果然在一個女人面前永遠也不要誇獎另一個女人。”
  “你知道還逗她生氣?”
  “沒見到她自從一來到這裡就很緊張嗎?恐懼沒有任何好處,可憤怒有時可以激發勇氣。”
第十六章  不眠夜
  “我們來討論一下案情。”小夏一回到家,就忙著問問題。
  對於阮瞻在娛樂城對洪好好表現出來的興趣,她心裏酸溜溜的,所以這一路上也沒怎麼說話。可是後來她想,自己和阮瞻之間的定位是很模糊的,比朋友親近,也比朋友疏遠,也許她不該吃幹醋。再說,她還不能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是怎樣的,心裏非常混亂,是愛?還是僅僅是依賴而已。既然這樣,不如還是先合作把工作做好。
  至於這到底算是什麼工作,她也說不清,只覺得先要保住自己的小命,然後看看能不能為民除害。
  “用得著這麼正式嘛,小白襯衣。”萬裡開玩笑,但在收到小夏飛遞過來的一對衛生球眼後,連忙看向阮瞻。
  “我們之前可以從他施法的手段上,確定控制僵屍和用夢殺術襲擊小夏的是同一個人。”阮瞻直入主題,“但那個娛樂城在表面看來非常非常正常。”
  “表面?”萬裡也嚴肅起來。
  “欲蓋彌彰,懂嗎?”
  “你發現了什麼?”小夏問。
  “就是什麼也沒發現。”  阮瞻微扯了扯嘴角,“不過,裏面的氣場很亂。怎麼說呢,就象新搬過的家一樣,隱約有生澀感,看著不通順。還有,門口的石頭八卦好似無意崩壞了一點,碴口是新的,不影響整體,實際上是破壞了整個格局。”
  “就是說娛樂城又要鬧──好兄弟了?”小夏白了臉。
  “恰恰相反。”
  “什麼意思?”
  “意思是,那外表是個八卦,實際上並不是。大家都知道八卦的樣子,但很少有人仔細研究過八卦圖案中的細小差別,而立石碑的人利用了這一點。那石碑乍看上去是八卦的樣子,實際上是暗藏了陰祈文,所以不但不能辟邪,反而會逼得過路魂魄不得不進入房子裏面。”

“這種商業競爭我倒是第一次看到。”萬裡輕斥一聲,“聽說那裏以前非常紅火,你看會不會是有人眼熱金錢的利益。”
  “動機不重要,可疑的是他為什麼要改動那裏的設置,如果說他就是昨晚動用夢殺術的人就可以解釋了。”阮瞻說。
  “你剛才說有新搬家的感覺,意思是他可能猜到我們會去追查,所以改動了其中的風水。可是,我沒見裏面有什麼變動呀!”小夏納悶。
  “他能控制新死的人成為僵屍,能啟動夢殺術,這樣高段位的人做起事來當然可以不被注意到。”阮瞻說,“其實風水陣法一說,只要隨意發動一兩件關鍵的小物件就可以改動全局,非常不容易發覺,要不是我們先前就有預感和目標,我也發現不了什麼。”
  “這麼說說娛樂城可能是花會的前臺。”萬裡看看阮瞻。
  阮瞻點點頭。但他心裏卻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似的,那疑惑就在心裏飄浮著一絲不安,卻抓不住。
  “斷定花會和娛樂城有關聯並沒有什麼難的,相信警方綜合各種資訊後也會注意到這一點,問題是其中的細節。”阮瞻皺緊了眉頭,“第一,花會是借娛樂城的殼還是本身就是後臺人物;第二,花會只是為了斂財聚色,還是有什麼其他目的?第三,那三個神秘的兄弟是誰?第四,為什麼那個祭品新娘會化成灰燼,完全背離物理規律;第五,他們為什麼盯住小夏不放,即使她完全與這個案子無關了?”
  “別忘了顧與方的密室謀殺案,還有她告訴小夏的那些神跡是怎麼回事?”萬裡補充。
  “那很簡單。”阮瞻說:“實際上有隱身符就可以辦到。你不是也隱身過嗎?”
  “隱了身就可以瞞過高科技的監視設備,而顧與方家的大門口是監視器的死角,根本什麼也照不到。啊,這麼說倒是很方便的,就象那個混帳的鬼打墻。”萬裡又想起在公安醫院停屍房的事,有點無奈,“不過她家的門沒有損壞的痕跡,難道是和她熟悉的人作的案,騙她自己開的門。”
  “那就沒辦法解釋朔月和她的浪漫夜了。”阮瞻說:“一定有其他方法進門,比如穿墻術。”
  “那個──”
  “我不會。”阮瞻知道萬裡要問什麼,乾脆直接回答他,“其餘的部分就是謀殺細節了,與我們無關。小夏,你能複印一份娛樂城在工商局的註冊資料嗎?”
  “為什麼要那個?你看到那個──毛驢了?”小夏想起那個噩夢仍然有點後怕。
  阮瞻點頭。
  沒錯,他看到了那個人面毛驢,可惜還沒等他進一步探那個人的底,幻界就破碎了,那個人一定是不想讓他猜測到夢境所反應出來的內心世界。
  “可是,如果娛樂城的幕後老闆就是花會的主使,他也不一定親自露面對付小夏,就象血腥瑪麗中的張群大富翁,他不就雇傭了許多法師嗎?”萬裡說。
  “還是看看吧,啟動夢殺術的那個人給我的感覺不像是被雇傭的。”阮瞻又仔細回憶那個夢,努力揣測夢境顯示出各種的信號,期望可以了解那個人的動機,但卻一時想不出。
  “算了,今天晚了,先去睡吧。”
  “你要睡哪?你的房間被小夏佔了,你的倉庫被我佔了,看來我只好委曲一下,和你一起睡了。”萬裡說。
  “我寧願睡街上。”
  “我管你去死!”萬裡站起來,“走吧,小夏,就讓他去看著星星睡覺,凍死他!”
  小夏看了阮瞻一眼,站起來走向樓梯,但走了一半又轉了回來,“你給看看這個。”她把發黑的護身符拿出來,“上次遇到僵屍的時候變成這樣了。”
  “好,我會儘快讓它回到以前的樣子。而且你放心,就算這裡的陣法被破壞後還沒有重新布好,有我在,也不會有事的,安心睡吧。”他看著小夏略嫌不安的神情保證著。

  
小夏和萬裡走後,阮瞻就把燈全部關掉,獨自坐在黑暗中,他總覺得這件事好像不對針對小夏的,但小夏又會有極大的危險,這讓讓他迷惑不解也不能安心。
  那個夢境究竟意味著什麼呢?黑樓、女人、石磨、稻草人、血肉──
  他還摸不清事件事情的脈胳,覺得胸中有一團亂麻,抓不住頭緒。萬裡說那天遇到僵屍時完全不能思考,明顯的關心則亂,他現在不也是這樣嗎?
  他又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後就悄悄走上樓去,潛入了小夏的房間。
  也許是太累了,小夏睡得很沉,抱著棉被團成一團,就象嬰兒在母體中一樣。阮瞻在月光中望著她的睡相,想起她每回看書,總是要先看看結尾,有大團圓結局的書她才會看。這從心理學角度上,明顯證明她是個最缺乏安全感的人,卻偏偏總是介入這些古怪的事,還總是要打抱不平。
  真是個矛盾又混亂的女人啊!
  阮瞻想著,不由得在心裏升起一股很溫柔的情緒,想要把她掩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讓她受傷害。
  他走向窗邊,坐下,安心的守護著。他這裡的防禦陣法還沒有恢復,他怕什麼人再來一次高端的法術來對付小夏,不得已只好親自守在她身邊。
  這一切,安穩睡著的小夏並不知情。第二天一早她下樓來準備去上班時,看見阮瞻正在吧臺裏面擦杯子,一副要準備開業的樣子。
第十七章  美女的聲音
  中午的時候,萬裡就回來了。
  “這是小夏讓我帶給你的。”他遞給阮瞻一張紙。
  阮瞻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怎麼?”
  “是一個人。”阮瞻說,“啟動夢殺術的人和娛樂城的法人代表是同一個人。”
  “就是說花會並不是以娛樂城為殼,而根本就是同一個組織。”
  “可以肯定。”他說著又拿起複印的文本看了一下,上面的註冊日期引起了他的注意,“娛樂城轉手到──楊幕友──手裏才兩個月?”那個笑容帶著陰冷的男人原來叫楊幕友。
  “是啊,在你玩失蹤之後才換人做的。小夏不是說原來的老闆因為那裏鬧鬼才不做的嗎?”萬裡說,“可是照你昨天的說法,好像是楊──”
  “楊幕友。”
  “對,是楊幕友為了佔領那個地方故意操縱鬼魂去鬧的。”
  “我走之後才換人的?”阮瞻考慮的是這個問題,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嗎?
  “你不知道?我還以為小夏告訴過你了。不過就算這個地方早就換人做了,你也不會知道,反正你一向不大理會別人的事。”
  “才兩個月,發展得可真快!”
  “是啊,就象突然冒出來的一樣,想想還真有點詭異。”萬裡有三分嘆服,“這個人可真是個玩人的高手,真能蠱惑人心,這麼短的時間讓那麼多精明的女人全部產生了徹底的精神崇拜。”
  “他利用了那些女人的空虛寂寞而已,所以那三個兄弟才是關鍵。”
  “是啊?可是那三個人仿佛人間蒸發,要怎麼找到?”
  “暫時沒有線索,而且我還要想一想。現在你完成了小夏的託付,可以注滾回去當你的無良醫生了。”
  “我並不是為了這個才回來的,這只是順便帶給你。”萬裡突然嚴肅起來,“我想單獨找你說個事,不想讓小夏也知道。”
  “什麼事?”阮瞻習慣性的皺眉。他知道萬裡雖然平時嘻嘻哈哈的,可辦正事從不馬虎,不會無緣無故這麼認真,“你發現了什麼?”
  “洪好好。”
  “洪好好?這個女人有問題嗎?”
  “別和我裝,你應該已經發現了,不然你昨天怎麼會對她那麼有興趣,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嗎?她雖然很美,可是還不至於讓你目不轉睛。”
“我只是覺得她不正常,也有那種新房子的生澀感覺。”阮瞻回憶起昨晚的事,總覺得洪好好身上的氣場不對,“具體的情況我沒有任何發現,你看出什麼了嗎?”
  如果真有什麼,就是這個女人隱藏得太好,或者她身後的人太高明。
  “我沒有‘看’出什麼,我是‘聽’出什麼。她的聲音我聽到過,就在那天僵屍襲擊的事件中,她就是那個在停屍房門口設置結界的人。”萬裡拋出他的發現。
  這意外的線索讓阮瞻愣了一下,心中驀然有一絲光亮閃現,照出了一團亂麻的頭緒,他看著萬裡,“你能肯定嗎?”
  “昨晚不能,現在我敢肯定。”他昨晚聽到洪好好的歌聲後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的感覺,但一時又抓不住,害得他整晚睡不踏實,直到在半夢半醒之間有了這個覺悟,又經過一早上在心中反復描摹,這才可以確定的。
  “你該知道,人的聽覺比視覺更不容易出錯。”他說。
  阮瞻點頭,心裏一部分混沌不解的事情猛然串了起來。
  “這是個很重要的線索。說明她也是花會中的人,而且說不定是楊幕友的得力幹將,還有些法術。”他當機立斷,“今晚我去跟蹤她。”
  “直接去找楊幕友嗎?”萬裡有些擔心,“聽你說話的意思,那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不,我先會探探他的底。”阮瞻說,“實話對你說,在夢殺術中我們打了個照面,沒交手,不過我覺得硬碰硬我可能不一定會贏。”
  聽他說不是要馬上去拼命,萬裡松了一口氣,“又是大佬級?怎麼你一齣道遇到的都是這樣的高手,從來沒有隨隨便便捉幾隻小鬼來讓我看看。非要我們看你狼狽不堪,不能道骨仙風英姿颯爽一次讓人看得流點口水嗎?”
  “你這混蛋說得倒輕鬆,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小白襯衣多麼會闖禍。”
  “我的小白襯衣?好像她比較喜歡你。”
  萬裡的話讓本來轉身走開的阮瞻定在那,“別胡說八道!”他的心跳可疑地少跳一拍,“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幫她,而且我想你知道她多麼賴皮。”
  “但願我是胡說八道。”萬裡小聲咕噥,“好了,我要說的也只是這一句,又不敢講電話,怕人竊聽。”
  “快滾吧。”
  “我是要滾去上班的,不像某些神棍,隨便唬弄唬弄人就可以賺到大把錢。”萬裡不忘了攻擊阮瞻,“你好歹也要擺點神棍的樣子,把你房子裏被人破掉的防鬼陣修修好吧。”
  “已經弄好了,費了我一上午的功夫,楊幕友用了個個相當聰明的做法。”
  “果然是他。”
  “不是他是誰?他就是要破了這裡的阻礙好實施夢殺術。”阮瞻邊說邊指了指手邊的那盆桃樹盆栽,花盆裏的桃花正妖異的開著。
  “這本來是我的防禦陣的陣眼,而且桃樹是最辟邪之物,沒想到他用奇怪的東西澆了花,把花變成了妖物,你聞聞。”
  萬裡湊近了鼻子,“有血腥氣。”
  “看來你比狗不差。”阮瞻一本正經,“我想他一定混了他的血和小夏的血,再加了什麼符水,這樣好讓輕而易舉的讓小夏入他的夢。”
  “他哪來的小夏的血?”萬裡疑惑,低頭深思。
  漸漸的,一個想法在他腦海裏形成,讓他大吃一驚,“難道上一次血腥瑪麗的事還沒結束時,他們就盯上小夏了?所以小夏會遇到劫匪,而且剛好洪好好就在附近,還好心的幫她止血?”
  “那一點血怎麼夠用!你還記得她的傷口像是被什麼咬過嗎?有一種陰毒的道術,可以用屍蟲製成吸血蛭的,我猜洪好好一定是用裹有這種特製吸血蛭的東西幫小夏止血,實際上是吸她的血。”說到這兒,阮瞻想起當時的情況,心中微微刺痛,“那種東西見了血就會使勁往肉裏鑽,難怪她疼得那麼厲害。”
  “你早知道這個方法也不說!”
  “我是早就知道,不過現在才想到,這還是你剛才提供的線索提醒了我。”

有時候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因由就可以讓人想通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所謂的一理通百理明,就像洪好好一露出水面,很多事情就可以理解了一樣。
  “如果他們對小夏早有圖謀,那麼無論顧與方有沒有事,他們也會找上門來!”萬裡說。
  “沒錯,但他們肯定也有其他目的,不然不會弄個什麼花會了。問題是,他們為什麼會找小夏?”
  “這是個問題。不然晚上我和你一起去。”萬裡提議。
  “不,你留下,誰知道還有什麼陰謀詭計。”這裡的防禦陣法雖然恢復了,但他還是有點不安。
  “好吧,我們一人盯一邊。”萬裡同意,“那我上班去了。我想你最好計劃一下,最好這事先不讓小夏知道。”
  “好。”
第十八章  大火
  小夏因為幫主任查閱卷宗,回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吃晚飯的時間。一進門,她只看到萬裡坐在那裏津津有味地讀一本書。
  “阮瞻呢?”
  “他去超市買東西。”萬裡頭也不抬。
  “可是他的車還在外面。”小夏往門外看看。今天的天氣很不正常,十一月中的時節,竟然下起了冬雨,感覺很濕冷,如果被淋到,一定會生病的。
  “又不遠,十分鐘的路,他用腿的。”
  “帶雨傘了嗎?”
  “啊?”萬裡終於抬頭,“下雨了嗎?我還以為會下雪。放心啦,他又不傻,會等雨停了再回來。”他說著也跑到門邊去看天氣,“不過,冬雨好像不容易停,那這就難說了,他晚上還有事要做,說不定會冒雨跑回來。”
  “你去接接他好不好?”
  “不行。”萬裡對小夏的提議很意外,“兩個大男人接來接去,不了解內情的人會以為我們是斷臂,嚴重破壞我的形象。還有,他為此愛上我怎麼辦?”
  小夏氣結,“不聽你胡說八道,我自己去好了。”
  “你?不用了吧?這點小雨不會淋死人的。”
  “他是我們唯一的大法師,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大家沒好日子過。”小夏邊說邊跑到樓上去,然後拿了傘就又跑出門。
  她不想讓阮瞻生病,是為了更好的利用他,還是心疼他,她根本也弄不清楚。
  萬裡看著小夏來去匆匆,連一句話也插不上,只能對著仿佛還在動蕩的氣息沉默半晌,然後自言自語道:“這下阿瞻要交槍了,這死丫頭正打到他的弱點。”他慢慢踱回自己的座位,想起自己和阮瞻一起度過的童年時光。
  那時候每逢雨季,雨後的學校門口都站滿了學生家長,拿著雨傘接自己的孩子回家。而阮瞻的父親雖然收養了他,但是對他很嚴肅冷漠,從來沒到學校接過他。每當此時,阮瞻就獨自淋雨離開,根本不知道避雨,也不跑,就那麼一步一步地走回去,就算誰要和他一起撐傘,他也倔強的拒絕。為此,鎮上的人更是傳言阮瞻有多麼古怪。
  他小時候也不理解,還為這個賭過氣,心想大家好朋友嘛,還分什麼彼此。可是在阮瞻從小到大的唯一一次酒醉後,他才知道,原來阮瞻那麼羨慕有人可以在雨中等他,那麼渴望有個人在下雨的時候能接他一下,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但他卻從來沒享受過這麼普通的溫暖!
  現在那個迷糊卻又體貼的小夏冒冒失失地跑去了,成就了阿瞻人生中的第一次,恐怕會讓他冰冷的心都會為她融化。想來多麼可笑,那麼多女人想要捕獲阮瞻的心,可沒人想過只要這麼一件小事就可以做到。
  他這樣想著就再也靜不下心來看書,跑到店門口的屋檐下面張望,可是早已不見了小夏的蹤影。
  因為小夏是快跑著去的,生怕趕不及,結果從很遠就看到阮瞻提著一袋東西,正想也不想地往外走,“停步!”她大喊了一聲,嚇了包括阮瞻在內的許多人一跳。

奔跑讓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腳軟得要一手抓住阮瞻的胳膊才能保持平衡,“你這人還有沒有點常識?”她大聲責備,也不管周圍有沒人看著,“有什麼重要的事非要馬上走,這種天氣淋雨鐵定會生病的。”
  阮瞻愣在那兒,一時間有些茫然。他看著小夏努力平復呼吸,手裏還握著那把雨傘,聽著她用那種和最親近的人說話時才有的語氣埋怨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心裏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耶?又不走了?我又怎麼招你了,因為我教育你不要淋雨?幼稚的男人!”小夏不理解阮瞻的沉默,粗魯地拉過他的胳膊,“站近一點,早知道拿兩把傘來,總跟你在一起,連我也傻了。咦,幹嘛站著不動,真的發脾氣了嗎?”
  “────”
  “喂,怎麼了?有什麼事?”
  “沒有。”阮瞻微笑,喉嚨上下滾動了好幾下,終於開口,“我們走吧。”
  他上前環住小夏的肩膀,把她帶向自己的胸口,這讓小夏一瞬間身體僵直,覺得兩人這樣站在一把傘下有點過於親密。可是還沒等她確定這樣是否得當,就覺得眼前有一件白色的東西俯衝向她,在她面前一尺處撲掉落在地上。
  她下意識地輕叫了一聲,驀然發現躺在自己腳下的是一隻紙鶴,慘白的身體,血紅的眼睛。
  “又是這個東西,真討厭,現在流行折這個嗎?”她踢了一腳,但沒把已經淋濕的紙鶴踢遠。
  這不速之客讓阮瞻眉頭一下子蹙緊,在紙鶴身上瞄了一眼,然後卻什麼也沒做,只是幾不可見地張望了一下,確定並沒有另一隻在附近,“從日本傳來的吧,可能是祝福的意思,別管它,還是先回去。”
  他擁著小夏的肩膀,小心的跨過紙鶴的屍體,腦海中湧現出一絲抓不住的感覺,“你常見到這個嗎?”
  “最近常常有。”
  “在哪見到?”
  “你對這個有興趣?”小夏有點好奇。
  “沒有,閒聊而已。也許我也學會摺紙鶴,為你祈求平安啊!”
  “不要!”小夏斷然拒絕,其反應讓阮瞻感覺到她的不安,“我不喜歡這個,它的那對紅眼讓我感覺不舒服。你要是送我,我會丟到你臉上,別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
  “你不喜歡就不送,可是你可能是神經過敏!”
  這只紙鶴應該是被妖術控制著飛在空中,因為雨才落下來的吧!這裡面一定有問題,他要好好想一想。
  “反正我討厭這個,一定是不知哪的死小孩趕流行,每天折又四處丟。我有一次在我家陽臺上看到過,在公司的窗戶邊見到過,還有和萬裡吃飯時也見到過,好像跟我有仇,陰魂不散的總跟著我。”
  “別怕,不過是一張紙。”他柔聲安慰她,把她的肩膀更緊的擁向自己,體味著這難得的溫馨時光。
  而小夏並沒注意到阮瞻與往日不同的表現,仍然訴說著那紙鶴對她造成的困擾。這樣一直走到店門口時,阮瞻突然停住,“我喜歡白襯衣。”他對她說。
  “啊?”小夏一時沒聽清楚。
  “我是說──純綿白襯衣比貂皮大衣好。”阮瞻又說了一遍,然後不等小夏再說什麼,就走回店裏去,直到晚些時候開車去進行他的跟蹤任務,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這麼晚了,他出去幹什麼?”小夏狐疑地問萬裡。
  想著阮瞻剛才說的話,她心裏美滋茲的,可這會她又覺得這兩個男人好像有什麼事瞞著自己。
  “你嫁給他啦?”萬裡反問。
  “喂,你外星來的?聽不懂中國話,怎麼前言不搭後語?”
  “既然不是他老婆,你管他去哪兒?也許參加神棍大會,也許是去泡妞。上樓去睡覺,睡眠不足容易長皺紋。”

不說就不說,很稀罕嗎?我不過是想問問是不是和花會的案子有關,你當我那麼八卦?你們男人最會互相之間打掩護,不理你了!”
  萬裡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夏見問不出什麼,萬裡又一副有事的樣子,乾脆獨自上樓去。
  她躺在床上靜靜地等待,想著要怎麼樣才能知道阮瞻神神秘秘的在做些什麼。可直到接近午夜的時候也沒想出個所以然,而阮瞻也沒有回來,萬裡則根本沒有上樓,她自己卻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迷夢之中,她覺得有絲不同尋常的氣味和響動,一時間沒有體會出是什麼,但當這感覺越來越深,她猛然從床上坐起來。
  嗶啵的聲音和煙火的氣味──
  難道是起火了?!
  她急忙跳下床,赤腳跑到樓梯口,看到一樓已經漸成火海,火海的邊緣,萬裡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被煙嗆昏還是睡得人事不知。
  “萬裡,醒醒!著火了!”她邊大叫邊奔下樓去,對著萬裡一通猛搖,可萬裡依然不醒,好像死過去一樣。
  “萬裡!你怎麼了?快醒醒!”她再叫,他還是不動。
  她焦急地四處看了一眼,不知所措。
  只見此時火勢更旺了,把大門迎面的那個不知用什麼材質的透明管子擺成的隱形八卦燒得碎裂,發出‘啪’地一聲爆響,嚇得小夏下意識得抱住頭。
  而之後,隨著它完全被燒燬,小夏驀然覺得時空變了一樣。還是一樣的地方,但感覺就是不對了。她周身起了一絲寒意,在這火場中竟然出現了寒意。她看到火苗妖異的扭動,象人的手一樣撫摸著周圍的物體,所到之處,火勢更加快的蔓延。在門邊的火焰正當中,幾團突然出現的黑乎乎的人影直立了起來,擺成打拳擊的姿勢。
  是燒死的人!
  這認知讓小夏嚇得緊拉信萬裡的手,雖然他還是不醒。她接觸過這樣的案子,燒死的人都會成為這樣的緊縮的姿勢,鑒定學上稱之為鬥拳狀。
  這些焦黑人影發出長長的呻吟聲,正不懷好意地從火焰中鑽出來,向著他們挪動!很慢,象在掙扎著突破無形的界限,但已經越來越靠近。
  護身符阮瞻還沒有還給她,血木劍還在樓上,她幾乎是擺在惡鬼身邊的口糧。她想跑,可是她不能扔下萬裡不顧。
  “萬裡,快醒醒。”她拼命地叫他,最後不得不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邊,狠狠地咬下去
第十九章  脫身
  劇烈的疼痛使萬裡從深度昏睡中驀然醒來,他下意識地跳起來,甩脫手,把猝不及防的小夏摔倒在地,頭撞在樓梯邊。
  “怎麼了?”混沌中,他有一瞬間的閃神,但隨後就發現了房子內緊急的情況,一時愣住了。
  “別看了,快跑!”小夏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額頭上已經滲出血的傷口,拉著萬裡往樓上跑。
  在這關鍵的時刻時刻,她還算清醒,看到大火已經封住了出門的路,已經燃向後門的火,隨時都可能讓廚房的煤氣罐爆炸,最可怕的是,那些燒死的鬼魂已經從火焰中心掙脫出來,直追向他們,從樓上逃生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她拉著萬裡拼盡全力跑,妖異如手的火苗和扭曲的黑影在後面緊追,直到她跑進房間,抓起放在枕邊的血木劍反身一揮。
  隨著已經逼近的黑影象尖叫著碎屑一樣四散,萬裡相當配合的把門‘當’地一聲關上,把危險的一切暫時關在外面。
  “把血木劍給我!”萬裡急切地說。
  他雖然還不徹底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也知道在自己不知怎麼失去知覺這一段時間裏,發生了可怕的事情。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必須先逃離。
  “不,你不能用它。”小夏拒絕,把已經泛起紅色光芒的血木劍抱在懷裏,“它雖然能斬妖除魔,可是畢竟是木頭的,會燒壞!”
  “我不會用它碰火的!”

  
萬裡這麼說,小夏迅速信任了他,把血木劍遞了過去。
  “這裡逃不出去,窗外有鐵柵欄,跟我走。”他一手把血木劍護在懷裏,只留著劍尖上散發的自然劍氣威懾著四週,一手拉住小夏的手,“相信我。”
  “我相信。”小夏毫不猶豫地點頭,跟著萬裡又衝出房門,越過通道兩側被血木劍的光芒逼得不敢上前的黑影,跑到萬裡住的倉庫裏去。
  倉庫裏,一排排的酒架,還有散亂堆放的雜物,在黑漆漆的夜裏給了小夏極大的壓迫感。她慌亂地站在那,看萬裡急速把血木劍插在靠近門的一個架子上,擋住門外想追進來的東西,一邊不知從哪拿出一條繩索。
  “過來!”他一把扯過小夏,把繩子的一端牢牢拴在窗子中間的鋼條上,另一端在小夏的腰上綁了幾個死結,“從這裡下去。不要怕,這個高度只相當於民房的三樓,就是跳下去也不會摔死,頂多摔掉胳膊腿什麼的,何況還有這條繩子。”
  “好。”小夏答應,雖然她還是很怕,但明白此刻不是拖泥帶水的時候,“你呢?”
  “我把血木劍扔給你,我再爬下來。”萬裡扭頭看了看已經嗶啵作響,馬上就會燒燬的門,而濃煙已經順著門縫灌了進來,因為劍鎮在那,才沒有其他東西立刻闖進,“到時候輪到你保護我了,用劍指著上面就行了。明白嗎?我們的順序是你──血木劍──然後是我。”
  “你背著劍不好嗎?”小夏擔心血木劍一扔下樓,會有邪物跳出來對付萬裡。
  “那玩意雖說是寶物,但對我而言不過是一隻小木條,以我的體形搞不好會弄斷。與其讓那個阮神棍殺了我,還不如我冒點險。”
  “你這個人,這都什麼時候了──”
  “好好,不多說了!”萬裡握住小夏的腰,幫她坐到窗臺邊上,“現在我放下繩子,你別怕。”
  小夏點點頭,咬牙等著被懸在半空的一刻,但萬裡卻沒有下一步動作,忽然伸手摸摸她額頭的傷口,手法有些重,讓小夏額頭上傳來一陣刺痛。
  “摔疼了吧?”他問,聲音有些奇怪。
  小夏剛要責怪他這個時候還婆婆媽媽,一種認知卻讓她的呼吸都快要停止──萬裡的雙手還握在她的腰上,那麼她臉上正在摩挲的手又是什麼?!
  她駭得倒吸一口氣,剛要提醒萬裡什麼,突然又看到黑暗處的酒架上一眨一眨地閃動著許多雙眼睛,鑲嵌在焦黑扭曲的人形上,好像躲在那裏很久,然而不等她開口,繩子一松,直接從窗口掉下去,在半空中又驟然停止,自身的重力讓她覺得腰部被繩索勒得巨痛。
  一定是他們跑到她的房間時,這些燒死的鬼魂已經躲到這裡來了,所以血木劍只是擺在那裏,能鎮得住外面的鬼魂,卻無法驅趕裏面已經隱藏的。
  一想到這些,她立即掙扎著抬頭望向窗口,大叫萬裡小心,可是卻發現沒發出任何聲響,好像嘴被什麼冰冷的粘膜生生堵住了,四肢也被牢牢捉住。不好的感覺襲來,她只得慢慢轉過頭去。
  身後,不知什麼時候,一個女人伏在她的背上,雙手雙腳緊緊地抱著她,好像是讓她背著。
  “妹妹,我來找你了!”
  是顧與方。
  小夏全身冷汗,絕望地看向上方的萬裡,見他的臉還是朝向自己,焦急的神情好像是看不到自己一樣,而她卻看得見他,還有──他身後伸出的另兩個頭,面目模糊,但卻盯著她!
  萬裡!小心!
  她心裏大叫,多麼想能和他有心靈感應,就像自己和阮瞻一樣。可是,她只看到他想要掙扎著從窗臺上起身,卻無論如何也辦不到,接著人往後一仰,沒了蹤影。
  ‘嘭’地一聲,煤氣罐爆炸了,不知哪來的氣浪推得小夏在半空中如碎布一樣飄蕩,身後還背著一個女鬼。而萬裡,生死未卜。

“妹妹,把阿瞻還給我吧!”
  冰寒僵硬的手指摸索到小夏的脖頸,把繩索一圈圈地纏上,並慢慢收緊。
  “為什麼?”她艱難地問。
  “我要用你的身體和阿瞻在一起啊!”她陰測測地笑,“有人答應我的,只要你死!只要你死!只要你死!”
  恨意一波波襲入小夏的腦海,同時新鮮的空氣完全阻隔在她的喉嚨之外,慢慢的,慢慢地,直到她窒息、昏迷!
  一陣汽車刺耳的轟鳴聲傳來,一個男人從車上飛快地跳下來,伸手在空中劃著符咒……思神煉液,道氣常存,急急如律令……
  顧與文的鬼魂大叫一聲,就要往小夏的身體裏鑽,而小夏因為失去知覺而根本無從反抗。
  “相識一場,別逼我!”阮瞻大急,伸手一指。
  女鬼慘叫著,但仍然不肯罷休,阮瞻只恨自己不能跳到高處,把小夏從上面解救下來,又不能直接施法阻止女鬼,生怕可能讓昏迷中的小夏的魂魄也受其害。
  眼看著顧與方就在進入小夏的身體,萬裡的身影突然氣喘吁吁地出現在窗口,伸出手朝顧與方一揮。一線美麗的紅光飛下來,顧與方登時尖叫一聲,象一件衣服一樣從小夏身上剝落。
  “把繩子弄斷!”阮瞻喊。
  萬裡的影子一閃而回,然後繩子迅速起火,小夏一下落到阮瞻的懷裏。
  “小夏,小夏!”巨大的衝力讓阮瞻也摔倒在地,但他細心地沒讓她受到碰撞。他爬起來,解掉小夏脖子上的繩索,“你醒醒,別嚇我!小夏!”
  他急切撫著她的臉,可她還是閉著眼睛。
  “你這樣抱著她,只會讓她更加窒息。放開!”萬裡用另一條繩子爬了下來,“急躁只會讓你忘記必要的醫療常識!”
  他推開阮瞻,把小夏放平放在地上,開始施救。過了一會兒,小夏終於喘出了一口氣。而此時,警笛大作,消防隊趕來了。
  &&&&&&
  “幸好是尼龍繩子,要不然哪能一燒就斷。”萬裡噓了一口氣,“我從來沒象現在這麼感激過化工製品。”
  阮瞻沒回答,倚在醫院的墻上,凝視著昏睡中的小夏。他今天晚上感到了恐懼,當看到她象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掛在半空中時,他多年來第一次感到恐懼,害怕就此失去她。
  “放心,她不會有事的,我的急救技術十分完美。給我說說,你怎麼急時趕到,要不是你那個什麼什麼急急如律令,我還擺脫不了那幾個燒死鬼呢。”他看看自己手上的燙傷,想起那種冰冷又灼熱的感覺,可不想再試第二次了。
  “你的狗命真硬!”
  “那也得謝謝你這個神棍那麼一叫,當時除了顧與方執念那麼深的人──不是,是鬼,才能還不逃跑,其餘的早就作鳥獸散了。”
  “是我的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阮瞻懊惱萬分,“洪好好今天比平時回去的要晚,然後就在城裏兜圈子。我突然想起,既然那個幕後人楊幕友是個設計人的高手,而且他要是針對小夏的話,那麼他肯定會監視她,我想他大概也能猜到,既然我和他打過照面,就會從註冊登記上查出他的線索。”
  “就是說,他料定你會去跟蹤洪好好,所以故意引誘你去。”萬裡接著道:“那麼他也一定料到了,我認出了洪好好的聲音,至少是對她產生了懷疑,不然也不會用她作餌釣你。”
  “沒錯,幸好我靈機一動,想到這個,否則──”
  “沒有否則,你不是想到了嗎?雖然有點晚。”萬裡打斷他,“意外總是有的,要看你怎麼克服,你的心理學白念了,還是一碰到小夏就亂了。”
  “少廢話,你那裏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啊!”萬裡聳聳肩,“比咱們以前對付的弱多了,不過我沒想到他們提前一步藏到裏面,一時又被他們拖著夠不到血木劍。後來你一聲大喝,它們一松,我就有機會了。”

阮瞻沒說話,心想幸虧有萬裡這樣陽氣極枉又膽大包天的人,才能和鬼打了一陣架,然後還飛扔血木劍嚇退顧與方,並能冷靜地用酒和火燒斷繩子,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我還搶救了你的包。”仿佛猜到阮瞻的心聲,萬裡表功,“還好你的這件行李還沒拆開,不然我還要幫你收拾,你包裏的寶貝──”
  “噓。”看到小夏動了一下,阮瞻阻止萬裡,但見小夏只是翻了個身又睡去了。
  “她就是這點好,從來不會擔心很久,內心十分樂觀。對了,對那場火你怎麼想,我可是在現場聞到汽油味了,這肯定不是鬼做的。還有,我剛才在門口看到燒黑的鐵鏈,門被反鎖了。”
  “這是人與鬼合作,除了楊幕友,誰有這個本領和財力。”
  “真丟人,我睡得太死了,不然沒有這麼驚險。”萬裡有點自責,雖然他對自己如此昏睡也有點疑問。
  “不怪你,你一定是無意間中了什麼符咒,才會那樣。”
  “看來你那還不完善,以後要裝個什麼防盜的裝備,防一下壞人,再防點符咒。你看,讓人先來放火,然後等燒壞了那個八卦陣角,再讓鬼上陣。大哥,看來咱們真是遇到高人了。”
  “我還有重要發現。”阮瞻突然說。
  “是那神秘的三兄弟嗎?”
第二十章  目標
  “不是。到目前為止,那還是個謎。”阮瞻說:“我突然覺得楊幕友搞那麼多事,可能不是為了小夏。”
  “怎麼說?”
  “今晚小夏去接我的時候,我看到了一隻紙鶴。不是一般的紙鶴,而是被妖術控制的會飛的紙鶴。”
  “會飛的?那我沒見過,不過我有一次和小夏吃飯時確實也看到了一隻,在鄰桌上。小夏對那個反應很過度,差不多算厭惡。那又是什麼,楊幕友搞出來的?”
  “很可能。”阮瞻又習慣性地皺眉,“有很事讓人覺得沒有理由,或者很勉強。但如果換一個角度想,就覺得道理順了過來。你想想,我們在驅逐血腥瑪麗的那件事時,出門時你踩了一團爛紙,你還說‘紙也那麼硬,硌了你的腳。’記得嗎?”
  這事發生在兩個月之前,萬裡一時沒想起來,但因為那天記憶深刻,所以經阮瞻提醒才模糊記起,仿佛是有那麼一件事。
  “那也是紙鶴嗎?爛成那樣你也認得出?好吧,就當那是紙鶴,也就是說這只紙鶴至少兩個月來就一直反復出現在小夏身邊,或者說是我們身邊。”萬裡問。
  “不只是一隻,應該是一批。”
  “那有什麼用?”
  “就是說這只紙鶴至少兩個月來就一直反復出現在小夏身邊,或者說是我們身邊。”萬裡問,“那有什麼用?”
  “沒覺得那紙鶴有什麼不同嗎?比如它的眼睛?”
  萬裡想了一下,“你這麼說還真有一點,那眼睛紅得妖異,是有點奇怪。”
  “你再想想,前幾天我那裏的陣眼被破,用的是小夏的血,我們推測是洪好好利用搶劫弄到的,可是現在仔細推敲起來,他們也太有後眼了,能預想到有那麼一天,才提前傷害小夏的嗎?”
  “這是有點太神奇了,除非──”
  “除非他們要她的血有其他用處,比如用來畫紙鶴的眼睛。”
  “這又是什麼妖術?”萬裡有點吃驚。
  “我曾聽說過,有一種秘技,可以用別人的血來跟蹤血主的行跡。所以,他們一定是利用這個來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
  “這麼神奇?千萬別讓美國人知道,不然會利用為間諜活動的。”萬裡什麼時候也不忘了開玩笑,“可是他們為什麼跟蹤小夏呢?”
  “或者他們想監視的並不是小夏,畢竟小夏的身世單純,與他們沒有任何聯繫。即使是有花會的事件,小夏對他們也夠不成威脅。我猜,他們找上她,是因為她比較好對付,如果對上你我,並不是那麼容易擺平。而她總是和我們在一起,盯著她就等於盯上我們。”

“那一定是為了盯你,”萬裡說:“他是神棍,你也是,共通點不是出來了嗎?”
  阮瞻望望病床依然昏睡的人,心裏一陣內疚。這一次並不是她為他帶來了麻煩,而是他連累了她,而且差點讓她死去,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盯上。
  他也是在看到小夏生命垂危時,腦海中突然產生了這個念頭。
  他們跟蹤她,卻不傷害她,當他離開時,他們對她的恐嚇變本加厲,但仍然保留她的生命,甚至不惜動用夢殺術。而在那個局裏,他感覺楊幕友是在拖時間等待什麼一樣。當他一齣現,對方對待小夏的態度就不同了,完全是要致她於死地,好像她沒有了價值。
  這一切,唯一的區別只要於他是否出現,明顯小夏只是引他的餌。
  可是楊幕友為什麼要引他出來?
  “算了,既然知道了目標在哪,其餘的事慢慢再想。”萬裡打斷阮瞻的思緒,“你該知道有時過份執著於一件事情反而陷在其中找不到出路。我們還是先解決民生問題,明早小夏出院後,我們住在哪?我那兒是鬼屋,她是絕對不去的,你的房子又成了灰燼,看來只能住她那裏了。我認為以目前的狀況,我們不宜分開。”
  “如果我親自去找楊幕友呢?你說他會不會放過小夏?”阮瞻抱有一絲希望,但馬上又被萬裡打碎。
  “你就別做夢了!”
  &&&&&&
  第二天,他們都搬去了小夏那裏,並且得知了另一個不好的消息。
  就在他們被楊幕友設計的時候,花會的其他成員一夜之間全部死去。對外的消息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但是通過萬裡在警局的關係,他們得知這一共十個個女人死的時候非常奇怪,只要一碰就全部變成了一灘黑灰,與當天獻祭時的情形一樣,這現象無法用科學解釋,無論遇害者在哪,是不是被警方限制了自由,無一例外的沒有任何線索就出了事。
  “我覺得那三兄弟出現了。”阮瞻斷定,“這一局我們輸得慘,幾乎全部在人家的掌控中。”
  “可是沒有線索,要怎麼查?”萬裡說,“這件事最奇異就是為什麼那些女人會成為灰燼,地上還有一團血印。如果說是燃燒所致,你該知道要成為完全的粉末是要有嚴格的物理條件的,根本不可能。還有,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做,要從那些女人身上得到什麼?如果那三兄弟出現,他們是兇手嗎?又是怎麼辦到的?就算是鬼,也不能做到這樣吧。難道是殺人滅口?”
  “肯定是殺人滅口,不過這件事警方管不了,是有道術很高的人在操縱。”阮瞻瞄了下一直不吭聲的小夏,“我們自己來,不然他怕是沒完沒了。”
  “要怎麼做,你說吧。這件事我也要管,他們對待那些女人也太狠了!”萬裡說,“我想你是需要幫手的。”
  阮瞻點頭。
  他知道萬裡從小就是熱心腸的人,多話,喜歡幫助人,做心理醫生是對了,可是他已長成一個大男人了,還總有點要兼濟天下的理想,可笑但也難得。
  “你要怎麼做?”小夏出聲。
  “以邪到邪吧。”阮瞻站起來,“我準備一下,今晚我們用招魂術,問問那些冤死的鬼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咦,這個好,比較直觀。”萬裡贊成,“招誰的魂,要怎麼招?”
  “先試試招花會受害者的魂,在顧與方的家進行。”
  “試?”小夏抓住阮瞻語氣中的不確定。
  “只能試一下,不是我招不來,只怕有人先下手為強,拘了她們去,或者乾脆──”阮瞻沒說下去,但其餘兩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實在不行,我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
  “天機不可洩露。”萬裡替阮瞻回答小夏,故意一臉高深莫測,“可是為什麼要在顧與方的家?她要害小夏呀,那裏陰氣不是太重了嗎?”

正是要用那裏的陰氣和怨氣。”阮瞻說,“小夏也一起來,不過不用怕。”
  雖然目標指向了楊幕友,但其中還有解不開的謎,如果一切是他控制,他組織了個花會是為了什麼,肯定不只是為了錢和淫樂那麼簡單。而在事實清楚之前,小夏不能單獨呆著,這太危險了。
第二十一章  招魂
  濃重的陰雲,讓夜更加漆黑,甚至沒有一絲月光,而冬雨也依舊下個不停。
  在一幢豪華的住宅大廈裏,正呆在一樓大廳巡視的管理員,忽然感到一陣冷風吹過,仿佛有什麼從自己面前走過去,沙沙沙的,但卻沒看到任何實物,只聽到一聲輕微的碰撞和一個女子的輕囈聲。
  考慮到那位姓顧的女房主凶死的情況,管理員意識到有鬼出現,嚇得一動不敢動,眼見著停在一樓的電梯無人自關,而後指示燈閃亮著,一直到兇案所在的那一層。
  “看來你的功力又高了,隱身符連影子也一起隱掉。”空無一‘人’的電梯裏,萬裡說,“你不懂,小夏。符咒的威力與畫符的人的法力有關,就好像一個人越有錢,他開的支票可以越大數額是一樣的。”他見小夏一臉疑惑,主動解釋。別人看不到他們,可是他們相互之間是看得到的。
  “真不明白為什麼美國佬要花那麼多美金研究隱形科技,只要給上阮大神棍一個億,讓他教大家修一修道不是全解決了?”他接著說。
  “那只是一種利用八卦方位和人類視覺盲點的辦法,也可以有科學解釋。”阮瞻邊說邊跨出電梯,發現這一層沒有一點人氣,估計兇案後那一戶居民也搬離了。能住在這裡的都算得上是富翁,肯定會有別的房產,不會象工薪階層一樣,即使害怕也要忍耐。
  這裡早就被警方封了,所以他蹲下身去,撬那個門鎖。金屬的碰撞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特別突出。
  “你不去做賊真是可惜。”萬裡見阮瞻打開了門,還能使封條完好無損,由衷道:“可惜明天這裡又會有鬧鬼的傳說了,並不知道是你大顯身手。”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阮瞻回了一句嘴,伸手拉住小夏微微發抖的手溜進房門去。
  一進入顧家超大客廳的正中央,他立即停了下來,借助手電的微光開始用步子測量最合適的方位,萬裡則幫他把一些雜物擺好,有符咒、花會所有人員的生辰八字,一點他們生前用品的碎屑,還有血木劍和殘裂幡。
  這些都是萬裡弄來的,為了使阮瞻招魂的效率更高更省力而提前做的功課。
  小夏見他們忙碌著,只能靜靜地站在一邊,心想既然幫不上忙,至少也不要添亂。一轉頭,看見墻上有一張花卉的巨型圖片。即使在熒光棒的微弱光線中,也能看清圖片上是大朵的艷麗菊花,應該是美麗的,卻讓小夏感到張牙舞爪,花心就像是一張深不見底的嘴,花瓣像是向她招手,呼喚她也進入其中。
  她感到頭皮發麻,只得背過身去,不再看這圖片,心想這是自己疑神疑鬼造成的吧!
  可是,她沒看到,當她才一轉身,圖片上的花微開了開,似咧開了嘴,邪笑著。
  “好了,現在正好亥時,我們開始吧。”阮瞻輕聲說,但還是嚇了被那幅圖片弄得不安的小夏一跳。
  “站在我身後,別太近。”阮瞻囑咐,“萬裡站在你身後。”
  “不就是一字長蛇陣嘛。”萬裡插嘴,“血木劍我拿著嗎?”
  “是你拿著,但不要祭出來,除非它們要害人。”
  “我完全了解,快開始吧,我還趕著回去看球賽。”萬裡催促,語氣輕鬆得像是來這裡買東西那麼簡單。
  阮瞻不理他,開始自己的操作。先是用帶來的特殊容器,把那些寫有生辰八字的紙條焚燬,接著是他們生前用品的碎屑,然後默念咒語,用殘裂幡鋒利的邊緣劃破手指,把血珠彈向空中,等著金屬幡變得一尺大小。

殘裂幡發出嗡嗡的聲音,像是輕彈金屬製品後的回音,但這聲音響了一分鐘之久,周圍也沒有任何變化。
  “沒來嗎?”萬裡問。
  阮瞻搖了搖頭。
  “可憐的女人們!”萬裡嘆了一口氣,一切盡在不言中。
  只是錯了一步而已,只是這一步,結果不僅屍骨無存,而且連魂魄也無存。
  阮瞻沉默了一會兒,又拿出一張寫了字的紙條,把剛才的程式又做了一遍,這一次依舊是等了好久沒有動靜。然而正當他們以為不會有收穫時,突然密閉的房間裏吹來一陣冷風,說不出是從哪個方向吹來的,莫名其妙就鑽了進來。
  小夏一激淩,下意識地向阮瞻靠近,被萬裡一把抓住。只見阮瞻關掉手電,慢慢走向落地長窗,拉開窗簾。
  什麼也沒有,只有一陣風吹動了他的頭髮,同時一股寒意浸入了房間內的空氣,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隨風而入,而此時窗玻璃還沒有打開。那陣風吹到大廳正中,忽然消失,然後地上開始出現一塊塊的東西,看不清是什麼,卻在抖索著移動。
  小夏只感到腳下軟軟的,有什麼在推她,低頭一看,是一雙斷手。這駭得她跳起來,捂住自己的嘴才沒叫出來,萬裡連忙上前一步,卻又一不小心踢開了一顆頭,讓它發出吭赤吭赤的呻吟。
  “別傷害他!”阮瞻阻止要拿出血木劍的萬裡,“只是殘魂,表現為殘肢罷了。”
  他邊說邊走過去,虛空畫符,伸指向這些碎塊,仿佛很用力一樣的繃緊手臂。地上的碎塊顫抖著,想聚但又聚不上,一直過了好幾分鐘,直到聽到阮瞻粗重的喘息,才慢慢地象水一樣匯聚一處,化成一個七扭八歪的人形。
  “這是誰?”萬裡問,雖然他看不清‘它’的面目,但肯定不是個女鬼。
  “是女人花娛樂城的前老闆。”
  “前老闆?難道不是商業行為,而是謀殺?!”
  “是商業行為,只不過這位──”阮瞻指了指那團黑影,“他在辦理手續時無意間發現了一點秘密,結果被殺人滅口。”
  “被肢解嗎?”小夏不敢看連在一起的殘魂,但仍忍不住問。
  “不是,是很‘正常’的死亡,至少外表看來是如此的。”阮瞻說:“不過有人猜到我們要招魂打聽花會的事,所以又要殺鬼滅口。”
  “那個──他好像沒有──”
  “魂飛魄散?”阮瞻說出萬裡的疑問,“他死於兩個月之前,不是新死的鬼,有點鬼力,可能那個人疏忽了這一點,所以對他做得並沒有完全成功,使他幸運地留下一點機會。”
  “可他為什麼不說話?”萬裡斜睨了一眼,“不會也是成鬼後心理變態,完全不合作吧,我們遇到這樣的事可不少。”
  “他說不了話,那個人用邪術震得他只剩下這縷魂魄了,我費盡心機也只能幫他聚形而已,只有我去探一下。”
  他說著就走過去,口中念了一句什麼,然後直鑽進那團模糊的房黑影裏,讓小夏看得心驚肉跳,感覺那黑影是長在他身上一樣,連他也看起來如同妖魔。
  “這個人生前做生意不知道老不老實,不過做鬼倒是蠻禮貌的。”萬裡分散小夏的注意力,輕聲耳語,“阿瞻說過,一般的鬼魂是不會平白無故進入活人居住的房子的,這叫做非請勿入。看他剛才了嗎?明明被阿瞻拘了來,可還是不進門,要等阿瞻去門邊叫他。”
  “可是我剛才感覺我腳底下,他的手是真實的。”
  “靈異鬼怪的事對人類而言也不過就是感覺,有什麼奇怪。”
  小夏點點頭,眼睛又望著阮瞻。在桌上熒光棒的微光下,看到阮瞻很辛苦的樣子,身體有一點發抖,然後慢慢地彎下來,最後跪倒在地,而那團黑影象水一樣湧出他的身體,滲入墻壁中消失不見。

“你怎麼樣?”小夏跑過去,焦急地問,只覺得他渾身冰冷,好像整個人都脫了力。
  “還站得起來嗎?”萬裡從另一邊扶住阮瞻,沒有想到他進入一個殘魂的體內探尋秘密會有這麼吃力,“他去了哪?”
  “回他的地方去,藏起來,慢慢聚集天地之氣,期望可以轉世投胎。”阮瞻在兩人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來,“不過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回去再告訴你們。我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走之前,你不是說要檢查一下這個屋子,看有沒有警方未注意到的線索嗎?”萬裡把阮瞻拖到沙發上,“你坐在這兒,我來搜索好了。嘿嘿,這可是顧與方坐過的地方。”
  阮瞻費力地抬起手,一個符畫了一半,萬裡立刻閃人,“好好好,我不廢話,我先去檢查廁所和廚房,風水上說這兩個地方接水,是相對的陰地。而且很多證據容易殘留在這些地方,我就從這裡開始。”
  “我來幫忙。”小夏不想無所事事,於是自告奮勇。
  “好吧,那我們先來檢查她的臥室,那裏也該有廁所。”萬裡說。
  阮瞻沉吟了一下,“你要拿著手電,還要打開房門,讓我能看到你。”
  “知道,有事我會叫你。”
  “得了吧,不如叫我。”萬裡揮揮手中的血木劍,“他先是為拼接殘魂耗了精力,然後又化身探測器累得虛脫,不會比現在的我厲害。不然,這劍你來拿著。”
  小夏堅決拒絕。
  她知道這件事自始至終總是出意外,現在萬裡是來尋找新證據的,雖然警方已經搜查過一遍了,可是他們是從捉鬼驅魔的角度看這個問題,也許會有特殊的發現。相較於那兩個男人而言,她是最弱的一環,事實上他們是不放心她才帶她來到這裡,而她當然明白由強者保持最強的姿態才是最有效的資源配置。
  萬裡不是婆媽的人,所以也不再和她爭執,兩人一起進入顧與方的臥室。
  她的臥室很大,是那種豪華的古典歐式風格,貴族氣但也黑暗、繁複,尤其是在手電筒那種猶疑不定的光線下,顯得有點鬼影重重。
  “我去廁所。”萬裡說,不知怎麼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
  小夏目送他進入房間一頭的廁所,自己則用手電照著檢查房間。
  她是第一次進到這裡,發現墻上掛了許多顧與方的大型照片,很自戀的樣子。不過此刻在小夏看來,總覺得照片裏的人是活的,她無論走到哪都覺得照片裏的人齊刷刷地盯著她。
  她強忍著心悸認真地尋找著可能的證據,發現抽屜裏有一幅水粉畫,畫上是一片美麗的花田,中間有一間黑色的石屋。這讓小夏想起,這可能是顧與方對她說過的地方,她和朔月幽會之所。而且看樣子有點象她本人畫的。
  “一會兒要拿給阮瞻看看是不是有用。”她心裏想著,就慢慢地走向另一扇門,輕輕打開。
  門後的情景讓她吃了一驚。
  這就是有錢人的衣櫥嗎?竟然巨大到象一間另外的房間,裏面滿滿地掛著各式各樣的衣服,乍看下會以為是站滿了人。
  小夏有點怕,本想離開,但鬼使神差地,她控制不住自己一樣,走了進去。
  她一直往裏走,手電晃動的光線,準確地打到了一件衣服上。那衣服掛反了,顯得和其他的衣服極不協調。這讓小夏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想把它扭轉過來,但一低眼間,卻發現這衣服下面更不協調的放了一對白鞋。
  有問題!她腦海中閃過這樣的意識,急忙縮回手。
  這時,那件衣服自己扭轉了過來。
  黑暗中,也能感覺得到它那麼鮮紅,油光水滑、質地細密,一股刺鼻的腥氣和淡淡地護膚品味交疊在一起,令人作嘔。
  小夏驚恐地盯著它──那一件滿是鮮血的人皮製成的衣服。
  或者說,是顧與方化作的衣服。她的頭反折過來貼著衣服的裏襯,正對著她笑。她的胳膊就是兩隻衣袖,正在對小夏伸了過來。
  “妹妹,穿上我吧,很美麗的!”

第二十二章  附身
  小夏想逃離,可是那衣袖已經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臂,感覺濕冷粘滑的皮衣順著自己的雙臂往上爬。她拼命掙扎,但卻一動也不能動,想喊,又出不了聲。轉過頭去,那一大堆的衣服已經層層疊疊把她圍困在中央,一點縫隙也沒有留下。
  鮮紅的皮衣慢慢慢慢地溜上她的身體,把她包裹其中,象第二層皮膚一下貼緊她。小夏只感到一陣昏眩,然後她的眼神變了,變得輕佻嫵媚,志得意滿又心機沉沒。她蹲下身,脫掉自己的鞋子套上那對白鞋,拔開面前的衣服,走了出來。
  “真好看!”她站在門邊輕撫著自己的身體和臉龐,滿面陶醉。
  萬裡才從廁所裏出來,看到的就是‘小夏’這幅樣子。
  “你怎麼了,換什麼衣服?”他打量了一下,發現這身衣服非常貼身,完全暴露了小夏的嬌美身材,有一點不對勁但又襯得她極其性感。
  “沒什麼啊,反正她那麼多衣服,扔在這裡也是浪費,這一件我又太喜歡了。”她說著又去慢慢撫摸身上的衣服。
  萬裡愣愣地看了她幾秒鐘,“提醒你,以後這種動作不要在男人面前做。”他走向她,“誘惑效果太震撼了。”
  離小夏還有幾步遠的時候,萬裡手中的血木劍突然一震,因為他沒有防備,所以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怎麼回事?”萬裡心裏一緊,拾起劍,但見它並沒有發出紅色光芒,有點奇怪。
  “可能是你沒拿好,你不是被震撼了嘛!”小夏嬌笑一聲,“行了,我們去找阿瞻吧。”
  阿瞻?小夏從沒這麼叫過阮瞻,這又增添了萬裡的狐疑。他納悶地看看血木劍,又看看娉婷而出的小夏背影,只得跟了過去。
  客廳裏,阮瞻並沒在在沙發前坐著,而是在一隻魚缸前面用熒光棒照著游動的魚,見兩人出來了,忙不露痕跡地把手中的東西放入口袋中。
  “有發現嗎?”他問。
  萬裡搖搖頭,擔心地看了小夏一眼,可阮瞻好像完全沒看見一樣,根本不理他,只是凝視了
  小夏好一會兒才出聲。
  “我們走吧,其餘的地方我已經大致看過了,並沒有什麼發現。”他向小夏伸出手。
  “好啊!”小夏很高興地答應,然後走過去,一隻手抱住阮瞻的腰,整個人都快掛在了阮瞻身上,而阮瞻仍然是沒有任何疑惑,只是溫柔地對小夏笑笑,就擁著她離開。
  他就沒看出小夏有什麼不對勁?萬裡心想,站在那兒足愣了有一分鐘,才追了上去。
  光線無法照到的墻角,紅光一閃,一隻紙鶴歪斜地蹲在那裏。
  &&&&&&
  他們回到家裏後,萬裡的疑惑好像已經不存在一樣,照舊看完了他的還剩半場的球賽,然後才睡去,此時已經是半夜三點多了。
  ‘小夏’躡手躡腳地從臥室裏出來,摸黑走向沉睡在沙發上的阮瞻,依舊穿著那身紅色皮衣。雖然房間內漆黑一片,可是她的眼睛卻亮得象兩盞小燈,發著綠油油的光芒。她輕輕走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像是飄過去一樣。
  她呆呆站在阮瞻面前好一會,又走向在大門附近打地鋪的萬裡,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向萬裡的頭頂抓去,原本美麗的小手此刻卻是五指如抓的鬼手。
  一剎那間,萬裡的頭頂突然冒出一道白光,把那鬼手狠狠地彈回去。
  “果然陽氣旺到鬼怪勿近。”‘小夏’恨恨地低聲道,從衣袋中拿出一張符紙,放在萬裡的口鼻上,讓萬裡的鼾聲立刻停止,宛如死去一樣沒了聲息。
  她發出微微冷笑,接著又回到阮瞻身邊,斂起眼中的邪異綠光,蹲下身,迷醉地看著他,又一次伸出手。不過這一次卻還是那只柔軟的小手,輕輕撫在阮瞻的臉上。
  阮瞻睡得很沉,並沒有反應,
  “跟我走吧,我會比任何人都更愛你!”她喃喃自語,手依舊撫摩著,臉上露出微笑,但是怪異得如同肌肉被牽拉著。接著,她的手慢慢向下,直到阮瞻的胸口,用力下挖。

  
“你要我跟你去哪?”阮瞻‘及時’醒來,抓住那只在他身上游移的小手,發覺入手冰涼。
  “你愛我嗎?”
  “愛。”
  “有多愛?”
  “很愛很愛。”
  “很愛很愛是什麼程度。”
  “就是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那麼和我走吧!”
  ‘小夏’膩聲說著,眼中的仇恨和陰狠一閃而逝。她誘惑地望著阮瞻,感覺他的一隻手抓住自己的一隻手腕,另一隻手已經環上了她的腰,並從腰際一直撫摸到她的脖頸。她以為這是在索吻,於是俯下身去吻他。可還沒碰到那讓她朝思暮想的嘴唇,就感覺脈門和頸椎處的玉枕穴一陣巨痛,不由得發現一聲尖叫。
  “這是誰半夜三更的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另一個聲音傳來,萬裡翻身而起。
  “你──”
  “是我!”萬裡把那張符紙扔在地上,揮揮手中的血木劍“我有這個寶貝保護,這點小伎倆怎傷我分毫。”他說著把劍指向‘小夏’,讓她又尖叫一聲。
  “能不能不讓她雞貓子喊叫,會招來警察的。”萬裡皺眉。
  “放心,我設置了結界。”
  “那你們就站起來吧,這樣的姿態太刺激了點。”
  此刻,阮瞻還躺在沙發上,‘小夏’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從旁邊看來就像是緊緊抱在一起。
  “不用。”阮瞻仍然不動,實際上他是不能動,因為他正控制著附在小夏身上的鬼魂,“你把我剛才給你的符咒貼在她的印堂上。”
  “收到。”萬裡答應,一手舉著血木劍,一手拿出那張符咒。
  “你們要幹什麼?”鬼魂驚恐的尖叫。
  “把小夏還給我們。”萬裡嚴肅的回答,伸手把符咒貼在‘小夏’的印堂處,平時嬉笑溫和的臉此時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隨著符咒的貼上,阮瞻同時用力一扯,那件皮衣像是一層皮膚一樣被撕裂了下來,鬼魂和小夏同時發出一聲慘叫。
  “噓──噓,我知道你很疼,可是忍耐一點。”阮瞻坐起來,把已經還原的小夏抱在懷裏,安慰著,雖然她還是醒不過來,疼得渾身抽搐。
  而那件鬼魂皮衣,則被隨手丟開,在地下如同水母一樣的軟體動物似的東突西撞,看得萬裡頭皮發麻,當它溜過他腳面時,他只得跳上沙發站著。
  “喂,你管管這個,它跑出去會嚇死人的。”
  “它出不去!”阮瞻輕輕放下小夏,站了起來,默念幾聲,伸手一指,地上爬來爬去的人皮被定在那裏,雖然扭曲不止,但卻不能亂動了,象掉落在地上的一幅恐怖畫。
  “你們怎麼做到的?”它恨恨地問,“那個人保證過會順利,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一上小夏的身我們就知道了,我們深知她是什麼樣的人,並不是你佔了她的皮囊就可以的。”萬裡說,“我們在討論足球時,就制訂了對付你的計劃。”
  顧與方想起,他們在看球時,說到什麼球衣的顏色不好,襯得球員象不認識一樣。而且阮瞻還在一張紙上畫過什麼,說是球員的外文名子是如此寫法。原來,他們只是在計劃捉她,把那個女人從她的控制中解放。
  “阿瞻,你又騙我!”  她仇恨地大叫。地上的人皮卷了又攤平,攤平又捲起,顯得十分痛苦。
  她忍受靈魂的煎熬,死後的遺體被剝皮的悲慘,還要潛伏在自己的皮上被製成衣服,只為了要殺死她的仇人,帶走她的所愛,結果一切成空。她從沒有想過,她一心念著的、她認識兩年多的,竟然是一個有法力的男人!  
  “我從沒騙過你,也沒有義務接受你什麼。”阮瞻冷漠地說,但也帶著三分不忍。

從小夏一變樣子,他就知道有什麼附在她的身上,雖然顧與方身後的人,很高明的隱藏了它身上的鬼氣,連血木劍也只是有點反應,而不能發出光芒,但他就是意識到事情的不對。是心靈的感應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當時他的力量沒有恢復,而顧與方還在警惕中,如果弄得不好會傷害到小夏。所以,他才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現。
  而萬裡,雖然疑惑他的行為,但二人從小到大的友誼讓他們彼此太了解了。因此,只要稍微暗示,兩人就可以很好的溝通。
  “顧與方,相識一場,我已經放過你一次了。”  
  “不用你放過,可惜我兩次都沒能殺了她!”她的怨氣瀰漫著。
  “沒有她我也不會愛你,我不要任何人,你明白嗎?你答應我回頭,我再放過你一次。”阮瞻舉起血木劍,但仍沒有忍心刺下。
  人皮衣服聽了阮瞻的話安靜了一下,然後突然大笑了起來,平攤在地上的頭顫動不已,“不,我不會放過她,決不!我得不到的,她也別想!”
  阮瞻嘆了口氣,舉起血木劍。
  “再殺死我一次吧,來呀!”顧與方大叫,“你以為你的心上人會好起來嗎?她早就被白鞋吸走了魂魄,這時候不知在哪受煎熬呢!哈哈哈哈──”
  阮瞻白了臉,“拿殘裂幡來。”他對萬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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